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笔钱的数字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天,景溪很不好意思的和大公爵提了一嘴。
不过, 他性格含蓄, 所以说得非常委婉。
大公爵愣了愣,没听懂。
这笔钱大公爵当然知道,事实上,还是他做主打给景溪的, 是作为皇室成员的补贴, 每个季度发放。
钱很少,顶多算是零花钱, 但是足够说明元老会对于景溪身份的认可。
陛下手脚实在慢得过分, 大公爵可完全不一样,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早就盘算好了, 就算钱财是身外之物, 但总归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筹码, 万一, 那摇摇晃晃的天平就差这么一点点重量呢?
反正钱多,任性。
但是, 今天景溪的反应,老实说他没看懂。
大公爵并没有肤浅的认为,这个青年是一个会被金钱收买的人, 要不然陛下招招手,他肯定会瞬间屈服,而不至于竟然会在陛下和另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进化者之间纠结。
在此之前, 大公爵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会真的发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的魅力突然失灵,但是这只老狐狸,至少还能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忙打打助攻。
在大公爵眼里,这笔钱更类似于一种身份的认可,或者是殷切的期盼。
但是,薪水又是什么鬼?
只要当上皇帝陛下的伴侣,肯定会得到一笔数额相当可观的财产,主要不是信用点,而是几颗富庶星球的限制所有权——皇帝的伴侣会在一定时间内成为这几颗星球名义上的主人,获得他们在任期间,星球上缴的税收做为私人可支配财产,同时还能得到几个庄园和古堡。
和那些比起来,大公爵昨天转过去的那笔信用点,真的就连零花钱都算不上。
景溪表示出忐忑和受宠若惊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可以少发一点是什么意思?
皇室接纳新的成员,从来就只有认可或者不认可,怎么还带打折的?
向来反应快速的大公爵迟疑了两秒。
莫非……这青年误会了什么?但是这一切有什么好误会的?
他是候选者之一,也是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人——或者说,目前看起来,应该是唯一的人选。
无论是谦逊还是得意,都是大公爵可以理解的反应,而不是……讨价还价。
难道,他真的已经彻底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方式了?这莫非是某种全新的婚姻方式?
一想到这个,向来不服老的大公爵就惴惴不安,十分忧心。
“您是……还有什么不满吗?”他小心翼翼的问景溪,“如果还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您可以尽管提出来,元老会会尽可能解决的。”
“不不不,已经非常好了!”景溪连连摇手,那笔钱多得他都要被吓住了,怎么还好意思提多余的要求?
“我就是觉得……我的付出有点配不上。”他不好意思的说。
“不不不,”大公爵马上摇头,“只要陛下觉得您配得上,您就完全不用担心。”
毕竟,皇帝陛下的眼光挑剔至极,元老会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更不用提质疑陛下的决定了。
“那笔钱确实不多,但是二位现在关系还没有确定,等到陛下醒来,自然会有更好的待遇。”大公爵很隐晦的解释道。
景溪更懵了。
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做为员工觉得工资高了,但是雇佣方却反而暗示还可以再加?
也难怪皇室会成为所有人趋之若鹜的最佳工作地点,光是这份大方,就可以把绝大多数老板远远的甩在后头。
关键是,他连合同都还没有签呢,听大公爵的口气,这笔钱好像只是前期预付的一点奖金——听起来就叫人心惊胆战。
只能说,这两个人之间误会不小。
景溪和大公爵说话的时候,小灰始终半趴在景溪的身上,眼睛半眯半睁,大佬气息十足。
它的体重越来越沉,景溪抱着它都费力,小灰非常体贴的并不勉强,只是趁景溪坐着的时候,把前肢和脑袋搭在景溪身上,看上去还是一个小宝宝一样。
它的叫声也慢慢变粗了点,虽然还是嗲得很。
好像是一夕之间,小家伙就变成了大家伙。
景溪把手指伸进了小灰浓密的长毛里,柔顺的长毛丝滑如水,手感满点。
“说起来……”大公爵看向小灰,“陛下应该也快醒来了。”
而且说不定……成熟期也同时就要来了。
元灵的模样可以直接反应成熟期是否即将到来,如今,陛下的元灵已经是一只半大的青年猫,这也说明,它马上就要进入飞快生长的时期,伴随而来的,就是对进化者来说最难熬的成熟期。
不过,如今陛下身边有景溪,应该也不至于太难过。
老不休眯着眼睛,打量青年纤细瘦削的身形,真担心以这青年的小身板,会承受不住啊……
好像嗅出了什么废料的气息,原本安静的小灰忽然对着大公爵一炸毛,橄榄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老头吓了一跳,忙不迭就告辞离开了。
“怎么又发脾气了。”景溪揉着小灰厚软的长毛,轻声细语说了一句,大猫就瞬间恢复正常,大脑袋撞过来蹭,就是力气有点太大了。
小家伙长得太快,总免不了一些甜蜜的烦恼……
景溪没有注意,一直安静躺在治疗舱里的君域,手指头又轻微的弹动了一下。
小灰转过脑袋看了一眼自己真正的主人,却没有一点反应,然后继续贴在景溪的胸口,幸福的撒娇。
第二天早上,景溪翻了一身,按照惯例撸了一把大猫柔顺的毛皮,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他就正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景溪浑浑噩噩的,对着那双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他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眼睛一下子张大了,惊讶的盯着那人看。
君域醒来了。
他半坐起身,淡蓝色的治疗液从他的肌肤上滑落下来,美得就像画里的场景。
君域冰蓝色的眼睛盯着景溪看,过了一会,才抬起手揉了揉额头:“我昏迷多久了?你怎么在这里?”
景溪很紧张。
对着那个昏迷不动的人,他除了担心,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当这位坐了起来,对着他说话,属于宅男的一面就迅速冒了出来。
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这一位可是帝国的皇帝,而不是他原本以为的普通室友。
光是这个身份,就足够叫见识不太够的小宅男坐立难安了。
上辈子,就算再怎么口花花,他毕竟是个见到校长舌头都会打结的,可悲的宅男而已。
虽然同样吐槽了无数遍头上戴绿的皇帝陛下,但是真的直接面对这位……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有……有很多天了,古斯塔夫大公爵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请我过来照顾小灰。”他结结巴巴的回答,手紧张的搓着小灰的毛,也不敢抬头。
大猫蹲在两人中间,不屑的看了一眼君域,然后温柔的转过头,蹭了蹭景溪的手,它的身体温暖又可靠,瞬间给了景溪很大的支持,
有小灰站在自己一边,景溪觉得自己底气都足了点。
“你照顾得很好。”君域察觉到景溪的紧张情绪,眼眸略微暗了暗。
他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人正处于自己的寝宫里。
所以……身份估计也已经暴露了。
年轻的陛下表面上毫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已经掀起了巨浪。
景溪会认为自己欺骗了他吗?他该不会是被大公爵那些人强制抓过来的吧?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或者……
君域看了一眼自己的元灵。
那家伙很显然又长大了一圈,看起来,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
已经有成年人一只手臂长的大猫,比他想象的威武了不少,但是现在还是软绵绵的紧挨在景溪边上,看上去依然一样的不要脸。
但是……至少……景溪不拒绝这家伙的靠近,所以,元老会应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古斯塔夫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君域轻声问,或者,那些家伙有没有说什么叫他为难的话。
“没有啊,”没想到景溪非常坦然的说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还提前给了我这个实习机会呢,我很感激。”
君域一愣。
“实……习……?”实习什么?
“对啊,”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君域,景溪不确定他满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他都昏迷了这么久,估计也不太清楚元老会的安排。
他这时候才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君域一眼,然后又迅速调转视线:“君……陛下,要我叫人帮你拿衣服过来吗?”
君域现在上身不着寸缕,就算医疗舱是恒温的,看上去还是有些凉。
更重要的是,景溪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忍不住的就脸红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家伙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吧。
景溪忍不住自卑的戳了戳自己的软肚子,感觉好像被全面吊打了。
“嗯……麻烦你。”君域坐在医疗舱里,低沉着声音说。
他忽然也觉得有点不太自在。
从来都坦坦荡荡的皇帝陛下,忽然也左看右看,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景溪不再说话,站起来转身去喊医疗官和女官帮忙了。
其实,那些人就站在门外头偷听。
陛下的治疗舱本来就实时连接着皇室的监控系统,君域睁开眼的那一刻,元老会和科学院就都知道了,马上急急忙忙往这边赶。
但是走到门口,古斯塔夫大公爵忽然就把他们全都拦住,这老不休神神秘秘的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用一种特别猥琐的姿势,拱着背翘着臀,把耳朵贴在了门口,也不知道想听到些什么。
听了一会儿,这老头发出了一声叹息,看上去十分恨铁不成钢。
然后,他语重心长的对跟在后面的一位年长女官说:“你们还是要好好注意陛下的感情教育。”
那女官瞪了这老头一眼,刚张开嘴想怼回去,老头又一惊一乍的说:“哎呀,准备,要开门了。”
景溪刚走到门边,就看见一大帮子人突然涌了进来。
古斯塔夫大公爵走在最前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模样,非常热情的迎过来,直接带着景溪,一群人又往君域那边涌过去。
之后是一番忙乱,有人给陛下检查身体,有人拉起帐幕给他擦拭身体,更换衣服,还有人靠在他身边,正在汇报些什么,景溪站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转了转头,还是安心靠着大猫,继续发呆。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围观一群人围着皇帝团团转的盛况。
就算衣衫不整,就算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君域依然坦然而镇定,也是,他毕竟是帝国的皇帝,理所当然就是所有人的中心。
景溪忽然觉得,他和君域的距离,比他能想象的还要更加远。
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忍不住一笑,低头专心撸猫去了。
一阵忙碌以后,寝宫才终于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离开了,除了君域和景溪,只有大公爵,还有另一个中年文官留在房间里。
他们好像在谈论很重要的事情,景溪非常自觉的又往更远的角落里缩了缩。
虽然昏迷了大半个月,但是君域看上去就像是刚从一场好梦里醒来,身板笔直,神采奕奕,半点不见大病以后的虚弱。
景溪忍不住又盯着他看。
君域这时候的表情冷漠而严肃,景溪原本以为,做为室友的君域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冷傲的青年了,但是现在他身处于熟悉的环境,景溪才明白,这位帝王之前真的是很努力的收敛过了。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带金色装饰物的军装,气质强势而冰冷,冰蓝色的眼眸锐利漠然,只是平平常常坐着,都像是坐在高高的皇座之上。
景溪弯下腰,把脑袋搁在大猫的背上,低声在它的身边耳语:“你的主人看上去真的很威风啊!”
大猫摇了摇尾巴,转头轻轻蹭了一下景溪,看都懒得往那边看。
又过了一会,大公爵和另一个人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景溪不由又慌了起来。
君域却对他招招手,示意景溪过去。
侍卫们的效率很高,那个体积不小的医疗舱很快就被移走了,其他一应多余的东西也都清到了隔壁的房间,如今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张非常大的床,还有君域习惯用的几件简单家具。
景溪小步的靠了过去,一边想,他今晚上应该也是睡隔壁房间吧,毕竟东西都已经被移走了,可是,小灰呢?要不要和他一起移过去?
景溪是真舍不得这个温软的大毛垫子。
明明是君域招手让他过来,但是走近以后,君域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景溪看。
景溪被看得一身不自在,他飞快的抬了一下头,又被这个长相华丽的皇帝炫了一脸,然后重新移开目光,低声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君域干咳了一声:“不用这么客气,你并不是我的官员。”
景溪一惊。
难道皇帝的意思是,他不太满意自己这几天的表现!?
但是转念一想,这可毕竟是皇帝,要求高一些也是正常。
就是心疼那份和他擦身而过的待遇优渥的工作,还有小灰……
景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这只已经长大不少的帅气大猫。
君域奇怪的发现,景溪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他又艰难的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们毕竟是朋友。”
这句话让景溪飞快的抬了一下眼睛。
君域的表情果然不像刚才那么冷冰冰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和的耐心。
这个人……好像又变成他熟悉的君域了。
景溪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还有得到这份工作的机会?”他小心的问。
?皇帝一脸问号的看着他。
“就是皇家宠物饲养官这份工作啊,小灰不是您的元灵吗?”景溪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下去,“当然我也明白,这种工作的要求肯定非常的高……”
“宠物……饲养官?”君域好像变成了一只只会重复说话的鹦鹉。
“不……不是这样吗?”景溪的眼神也慌张起来,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些好像全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所以……难道……他误会了?
君域却忽然摇头:“不,你说的没错。”
他别扭的看着那只得意洋洋的大猫,压下心里一口血,非常生硬的说:“你理解得确实没有错。”
景溪放松的微笑起来。
君域神情严肃的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不久后,大公爵接到了一个叫他非常震撼的通知。
皇帝陛下吩咐,大选继续如常进行。
不是……这画风不太对啊!
难不成……这两个人又出了什么问题?
大公爵真要被那个任性的皇帝愁秃了头!
安静的寝宫里,皇帝陛下正在和他的元灵冷漠对视。
“我不能和他呆在一起,那你也肯定不行。”皇帝陛下非常冷漠的说道。
大猫一脸愤怒的看着他,全身的毛都炸裂开来,一点也不像和景溪在一起时候的温顺模样。
“你是我的元灵,”皇帝陛下依然高高在上,“景溪也不可能单独带你离开这里。”
大猫愤怒起来的模样,比一只狂躁的狮子也不遑多让,它的嘴巴大大的张开,能看见白森森的獠牙,四个肉掌上也露出了雪白的尖爪,直接把地面抓出了好几道挠痕。
很显然,这是一只非常凶狠强悍的野兽,而且脾气暴躁。
皇帝陛下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冰冷的眼眸里就像是藏着世纪风暴,而这只该死的大猫,显然直接承载着他全部的怒火。
“你是一个,蠢货!”大猫忽然冷冷的说。
它的声线和君域一模一样,只是用词吐句稍显生疏,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皇帝陛下对元灵忽然说话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冷笑道:“所以我应该怎么做?解释那是一个误会,然后向他求婚?”
“就算,为了我,”大猫骄傲的挺起胸膛,“他,也不会,拒绝。”
“不,”皇帝冷冷的打碎大猫的幻想,“他确实不会拒绝,但是不是因为你。”
“我是帝国的皇帝,因为这个身份,任何人都不能拒绝我的要求,”他冷漠的说,“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更加不能乱用这个权利,尤其,是我喜欢的人。”
皇帝陛下最大的骄傲就是,他从来不会滥用这种特权。
这也是皇室几千年以来,刻在骨子里的坚持。
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也没有资格登上皇座,承担着无数人类命运的资格。
“景溪是,候选者,”大猫嘶嘶的说,“你选择他,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头捣鬼的话,”皇帝眯着眼,看着这只顽劣的家伙,“是你把他选进来的,不是吗?”
大猫得意的扬了扬耳朵:“要不然,你只,会,错过他。”
“谢谢你。”皇帝第一次真心诚意的对自己的元灵说。
“我会堂堂正正的和他求婚,但不是现在,”君域非常确定的接着说,“但是在此之前,你只能和我呆在一起。”
皇帝毫不犹豫的直接承认,他就是在嫉妒。
大猫轻蔑的嗤笑一声,然后像一阵烟雾一样化开,消失无踪。
皇帝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他朗声说。
房间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景溪忐忑不安的伸进来半个脑袋:“抱歉……小灰忽然来了我的房间……我现在就把它送回来。”
君域微笑着对景溪点头:“谢谢你。”
然后,他就看着景溪坚定的把不情不愿的大猫推了进来,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你和他呆的时间更久,”皇帝低声对他的元灵说,“但是,我更了解他。”
他知道,景溪从来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好脾气。
就算他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的原则,强迫景溪成为他的伴侣,说不定,反而更远的推离了那个人。
对皇帝来说,景溪的存在是一个罕见的难题,但是,他却非常享受解开这个难题的过程,
虽然艰难,但是趣味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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