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吧后,几名能力者被押上二楼审讯。当骂骂咧咧声消失在楼梯口,众人终于可以坐下来歇息片刻。
坂东往沙发上一摔,灌了口酒,一脸郁闷:“累死了,以前怎么没觉得权外者那么多呢。矢泽也跟着黑兜帽男跑了……所以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辛苦啦,好好休息一下吧。”十束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扭头看向吧台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你这么说,八田才是最不好受的一个吧。”
坂东噤声了。
事实上,自进屋后八田美咲就没说过一句话。他整个人一反常态地呈现一副呆滞的状态,全然没有往常那股活跃的劲头,只是坐在吧台前盯着自己的拳头发愣,显然仍然处于那种茫然的状态中。
——以这家伙头脑简单的程度,估计现在还没搞清状况吧。
当然,在那种情况下也没什么人能搞得清楚就是了。
尊哥一回酒吧就去二楼的房间了,草薙哥同样也在二楼参与审讯,想来想去此时能听人倾诉的只有十束一个人。坂东犹豫了一秒钟,决定不再去管八田和矢泽之间的破事儿,揪着性情温和的褐发青年就开始大倒苦水。
听着不远处传来毫无逻辑可言的碎碎念,八田总算稍稍回了神。他回忆起先前那一幕,忍不住烦躁地抓抓脑袋,低声咂了咂嘴。
“……嘁。”
——果然,还是很在意。
八田虽然脑袋笨,但在某些方面的直觉还是比常人灵敏。他隐隐感觉真弥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寻找证据。
——所以真弥到底为什么要追那个黑兜帽男啊。
每每想到这里,橙发少年就一阵气闷。他鼓起腮帮子,拿过面前的冰可乐,正要往嘴里猛灌几口,余光忽然瞥见吧台上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白光。
他愣了愣,一时忘了喝可乐。
——是真弥的终端机。
她似乎在离开时把终端机落在酒吧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忘记,真不知该说她粗心还是心急。八田把手伸向终端机,伸了一半手指忽然一僵,居然莫名觉得心虚起来。
他迅速环视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这个位置,才闪电般把那个终端机捞到怀里。在别人看不见的方向,他垂着脑袋,屏住呼吸,第一次细细打量青梅竹马的终端机。
终端机一端用橙色细绳悬挂着一个小巧的吉娃娃终端机链,外壳是白色的,没有加什么花俏的贴纸来装饰,显得干净朴素。冰冷的终端机壳上仿佛仍残留着少女手指的余温,令他的指尖莫名地灼烧起来。
八田抿了抿唇,微红着脸把终端机翻到正面。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的锁屏是吠舞罗酒吧门口的照片。照片的采光和取景都恰到好处,使整个景色呈现出一层朦胧的光晕,与那些专业的风景照别无二致。滑动锁屏,映入眼帘的是输入密码的界面。
盯着空荡荡的四字密码格良久,八田的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淹了口唾沫,再次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才低头偷偷输入真弥的生日“0312”。系统提示输入错误,他一怔,犹豫了半天,终于豁出去般狠狠一咬牙,伸出颤抖的手指,带着莫名的羞耻和罪恶感,僵硬地、一个一个摁下自己的生日。
——0,7,2,0。
——确认。
他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屏幕。当屏幕上弹出“密码错误”的时候,他整个人一颤,重重把那口气吐了出来。
——果然不是。
他郁闷地捏着终端机,心情复杂。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啊,莫名其妙的,简直跟个笨蛋一样。
八田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把终端机放下,转头准备找镰本聊天解闷。就在这时,酒吧门外突然传来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
引擎声在门口戛然而止,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酒吧内的人反应过来,酒吧大门便被猛地推开。
“喂……咦?”
看清门口来人的面貌时,八田忍不住诧异地瞪大眼睛。
穿着高中制服的银发少年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清澈的蓝色眼睛迅速扫视酒吧,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如果没看错的话——八田能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他的腰边还别着一把枪。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人的眼熟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银发少年在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喃喃了一声“不在吗”,便抬起头,如梦初醒般朝众人摆出一副灿烂的笑脸:“啊啦,抱歉抱歉,不小心走错了,我这就离开。”
说罢,就要转身走人。
八田猛地反应过来,撑着桌子站起身,吼道:“喂,等等,你这——”
然而没等他喊完,银发少年的身影已经先一步迅速消失在了酒吧门口。摩托车的引擎声很快地响起又远去,看来摩托车的主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开溜,丝毫不准备给他喊话的机会。
在场的人无一不向他投以诧异地视线。赤城露出困惑的表情:“八田桑?怎么了?”
八田咬着牙,没说话。
——那个家伙……不就是之前超市里和真弥待在一起的混蛋吗?!
他一把抓起吧台上真弥的终端机:“可恶……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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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收银台后传来女店员甜美的声音,然后是结账时电脑发出的“哐啷哐啷”声。真弥站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随手拿着本杂志举在眼前,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用余光瞥着收银台的方向。见藤原孝太拎着一袋东西走出自动门,她连忙放下杂志,悄悄跟了上去。
明明手上的袋子看上去很沉重,藤原却轻松自如地在人群中穿梭,真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才能勉强不被甩掉。她努力尾随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光是让自己不被发现就已经足够令她心惊胆战了。心脏“砰砰”地似乎要跳出喉咙,大脑也一片空白,身体所知道的只有死死盯着前面那个黑兜帽男的身影、以及在对方转头时迅速隐蔽自己的身形——这对于一名从来没有学过跟踪的狙击科学生来说着实是个大难题。然而在此种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因为她把终端机落在了吠舞罗酒吧。
……说来真是个悲伤的事实,真弥已经不想去回忆自己在冲动地跟出来后发现这件事时的崩溃心情了。她一边默默祈祷广部真一能找到自己,一边跟着藤原转过商业街的拐角。
拐角之后是一条马路,此时正是绿灯,斑马线上满是来来往往的密集人群。藤原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加快步伐向马路走去,身形很快便灵巧地融入了路人大军之中。等真弥意识到不对劲、急切地想要跟上去时,人行道的红灯亮了起来,于是她只能站在红绿灯口,眼睁睁地看着藤原随着人流消失在马路的另一边。
她整个人顿时懵逼了。
……这算是跟丢了吗?
真弥不禁咬紧下唇,满脸懊悔,抬头死死盯着红绿灯,脚尖焦躁不安地敲击地面。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绿灯终于再次亮了起来。绿灯一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马路对面,攥紧拳头,环顾四周,寻找藤原孝太的身影。
——人。人。人。
视野范围内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嘈杂声闯入耳膜,一下一下冲击着麻木的大脑。她孤零零地立在人群之中,视线被人墙所占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急得直想哭。
在真弥彻底慌乱之际,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人群外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一个熟悉的黑兜帽人影一闪而过。
——在那里!
她一喜,连忙挤出人群,朝那个方向奔去。到了巷子口,她渐渐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望向巷子深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浓郁的漆黑。
真弥一下子愣住了。
仿佛有一道平面把街道与巷子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这边的世界人来人往,人声喧嚣,灿烂的阳光洒满街道,露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色;那边的世界却毫无光亮,黑色深不见底,一条荒凉的小巷歪歪扭扭地通向未知的目的地,断墙横生,破烂不堪,显得空气阴冷异常。
真弥躁动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深吸一口气后,她开始努力冷静地打量起空荡昏暗的小巷。
这里……就是藤原的根据地吗?
在镇目生活数十年载,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藤原故意把她吸引到这里来的——不管怎么说,她此时都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真弥犹豫片刻,伸手摸了摸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武侦学校校徽。她盯着它半晌,松开手,看着它从掌心滑下,落地后连滚几个圈,止于小巷口的拐角处。做完一系列工作,她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小巷深处,迈出了步伐。
腐烂和潮湿的气息随着迈开的步子扑面而来。
脚下湿滑的触感令人感到些许不适。真弥的双眸警惕地扫视四周,缓缓前行。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一点点深入小巷,光线越来越暗。空气阴冷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尖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随着轻微回响的“哐”的一声,她整个人顿时僵硬地立住了。
真弥眨眨眼睛。黑暗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一座小房子的轮廓,有如佝偻着脊背的黑豹。
等片刻后视线清晰了些,她才确定那确实是一座废弃的小房子。墙的表面已经很破旧,到处是斑驳的油漆,乍一看就像郊外那些单人公共厕所。它整个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小巷的道路上,丝毫找不到可供钻过去的缝隙——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意味着死路了。
当然,藤原孝太也有可能是从屋顶上翻了过去,但不知为什么,真弥就是直觉他正身处这座房屋的某个角落,躲在暗处伺机偷袭她。这种近乎坚定的直觉非常怪异,她咬了咬下唇,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锈迹斑斑的大门。
门半掩着。融为一团黑雾的门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涌。
真弥发觉自己的手和脚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试图让疯狂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
——咚,咚,咚。
寂静中,心脏的鼓动声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她攥紧拳头,睁开双眸,向前迈出一步,身体摆出练习过无数遍的防御姿势。
虽然兰豹老师教导的格斗课她从来没有及格过……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真弥的眼神渐渐坚定。她保持着防卫的动作,手轻轻向前一拨,推开了门。
大门“吱呀”一声,在作用力下缓缓开启。
先是门栏。然后是简陋的地毯。接着是生了霉菌的木板地。
她紧紧盯着门后一点点露出的黑暗空间,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就在门开到一半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个黑影从门缝中窜了出来。
黑影手中闪过一丝锋锐的银芒,以一种常人肉眼无法捕捉的惊人速度,夹杂着劲风,划破空气,朝还没反应过来的她狠狠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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