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街对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左眼的视野一瞬间被涌出的火焰所淹没,视线中时间的流逝仿佛陡然减缓——街边停靠的汽车在火焰的席卷下一点点崩裂殆尽,高昂的柏木枝干清澈的褐色和树丛清脆的草绿倏地化为一片焦黑,刚刚还悠闲的行人狼狈地滚到一边,平静祥和的世界在爆炸响起的刹那立时变得支离破碎。
地面在爆炸的瞬间像地震一样剧烈地颤动起来,桌面上的盘子猛地滑落地面“哗啦”一下摔成碎片,做工精致的甜点与地面撞击时霎时变成了一滩糖泥,杯中的饮料也被撞翻泼了一地。
店面里寂静了一会儿,接着马上充斥了惊恐刺耳的尖叫。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地向店门跑去,却在门口你推我我推你挤成了一团,一时间男人的怒骂、女人的抽泣、小孩的哭号不绝于耳。
爆炸声响起时真弥没来得及捂住耳朵,此时鼓膜还在嗡嗡作响,将周围的一切声音几乎完全掩盖下去,连带着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她茫然地看着追田向她扑过来,轻轻晃着她的肩膀,嘴巴焦急地一张一合,大脑的运转却拖泥带水,对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全然不知所踪。
“真弥?真弥?你还好吗?”追田拍拍她的脸试图让她回神,“真弥……该死,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啊!”
脑袋的眩晕渐渐消散了,真弥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听到的就是好友咬牙切齿的咒骂。她眨了眨眼睛,总算反应了过来:“刚刚那是……爆炸?”
“啊,是的。”追田表情凝重,“也不知道爆炸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还好说,但如果是人为的……”
即使她没有把话说完,真弥也知道她话语中所蕴含的意义。
——如果是人为的,这条街上的人的麻烦就大了。
真弥扭头向窗外看去。街道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散乱的碎片和烧焦的尸体,火势弥漫得很严重,显然情况已经达到了不容乐观的地步。街对面的游戏厅大门不断冒出浓郁的黑烟,看来爆炸处就是那里了。
旁边一阵嘈杂,显然人群还没有冷静下来。追田深深吁了口气,无力地扶住额头:“没想到真弥你的第六感还挺准的。”
真弥呆了呆:“诶?”
“刚刚你不是说看到什么人跑过了吗。”追田解释道,“这么看来,纵火犯就是那几个人也说不定。”
真弥默默地打量着整条街,爆炸后的惨状让她脸色有些苍白。虽说以前也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但真正这么近距离接近死亡还是第一次。
就连尸体都近在咫尺。
清楚这一点后,她感觉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整个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咽了口唾沫,她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瞥见游戏厅门口的浓烟中晃过几个人影。
她瞳孔猛的一缩,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五月,小心!”
下一秒,游戏厅门口再次发生爆炸。原本就破碎不堪的玻璃门瞬间被轰飞,隐隐带着红色的气浪从门口席卷开来,生猛地砸在两人面前的橱窗上。窗户从底部迅速蔓延上蜘蛛网般的裂痕,接着陡然破裂。
“轰隆!”
“哗啦!”
灼人的热浪混杂着尖锐的碎玻璃散落在半空,如暴雨般砸到变形的桌面、滚烫的地面和人的身上。玻璃裂开的瞬间真弥已经拉着追田狼狈地滚落在地,小臂和腿部的皮肤划过碎玻璃留下阵阵刺痛,但此时的她根本没有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了。
两人躲到了桌子底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球隐隐有种被灼伤的疼痛,视线充斥了刺目的血红,真弥木然地在有限的可视范围内看着不断跑动的双腿,耳朵里满是惨绝人寰的尖叫和火焰灼烧的“呲呲”声,唯一的力量只有身旁追田握住她左手的力道。
心脏的鼓动前所未有地快,几乎要跳出嗓子口。这种情况下,黑发少女不禁茫然无措起来。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烟熏得太浓烈了,她忽然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真正遇上了也只能躲在角落绝望地颤抖,一遍一遍地质问某个不知名的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一旦有了这种软弱的想法,不安的情绪就会如决堤的洪水般淹没整个人的意识。
少女忍不住开始思考起来:她为什么会这么恐惧呢?是因为疼痛吗?
以前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就像之前自己额头上所受的重创,直到现在还是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伤疤。那次她也的确很疼,但她仍然能笑出声来。
鼻腔呛进一口烟雾,嗓子火辣辣得难受至极,真弥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么恐惧是来源于哪里呢?以至于这份深渊般的感情几乎将她——甚至是整条街的人——给击溃?
——是对死亡的恐惧。
她忽然恍然。
对死亡越是恐惧,就越会慌乱;越是慌乱,就越会死亡。这形成了一个因果循环,也是所有有思想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但真正遇到危机后,大部分人的大脑都自行选择了遗忘。
身为弱者的普通人在这种境地下,唯一能够保命的手段就只有理智了啊。
所以她不能哭。至少不是在这种地方哭。
眼泪已经快要涌出眼眶,却又被真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抹了把眼睛,深深吁了口气,试图让心情平复下来。
追田握住她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一向爽朗的少女此刻却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真弥用力回握她的手,在短发少女向自己投来迷惘和慌乱的目光时,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轻声安抚道:“没关系的五月,总会有办法逃出去的。”
——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
街边转角,吠舞罗酒吧。
这个点人并不算多,光线有些昏暗的酒吧中只有寥寥两人。吧台前穿着西装的金发男人戴着一副紫色墨镜,安静地拿抹布擦拭着手中的酒杯,半晌拿起来对着灯光打量了一下,俊秀的面容隐隐带有笑意,眼神柔和得像是在看自己的初恋情人。
酒吧内的装修朴素而精致,乍一看上去有点十九世纪贵族庭院的影子,但又混杂着些许现代感。吧台上除了酒杯,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其他风格各异的小摆设:比如泰国的大象木雕、精密的电子闹钟、阴森森的巫毒娃娃——这让整个酒吧的风格一下子另类了起来。
角落沙发上坐着的银发女孩两只白皙的小手端正地交叠在腿上,身穿一身漂亮的红色哥特萝莉装,面无表情的小脸秀丽得像是贵妇橱柜中的洋娃娃。
一般人很难想象酒吧中会有一个这么六七岁的小孩子,但很神奇地,这个小姑娘身处此地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她淡紫色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茶几——准确说茶几的地图上自己旋转起来的几个红色玻璃球。
空气中飘着醇香的酒香。“咔”地一声,玻璃杯底与大理石桌面轻磕发出清脆的声响,银发女孩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放上了一杯红豆冰。
银发女孩怔怔地抬起头,发现金发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擦拭的酒杯,体贴地给她盛了一杯红豆冰。
玻璃般的紫眸中倒映出金发男人温柔的容颜,满是笑意的声线好听带有磁性:“安娜小公主,请用。”
“……谢谢,出云。”名为“栉名安娜”的女孩沉默半晌,轻声道谢。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那杯红豆冰,看着杯中缓缓流动的呈透明状的红色液体和杯底的冰块,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赤色的。”
“啊,赤色的。”草薙出云从善如流地应道。他微微俯下身,看着地图上齐齐停在某个地域的红色玻璃球,掏出烟,用打火机点燃,叼在嘴中深深吸了一口,紫色镜片后的眼眸若有所思:“看来那些家伙是逃去了镇目商业街啊……”
本以为能很简单抓住他们的,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如果他们为了逃命而把整条街的行人当做人质,事情不知道会演变到什么地步——毕竟这几个人个个都是不择手段的亡命之徒,会做出这种事根本不让人意外。
安娜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忽然开口:“不要紧吗?”
“哎呀哎呀,这我可说不准啊。”草薙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无奈,“一个Alpha级异能者,四个Beta级异能者——这些没有王管束的权外者会嚣张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清楚……嘛,还是等小八田他们回来了再说吧。”
话音刚刚落下,酒吧大门就被“轰”地一声毫不客气地踹开。
“可恶!”橙发少年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一进门就把手中的滑板往地上一扔,满脸恼怒咬牙切齿地喊起来,“居然让那些家伙给逃了!下次见到他们老子一定把这些人渣统统宰光……”
“——小八田。”草薙眯了眯眼,淡淡的语气中暗含警告,“在酒吧内不要大声喧哗。”
对待自己和八田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安娜忍不住抬起头默默地盯着他,他却仍然一脸坦然。
萝莉和臭小子当然没有可比性,首先前者的听话软萌易推倒与后者的熊性不改聒噪不安就形成了鲜明地对比,更别说像八田美咲这种糟心的小子还经常把他的圣地——他的酒吧、他的吧台——给搞得一团糟。
八田马上住了嘴。
“对不起。”他讪讪地挠了挠脑袋,之前嚣张的气焰在草薙说话后顿时收敛了许多。伏见跟着他从门外进屋,镜片后微眯的灰色双眼和拖拖拉拉的语气分明地告诉别人他现在很不爽:“那些人溜走了,他们有五个人,我们两个人没来得及追上。”
草薙两只手指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这不怪你们,这些权外者的能力确实很奇怪。”
八田显然很不甘心。
“草薙哥,我们就这么算了?!那些家伙可是一个个比我们还恶劣的暴徒啊!”他恨恨地握拳,“再说了他们又那么欠揍……”
“……什么叫‘比我们还恶劣的暴徒啊’!”能别把自家人拿来跟别人做比较吗?!
见橙发少年一下子噎住了,草薙才叹了口气,弹弹烟灰,不紧不慢道:“再说了,我又没有说过就这么随他们去。”
八田瞪大了眼睛:“草薙哥,你是说——”
“是的,在安娜的能力下我们已经找到他们的所在地了。”金发男人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画了红叉的那个地方,紫色镜片后的眼神霎时间凌厉起来,“通知其他人,发扬吠舞罗的精神——”
“——把他们烧得连血肉灰骨都不剩。”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