第24章 第 24 章

    听到警报声, 皇帝陛下神色一整,抛下杂念, 迅速来到联络大厅。

    帝国的官员们也已经忙碌起来, 所有的监控网络全部打开,人们来来回回的交换意见,确认情况,尽量在最短时间内平息危机。

    后勤官员加紧排查警戒网泄露可能影响的区域, 军官们则迅速修补漏洞, 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清扫每一条漏网之鱼。

    如今母星上多了一万多个普通人,这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面对那些东西, 普通人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但愿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能够遵守规定,老老实实的呆在地下不要出来――心情暴躁的后勤官员如是祈祷。

    “有些什么东西闯了过来?”君域冷着脸问, 快速读取手环上刚传过来的简报。

    “都是些很弱的家伙,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军官说, “已经在拉网排查了, 预计两个小时以内清除危险。”

    “或许是因为大批普通人的进入,让它们都躁动了起来, ”一个灰色制服的后勤官员也跟着说道,“所幸漏洞很快就修补好了,波及范围不大。”

    他一面说, 一面盯着任性妄为的皇帝陛下看,或许是指望着能够从这位的脸上看出一点内疚和歉意。

    只可惜,早就皮厚如城墙的皇帝陛下, 对这一点小小的暗示完全视而不见。

    这一点小小的麻烦,顶多算是一次日常演练而已。

    他继续扫了一眼这次的波及范围,脸色却突然变了。

    有一条污染轨迹,就在酒店附近的崖壁上。

    君域当然知道,所有的岩壁都已经做了加固处理,那些东西很难轻易突破,他也很清楚,帝国军队的效率非常高,这种低程度突破很快就被被解决。

    但是,浓烈的不安就像是冰冷的蟒蛇,已经飞快的爬了上来。

    那是抛弃了理智,冷静的思考以后,最纯粹的本能反应。

    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这时候或许正深陷于危险之中。

    到了这时候,君域才意识到,之前那些可笑的残忍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对那个人,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他也下不去手。

    这真是一个叫人悲伤的事实。

    君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清自己的想法。

    那个人可能遇到危险――只是这么一个几率很小的风险,他都无法忍受。

    就连那只原本完全无法沟通的野兽,好像也突然一下子和他的理智达成了一致。

    皇帝陛下忍不住苦笑起来,一般而言,他都是让别人露出这个表情。

    “我也出去巡查,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皇帝丢下这句话,就干脆的冲了出去。

    直言觐柬的后勤官员发现自己就这么被皇帝甩到一边,也只能郁闷叹气。

    这位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做派!

    这时候,古斯塔夫大公爵呵呵的笑了起来:“陛下似乎是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结果就行了。”

    年轻人刚才那副模样,就和他当年准备求婚的时候一模一样。

    傻不愣登,有些窃喜,又是满满的担忧。

    他的青春啊……老头的思绪一下子飞远,去到了几十年前。

    后勤官员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皇帝陛下的伴侣应该是一个强大的,有足够自保能力的高级能力者。”

    “那群普通人,实在是母星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耷拉着脸抱怨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星禁止所有普通人和低级能力者进入,主要也是为了保护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的安全。

    “皇帝之前那个决定让我非常不安,科学院发现,深渊又一次出现异常波动——就像一百年前那次一样。”

    在那次惨烈的战争中,帝国同时失去了皇帝还有他的伴侣,只能艰难的收缩战线,一直等到新的皇帝成长起来,情况才得到好转。

    “一个还需要分心保护的普通人,会极大的分散陛下的注意力。”这位的某些观点,倒和君域之前的想法有些类似。

    只不过,皇帝的想法或许更加极端一点。

    见多了风霜的老人笑着摇摇头:“皇帝的意志就是帝国的意志,更何况,是选择和他相伴一生的人。”

    残酷的战场让年轻帝王任性而强势,但是一个爱人的存在,却或许能让他变得稍微温柔稳重一些。

    哪怕只有一点点改变,对于帝国,对于他们这些官员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更何况,成熟期的皇帝陛下,会非常麻烦。”大公爵摸着胡须,深沉的说道。

    本来一直持反对意见的后勤官,也不由黑了脸。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面对处于成熟期的皇帝陛下,任何人都不行。

    大约,也只有被那位选定的倒霉蛋,才能够承受可怕的狂风暴雨吧。

    “一切依照皇帝陛下的意志。”后勤官非常见风使舵的迅速改变了口风。

    但愿那个可怜人能多撑一会——他只能如此祈祷。

    这时候的君域已经翻上了皇宫的围墙,然后直接跳下了悬崖。

    狂风在他的耳边呼啸,冰雪在他脚下延展,空气里带着极其轻微被污染过后的臭气,就像一根细细的线条,往远处蔓延。

    景溪休息的那间房间,就在污染行进的方向!

    君域不由更加心急。

    他用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在山崖上飞驰,足尖偶尔点在山顶的积雪上,雪层表面就会出现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坑,不羁的狂风就像是他的羽翼,帮助他彻底摆脱了地心引力,就像一只在山岭间盘旋的鹰隼,飞快的下落。

    他很快就来到了景溪房间所在的位置附近。

    那里是一处山脊的斜侧面,一块横向突出的巨大岩石正好挡在了他的面前,君域再一次借助大风,从岩石表面一跃而过。

    目标就在眼前,他原本的危机感也渐渐舒缓下来——这里的污染气息已经很淡了,酒店应该没有遇到袭击。

    但是,君域依然快速的飞驰过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景溪的安危,哪怕只是一块完整的什么也看不见的石壁,也能让他彻底松口气。

    等确认酒店外侧没有异常,他会再回到酒店,然后用力的拥抱住那个人——哪怕他正熟睡着。

    君域这么想着,不由自主露出一个柔软而愉快的笑容。

    和自己的本能达成一致,或许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酒店已经被完美的伪装起来,从外边看起来,这完全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山壁,而且为了防止意外,也做过了加固措施。

    君域轻松的越过岩石,但是面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突然一凉。

    山壁上破了一个洞,呼呼的山风疯狂的往里头灌。

    风中还带着没有完全消散的污染气息。

    君域的心就像是才轻轻的飞到半空,又被天降的陨石狠狠砸落下来。

    景溪不会出事的,肯定,肯定不会出事!

    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皇帝陛下,第一次这么用力的向自己的血脉祈祷。

    ——

    景溪原本睡得正香。

    他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温柔的梦,梦里头阳光都带着香气,他赤脚站在柔软的草地上,每走一步,嫩绿青草溅出的草汁就会落在他的脚上,带着最清澈的气息。

    然后,是一声巨响,天突然就阴了,狂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扑面而来。

    然后,他被惊醒过来,发现这一切原来不是做梦。

    他酒店房间的窗户忽然破裂了,山风呼啸而入,凉得透彻心扉。

    风里还夹杂着冰棱,真的就像是无数把小刀子在空中乱舞。

    景溪本能的紧紧裹住了身上的被子,往旁边另一张床看过去。

    床上没有人,君域不在房里。

    这一瞬间,他感到无比的慌张失措。

    房间里的灯已经完全灭了,景溪只能借着外头雪地反射的月光,模模糊糊的看见房间里的样子,所有能被吹起来的东西都已经被卷到了半空,然后狠狠砸向对着破裂窗户的那面墙,再落下来,又重复着刚才的命运。

    景溪觉得自己也马上就要被卷起来,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栏杆,谢天谢地,这个床被固定在地面上,无法移动,才让他暂时找到了凭依。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景溪感觉到自己正在飞快的失温。

    大风,寒冷,两者加在一起,就像死神在愉快挥舞着他的镰刀。

    景溪的手指渐渐失去了知觉,连带他的大脑,也在冰冷而剧烈的大风里,慢慢变得混沌而迟钝。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景溪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死亡如此接近。

    “崇拜吾,诵咏吾的名,吾将赐予你永恒的生命。”这时候,一个低哑的声音突然清晰的出现在景溪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暗哑,低沉,充满了魅惑,又带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景溪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

    “你是谁?”他问,“信你有什么好处?要不,你先让这风停下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景溪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畏惧或者是反抗,他的内心里还带着种花家朴素的宗教观:有来有往,就像是一桩可以商量的生意。

    不管怎么说,先骗那家伙把风停了再说。

    风里那个声音安静了片刻。

    景溪这时候已经察觉到了风声的不同寻常,除了气流快速流动发出的呼啸声,风里还有着一些更幽微的声音,低低弱弱,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狂喜。

    就像是一个被关押很久的犯人,终于逃脱的疯狂欢呼,欢呼声中满是狂躁的破坏欲。

    又过了几秒钟,那个声音继续一成不变的说:“崇拜吾,诵咏吾的名,吾将赐予你永恒的生命。”

    就连语调都没有变一下。

    怎么感觉傻乎乎的,就像是一个自动答录机,或者是等级不太高的游戏NPC……景溪不由吐槽。

    虽然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但是他依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新文,比如大街上的碰瓷,或者是假装警察打过来的诈骗电话。

    先伪造一起事故,然后想方设法讹钱。

    看起来,这个有点傻的声音也挺像一个碰瓷犯。

    景溪知道这个世界有不少超能力者一样的进化者,万一这就是一个脑子不太好又想装神弄鬼的进化者呢?

    不过,景溪并不准备和他硬扛,而是想要用更委婉的手段,先骗他把风停了再说。

    实在是太冷了!

    “你是谁?”他哆哆嗦嗦的套近乎,“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吾的名镶嵌在风中,敞开你的信念之海,吾将成为汝主,汝的信念,道路。”就像是被动触发了下一步,又是一串话响起来,更加的热切狂热。

    问题是……信念之海又是什么?

    景溪冷得发抖,小被子已经被他紧紧的束缚在身上,却提供不了足够的热量和保护。

    他继续问:“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信你有什么好处呢,永生什么的我可不信,你先把风停了再说。”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风里的狂喜声都好像安静了下来,温度却更冷了。

    那个声音似乎被激怒,又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风中阴暗的影子凝聚起来,化为一个巨大的阴影,往景溪的方向直扑了过来。

    景溪还在抱着被子哆嗦,完全不知道,谈判已经失败了。

    他只是感觉周围好像更黑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体里同样浮现出一个更大的灰影。

    那个灰影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长毛猫,一下子张开口,把扑过来的黑影吞进了嘴里。

    然后,大猫优雅的打了一个嗝,又钻回了景溪的身体里。

    两者一瞬间的争斗,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景溪依然冻得发抖,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在试图和那个不太会谈生意的家伙沟通。

    “你看,我就快死了,”他艰涩的继续和那个看不见的家伙讲道理,“如果你能马上解决我的麻烦,才能更进一步的取得我的信任,不是吗?”

    只可惜,什么回应都没有。

    真是一个难以沟通的家伙,景溪忧伤的叹口气。

    不知道是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大风的环境,还是那家伙终于决定释放一点善意,景溪忽然发现,他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虽然依然还像是身处一个大冰窖,但是那种寒凉到了骨子里的感觉已经不见了,他的手脚甚至开始慢慢回温,不至于像是踩在死亡线上跳舞的感觉。

    景溪甚至觉得,再等一会,他或许有力气慢慢的移到门那边去。

    就是不知道,在这么大的风压面前,他能不能成功打开门。

    就在这时候,风突然停了。

    就像是一场嘈杂的音乐会被一瞬间按了静音键,又像是大冰窖一下子被移到了阳光底下。

    景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活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向了破损的窗户方向。

    君域就站在那里,天神一样。

    他的银发在雪光之中更加闪耀,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神灵的悲悯和关切。

    景溪突然觉得,如果刚才那家伙是用这幅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说不定他就真的跪了。

    他就这么抱着被子,呆呆的看着君域。

    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大步走近,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老实说,景溪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有过于密切身体接触的人。

    但是,或许是实在是太冷了,又或许君域出场的效果太过于华丽,景溪的头靠在他怀里,只觉得一股浓浓的安心感。

    自己终于安全了。

    这个人,果然是一个特别靠得住的好人。

    景溪闭上眼,彻底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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