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注意你的言语。”
萨契狄斯轻笑一声, 身躯前倾,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图拉弭斯的下巴。
下一瞬, 祂已经化作涌动的物质, 将图拉弭斯包裹在内。
赫卡丝朝边上挪了挪, 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那包裹着图拉弭斯的物质最开始还能看出人形,但从头颅, 到肩膀, 再到腿脚……似乎图拉弭斯的意志正在被一点点吞噬磨平。
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
封闭的车厢里, 赫卡丝甚至能听见可怖的吞咽声。
少女昏倒了过去。
*
神界。
伊格内修斯的虚影以手支颌, 被纯白的翅膀簇拥在神座里, 浅金色的长发如水垂坠,柔顺而又美丽。
伊格内修斯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这影子身穿白底银边的法袍, 有一头几乎曳地的银发。祂负手而立,身披群星的幽光。
“尤斯塔, ”伊格内修斯轻轻眯起碧眸,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影子轻轻转过半张脸来。
星光和阴影在那张美丽到极致的脸上不断交错, 最终凝成一个诡异而愉悦的笑容。
幽寂的绿眸掠过数以亿计的位面,停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
“我无处不在。”
影子一步步朝神座走来, 纤长苍白的手指穿过伊格内修斯的虚影,拿起了那枚虚假的“秩序之环”。
祂轻轻一捏,“秩序之环”就碎成了虚幻的无数片,散逸在虚空里。
与此同时,神界之门上扭曲的花纹骤然大盛, 将有序的纹路瞬间吞没。
尤斯塔走到了神界之门前。
祂轻轻抬起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银白的袍袖如水垂落,坠在修长的银发上。
*
赫卡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萨契狄斯晕倒在马车的两排座位间。他长眉微蹙,颀长的身躯蜷缩在她的脚边。
少女忙试图把萨契狄斯扶起来。
那张过于昳丽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从轻微的表情变化可以看出,似乎有不同的意志在他体内挣扎着。
就在赫卡丝刚把萨契狄斯扶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碧绿之中竟隐隐浮现着噬血的红。
他朝赫卡丝咧开了嘴角,这笑容在白瓷般的面颜上显得尤为诡异。
“……图拉弭斯?”
赫卡丝试探道。
可下一瞬,眼眸中的红芒就消失了,笑意也渐渐变浅,神色也自然了不少。
萨契狄斯伸出手,抚了抚赫卡丝的发梢。
“抱歉,吓到你了吧?”
赫卡丝摇摇头,“为什么这么冲动?”
直接就把□□给吞掉了。
萨契狄斯垂下眼帘,“看见祂就烦。”
“你没事吧?”赫卡丝担忧的拉着萨契狄斯的手。
“消化……是个过程,”萨契狄斯轻声说,“可能要三五天。”
“我们回普路塔拉。”萨契狄斯揽住少女的腰,很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里。
*
普路塔拉的别墅中。
赫卡丝盯着萨契狄斯在床上躺好,俯身给他掖好了被子,又拨开青年的头发,在光洁的前额落下一吻。
“我没有生病。”青年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
“乖。”赫卡丝用指尖扯了扯萨契狄斯的脸颊,“让我来照顾你。”
萨契狄斯吻了吻少女的指尖,轻声说:
“密尔顿来了。”
“嗯?”少女闻言看向窗外。
那里,正有一个银发长袍的身影缓缓落在别墅的栅栏外。
*
密尔顿按了按门铃。
房间里的魔法装置发出清脆而动听的响声。
“给他开门。”赫卡丝说。
魔法装置“嘀”了一声,别墅的门就被打开了。
密尔顿的身影轻飘飘的浮现在房间里,看起来是用了“传送”之类的法术。
密尔顿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萨契狄斯,直言道:
“您的状况很糟糕。”
萨契狄斯将正准备发问的赫卡丝抱进了怀里,“没错。”
“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他伏在少女耳边低声说。
“我希望能为您效劳,”密尔顿说,“请您指引。”
“那就去把搞小动作的蛛后杀了吧,”萨契狄斯戏谑的说,“之前她一直受尤斯塔控制。”
密尔顿迟疑了片刻,“我当然愿意,可浮空城……”
萨契狄斯唇角微弯。
“啊,开个玩笑。蛛后的生死无足轻重。”
“如果我没猜错,尤斯塔此刻正在进行连通‘神界之门’和‘初始漩涡’的术式。”
密尔顿深紫的瞳孔骤缩,“那会毁掉神界……不,倘若‘初始漩涡’的平衡被打破,星界和所有的位面将被牵连。必须阻止祂!”
“你是说,”萨契狄斯眯起翠眸,“阻止我?”
“不,”密尔顿艰难的说,“但您不愿意看到这一切毁灭,不是吗?”
萨契狄斯将胳臂枕在脑后,神情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赫卡丝小姐她……也愿意生活在平静的世界吧。”
密尔顿把赫卡丝拉了出来。
萨契狄斯微抬眉毛,“一起回归混沌,似乎…也不错?”
赫卡丝摇了摇头,抱住了萨契狄斯。
“不,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少女吻向神的眉心,抱着他的脖子轻声低语。
“一起生活在湛蓝的天空下,躺在碧绿的草地上,一起攀登高峰,一起在海上漂游……”
“我喜欢这个世界。”
萨契狄斯垂下眼睫。
“好,我知道了。”
“你的愿望将会实现。”
*
世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战争仍在继续,北方三国与兽人,巨龙与巨龙……弥拉卢和高等精灵也加入了战局。
黑暗精灵披戴兜帽,行走在大地上,制造着混乱与阴谋。
而在其它值得争抢的位面,圣者们也彼此倾轧着。
除了萨契狄斯显得有些虚弱,不再和赫卡丝一起上课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奥斯蒙德已经结束了这一阶段的实验,于是,赫卡丝的休假时光暂告终结。
每天早上须得准时到达奥斯蒙德的魔法塔。
那栋漆黑的建筑华丽而阴森,仿佛吸血鬼的古堡。
——当然,它的主人也是一位吸血鬼,哪怕这位前血族亲王已经很久没有吸过人血了。
身穿高领长外套的奥斯蒙德绕着赫卡丝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少女身上的味道。
“另一位同学呢?”奥斯蒙德问。
“他……最近身体不舒服。”赫卡丝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阁下,这是他的请假条。”
“叫我老师。”奥斯蒙德用苍白的手指接过了萨契狄斯的请假条。
“是,阁下。”赫卡丝答道。
奥斯蒙德摇了摇头,“固执的孩子。”
不过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在幻术的领域,意志坚定是好事。”
没等赫卡丝回答,黑发的血族前亲王伸手一抖,将纸条展开。
他大致扫了两眼,便微微颔首。
“好,我同意。记得帮我转告他。”
“谢谢您,”赫卡丝回答,“我会的。”
“很好,”奥斯蒙德点了点头,“现在,我们来检测一下之前的作业。”
……作业?
赫卡丝才想起来作业这回事。
这几天一直陪着萨契狄斯,再加上之前出去浪了好久,作业的事情……
当然是做了!
“基础知识看完了吗?幻术系一级的法术模型都记住了吗?”奥斯蒙德灵魂发问。
“……事实上,我现在是二级法师了。”赫卡丝小声回答。
奥斯蒙德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在赫卡丝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他脸色变了又变,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不错,很优秀。”
但下一句就是:
“所以二级的法术模型都记住了吗?”
“我给你的那些书都看了吗?”
赫卡丝:“……”
接下来就是测验的时间。
奥斯蒙德欣慰的发现,赫卡丝记住了大部分的二级幻术系法术模型。
但是,基础知识一塌糊涂。
黑发的血族皱起了眉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幽暗如夜,尖牙下意识的轻咬着粉色的薄唇。
“赫卡丝,你这样……不行。”奥斯蒙德语重心长的说,“倘若只会施法,而不懂奥术之美,同那些术士又有什么区别呢?”
“术士天生就会施法,我们得记忆法术模型。”赫卡丝小声说。
奥斯蒙德被学生误会了意思,气的渴血症差点又翻了。
“去给我倒杯红酒。”
奥斯蒙德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杯。
“是的,阁下。”赫卡丝拿起酒杯,“可是酒呢?”
“在最底层的地窖里。”
奥斯蒙德虚弱地倚在了自己的摇椅里。
“好的,阁下。”赫卡丝说。
奥斯蒙德的魔法塔非常复古,并没有魔法升降梯。于是,少女只能用脚跑到了负一层。
途中经过了不少被关着的实验材料,涵盖了多种多样的种族。不过,万幸的是,在守序善良的密尔顿的领导下,浮空城里没有法师敢用人类当实验材料。
赫卡丝在一片哀嚎和透过牢笼向她伸出的触手、爪子、翅膀中,找到了酒窖的位置。
刚一推开门,陈旧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赫卡丝找了个酒桶,接了大半杯酒,就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
“阁下,您要的酒。”
赫卡丝把酒摆在了奥斯蒙德的面前。
奥斯蒙德欣慰的笑了。
“接下来我会对自己施放一个幻术,你可以仔细观察施法过程。”
赫卡丝点点头。
奥斯蒙德缓慢的、吐字清晰的吟唱起咒语。
故意拉长的咒语有些难听,但同样有效。
过了一会儿,血族漆黑的双眸骤然变红。
比杯中的酒液还要红。
充满了噬血的欲.望。
赫卡丝和那眸子对视了一眼,立刻有种脖子一凉的错觉。
但这只是错觉。
奥斯蒙德举起酒杯,一点都不文雅的一饮而尽。
血族回眸朝赫卡丝看过来,唇角还流淌着猩红的汁液。
“想骗过别人,首先要欺骗自己。”
“……我们是骗术师吗?”赫卡丝吐槽道。
“不,”奥斯蒙德摇了摇头,“我们玩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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