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将一杯热牛奶递到他面前。
“什么？”霍奇问。
“有益于睡眠。”卡尔回答，“至少电视上这么说。也没什么坏处。”
霍奇伸手接过杯子。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卡尔确认了弗伊特的死亡，处理现场的人员不到十分钟就出现了。当时天色已晚，他们都认为有什么事可以休息过后第二天再说。霍奇的公寓还是一片混乱的案发现场，罗西在他开口前表示拒绝，并指出在这个敏感时期他最好去最安全的地方待着。
于是他回到卡尔的公寓里，还吃了年轻人做的晚餐。那景象让他感到奇异的平静，厨房中卡尔的背影和树林中毫无犹豫开枪的那个人似乎重叠了。他忽然开始理解卡尔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他知道假如弗伊特伤害了杰克和海莉，自己会做同样的事。但他现在端着一杯热牛奶，看着年轻人坦诚真挚的面孔，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想他不应该把卡尔困在这里。
“你……”他说。
“如果你打算换公寓，可以先在这待几天。”卡尔打断他，转身拍了拍一面墙壁，“你可以指责我神经紧张。”
他在侧边的小键盘上按了几下。墙壁打开了，各式装备整齐排列着。那看上去像个小型军火库。
“你真的把自己家当成军事基地了？”霍奇不由地问。
“以防万一。”卡尔说。
“我能问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霍奇无奈地说。
“你不会想知道的。”卡尔说，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如果需要，随便拿。密码改成了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霍奇本来想说别的，但他被吸引了注意。
“你是说你背着降落伞掉到仓库屋顶那次吗？”
“我承认我的跳伞水准不怎么样。”卡尔笑了笑，让墙壁重新合拢。
当他露出微笑时，很难有人不去注意到他。霍奇没问为什么是那一天，卡尔也没有提。有一瞬间霍奇觉得这其中的原因昭然若揭，某些想法□□而响亮。他无法招架，只好将杯子送到嘴边作以掩饰。
几分钟后他们以稀松平常的礼貌互道晚安。卡尔看着客房的门关上，然后想了想，把自己扔进客厅的沙发里。他半躺在垫子上，任由脑中的念头碰撞闪烁。半小时后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将手机丢到一边。屏幕闪了一下，然后尼克·弗瑞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客厅里。
“我听说了。”弗瑞说。
卡尔随手抓起旁边的抱枕丢过去，对方的立体投影因此而出现片刻波动。
“你当然听说了。”他说，“你在哪？”
“不适合人类的地方。”弗瑞说，“如果——”
“停。我对你的秘密基地不感兴趣。”卡尔说，不高兴地坐起来，“我也不想去。”
弗瑞耸耸肩。
“是你把地面上的事情搅得一团糟。”他说，“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比较方便的选项。在有的地方没人能管到你。”
“你可以就道个歉。”卡尔说。
“不客气。现在外面关于你的能力的传言满天飞，而我对你的秘密资料一无所知。你告诉我该怎么应对‘他能让人不老不死’这种言论，然后我可以给你道一百次歉。”
“我不能让人不老不死。”卡尔说，“但你就是不喜欢有你没能掌控的事情，是吧？”
“所以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方式了？”弗瑞指出，“为了搜捕一个普通人类，你动用了变种人的领袖，还有斯塔克的超级人工智能——那基本相当于世界网络了。你把国安局直接拉入黑名单，整个国会都知道了你宁可相信一个中学生也不愿意信任CIA和FBI或者任何机构。然后你杀了他。你就是这么威胁别人的吗？能在任何时候找到任何人并解决对方？”
“我提醒过你。”卡尔说。
“你有别的办法。”弗瑞说，“你可以把人押回来，没人在乎他是不是死在监狱里。你有那么多委婉的选择。”
“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卡尔说，抬眼直视他，“我确实是。我为什么要忍耐？”
“你对你的能力负有责任，你——”
“去他妈的责任。”卡尔立刻压过了他的声音，“如果我连我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局长。”他说，“之前我隐瞒能力只是为了省点力气，不代表我害怕。现在如果有人想找我的麻烦，就让他来。而如果有人想要利用这份能力，我会让对方知道那样做的下场。”
他的警告非常明确。他们在凝滞的空气中对视了一会儿。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弗瑞忽然说，“你就像一片森林里唯一的那头野兽，遇到喜爱的东西就叼回自己的巢穴里，还要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圈起来，生怕弄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不是说这有什么不行。”他又说，“但你在行使超级人类的特权。”
“我是。”卡尔说，没理会他的比喻，“曾经我不主动伤害别人，不代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我就是要让他们非常明确地了解到，无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法律法规，都无法制约绝对力量。”
“你这是把联盟放在火刑架上烤。”弗瑞审视他。
“我只是提前了这一天。”卡尔不置可否，“从你打算建立联盟的那一天起，就该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个问题。联盟本身就超脱于社会规则之上，不是吗？”
弗瑞没有回答。他们都清楚事实如此。半晌，弗瑞微微叹了口气。
“大多数人不同意建立联盟，但还有周旋的余地。”他说“有人提议与超级英雄签订一些条约。”
“我不意外。”卡尔说，语气也缓和了。
“你给了他们一个借口。”弗瑞说，“这件事我没办法完全压下去，最多只能延缓一部分。”
“我知道你不害怕。”他摆摆手没让年轻人回应，继续说，“作为局长，我建议你用圆滑一些的方法应对。但你是我唯一相处这么多年的超级人类，卡尔。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还是有高于平均水准的信任的。作为朋友，私下里，我会说你的威慑力还不足够。”
一抹惊讶混合着困惑跃到年轻人的脸上。
“什么？”卡尔不禁问。
“这世上聪明人没那么多。”弗瑞说，瞥向玻璃窗外灯火通明的首都，“你总是会不断惊讶于人类的恐惧与利益能驱使多少东西。即使是美国队长，在必要的时候也可能变成通缉犯。今天会有人担心第二天早上睁眼时面对你枪口，一个月后就会有人开始思考如何获取你的能力，等到一年之后，我不怀疑会有人试图付诸行动。”
“你不能永远把人挡在你的身后。”他说，“你不想那些麻烦找上你关心的人，你希望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更加安全，那么你就要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卡尔的神情动了动。
“如果你能影响到这颗星球的安全，那么再傻的人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弗瑞说。
这下卡尔扬起了眉毛。
“说实话，有那么一秒钟我还是有被触动到的。”他说，“结果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我加入联盟。”
弗瑞毫不否认地摊摊手。
“偶尔换种策略也不错。”他说，“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卡尔本想再次直接拒绝。但提起这颗星球时他想起查尔斯，想起他们未完成的探讨。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还有别的选项。于是他回答：“我在等。”
“等什么？”弗瑞问。
“一个契机，也许。”卡尔说，低头看了看地下的方向，“说不定到时我们就都该重新考虑一些东西了。”
他结束了弗瑞的投影通讯。沙发旁智能感应的落地灯散发出暗淡柔和的光。他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将这一天已然过载的大脑理出头绪。也许只是过了几十秒，或者两三分钟，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卡尔转过头，发现霍奇站在客房门口。
“抱歉。”卡尔说，抬手按了按鼻梁，“我吵醒你了。”
“我没有睡。我觉得你让我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连旧伤也消除了。”霍奇说，走过来也坐进沙发里，“然后我听见你们在吵架。”
“我们没在吵架。”卡尔飞快地否认。他顿了一下，“你都听见了。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那对你有什么影响。”霍奇说。
“没什么，弗瑞局长就喜欢用恐吓这招。”卡尔说。
“我是说你的身体。”霍奇说，皱眉打量年轻人。他伸出手，但只是在卡尔身前的半空中描摹了一下，“你流血了。你能感受到我的感受，而我确信那不怎么样。现在你看起来非常疲惫。”
“喔，你是说这个。”卡尔茫然地反应了两秒，随即摇摇头，“不，我很好。那对我没有影响。”
他们在暖黄色的灯光中安静了一会儿。
“我那么做，是因为，”卡尔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最好说点什么，“我原本就没有打算隐瞒，然后你突然，我……我想那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至于后面的部分，”他盯着茶几的一角继续说，语句逐渐顺畅起来，“我针对的不仅仅是弗伊特。我必须杀了他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给隐藏在背后的敌人传递信息：伤害我身边的人不会有任何用处。不论他想要什么都只能冲着我来。我认为这是值得的。我不能冒着你或者其他人的生命危险而……”
“卡尔。”霍奇说。
年轻人抬眼寻找他深色的眼睛。他似乎只是在关心。
“……这些基本都是我后来才编出来的。”卡尔说，彻底放弃了，“事实是，从我在纽约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起，维持表面上的冷静就已经耗尽了我几乎全部的自制力。一段时间里我根本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只是凭本能做出反应。”
“但我并不后悔杀死弗伊特。”他固执地补充，“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你要逮捕我吗？”
他看起来像个刺猬一样僵硬。尽管不合时宜，但霍奇还是觉得有一点好笑。
“所以你打算拒捕吗？”他顺势问。
“我……”卡尔噎住了。
“你知道，如果你没有在动手前就提前安排人去处理现场，而是把事情控制在我们内部，”霍奇慢慢说，“其实我们会有办法避免现在这种麻烦。”
“我要保证这一具尸体不会活过来，所以必须找专业部门处理。”卡尔看着他，“你是在建议我让你们为我说谎吗？我怎么会让你们因为我的选择而承担压力？”
“这就是问题所在。”霍奇说，“你总是想一个人承担所有事。也许你并不相信我——”
“我当然不是不相信你！”卡尔说。
“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清楚你是故意杀害弗伊特。”霍奇说，“而直到我躺在床上后才逐渐意识到这个举动和你暴露的能力会带来多大的连锁反应——不是作为FBI，而是在你们的那个世界里。我不知道能够为此做些什么，但至少我知道我、和其他人都不会愿意只是躲在你建造的避风港里，即使你认为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没那么认为——”
“我相信你。”霍奇诚恳地说，“我也非常关心你。”
卡尔张了张嘴，没有了任何反驳的语句。
“对不起。”他说，“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我确实不应该把你们当作易碎品一样保护过度。我发誓我本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关心了。”
他似乎有什么没有说出口。他们又沉默了片刻，如两块黑色礁岩停滞在缓缓涌动的浪潮之中。
“谢谢你为我做的。”霍奇说，“我没有打算指责你任何事情，甚至包括你在自己的公寓里建秘密违禁武器库这部分。”
他看到卡尔笑了。
“现在你能去睡觉了吗？”他问。
“我并不……”
“你需要休息。”霍奇说，“而不是守在客厅里。没人会在半夜闯进来。”
年轻人窘迫地抿了抿嘴唇。霍奇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简明扼要地说：“等着。”
卡尔茫然地看着他离开客厅。大约一两分钟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有点眼熟的玻璃杯。
霍奇把热牛奶递给他。
“什么？”卡尔问。
“有益于睡眠。”霍奇说，“至少你是这么告诉我的。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卡尔伸手接过杯子。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然后听话地喝掉了。之后他们以还算是平常的礼貌互道晚安。霍奇看着他回到房间里，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动。他想到明天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想到病房里窃听器的另一头已然知晓卡尔最需要隐藏的那部分能力。年轻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弗伊特死前最后的话。他想到联盟，弗瑞局长提出的邀请，卡尔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还有他们之间那些欲言又止的东西。
他想他需要做出一个决定。
*
第二天他们先去接了杰克和海莉。罗西对卡尔口中“风景还不错”的安全屋吹了声口哨。他们抵达时摩根和艾米丽正在头疼怎么阻止杰克往水潭里跑，而彼得已经跑到小瀑布上体验自由落体，他扑通一声消失不见，没多久抓着一条鱼浮出水面。
“安全屋？” 罗西质疑地问，又回头看了两眼那座非常现代化的简约别墅。他怀疑这根本就是度假私宅。
“远离人群，有树林作为障碍与遮挡，还有天然水源。”卡尔面不改色地说，“我觉得很符合标准。”
罗西暂时不想跟他讲话。彼得放走鱼向他们挥了挥手。他跑过来时卡尔表示感谢，并承诺欠他一个人情，结果那孩子就只想长大后去斯塔克那里打工。霍奇在不远处跟海莉说话，杰克绕着难得一见的父亲转来转去。
“所以你真的在一天之内搞定了弗伊特。”摩根走近时说，“虽然方式有些……”
“难以接受？”卡尔接着他说。
“那是你和霍奇的事情。”艾米丽耸耸肩，“只要你们之间没什么问题，我就没意见。坦白讲，我早在他上次越狱时就后悔怎么没有解决他。”
“我和弗伊特也仇怨不轻。”摩根说。
卡尔意外地怔了一下。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杰克已经飞奔过来撞到他的腿。他弯腰把这个喜欢挂在他身上的人类幼崽抱了起来。
“卡尔，我也想去水里玩。”杰克抱着他的脖子，口齿不清地说。
“你想要什么？”卡尔问。
在父亲那里也遭到拒绝的小朋友眼睛倏地亮了。
“水，船。”他慢慢说，“鱼。”
“现在水还有点凉。”摩根无奈地说，“他从昨天就想进去，我们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我从来不知道带孩子有这么难。”
卡尔想了想。
“没事，”他说，“我带他去转一圈。”
于是等到几分钟后霍奇回过头时，就看见他的年轻探员□□着上身站在水潭里。杰克坐在卡尔的肩上，并不能碰到水面，但也足够高兴了。小朋友试图追赶鱼群，彼得开发出超能力的新功能：他偷偷用蛛丝在水下拉出了一小张网。
“他们……”霍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西与他并排站着，同样注视着那景象。
“你告诉海莉了吗？这整件事情。”罗西问。
“我说有个以前逮捕过的犯人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停了一会儿，霍奇才回答，“事情已经结束了，她不需要知道。”
罗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摇了摇头。
“知道我的三段婚姻有什么共同点吗？”他提道，“每天早晨我出门的时候，我的家人都要担心我能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即使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这份工作带来的影响需要我们身边的人承担，他们永远都会担心直到他们无法承受的那一天。然后它就结束了。”
“要刚刚好碰到一个理解、支持并且能够承受这一切的人几率太低了。”他说，“更别提可以跟你并肩作战的人。”
霍奇没有说话。
“他在努力靠近你。”罗西说。他们都知道“他”是指谁。
“我不能留下他。”半晌，霍奇说，“这里有太多……束缚他的东西。他值得更自由。”
罗西转过脸看他。
“你怎么能知道他更想要什么呢？”他问，“而且你不觉得，他会比你考虑的更多吗？”
这话确实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你得给他点时间。”罗西最后说，“看在什么都好的份上，给你们两个都多点时间。”
霍奇接受了这个建议。
之后他们回到匡提科。霍奇和卡尔第一时间被斯特劳斯叫进办公室，其他人在外面互相看了看。
“好吧，我不想玩‘保持沉默’的游戏。”加西亚把马克杯往瑞德桌子上一放，“首先，最差的情况就是撤职，够不上刑事责任。这取决于内务部有多闲。”
“我觉得这不归内务负责。”JJ说，“我找人打听了一点消息。正常情况下，超能力者的行为受神盾局监管……”
“所以卡尔没什么事了？”瑞德问。
“但是从钢铁侠出现之后，国会就已经对超级力量很不满意。”JJ说，“再加上后来新墨西哥州的一些事情（*雷神1），上面的态度就更加有所偏向。这次卡尔对普通人类动手，不论弗伊特犯过多少罪杀过多少人，都够他们借题发挥了。”
他们沉默了一下。
“至少我很庆幸他站在我们这边。”瑞德说，下意识又摸了摸前一天腿伤复原的地方，“他怎么样？”
“还不差。”罗西耸耸肩，“虽然大多数时候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我都怀疑他和霍奇单独在一起时两人是不是凭着高智商纯粹靠猜来知道对方的想法。”
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这时，斯特劳斯的办公室门打开了。霍奇手里拿着一个案件夹。
卡尔走到自己的位置，伸手从桌板下面摸出一把FBI的配枪。他平日使用的两把枪都属于私人武器。他把配枪和兜里的证件一起转手交给霍奇。
“所以？”摩根不确定地问。
“暂时停职。”卡尔说，“现在的情况是——就拖着。”
“斯特劳斯让我休假。”霍奇接过话，“我拒绝了，然后她给了我们一个案子。她透漏说BAU的职责可能会有变动，不是她的决定。”
“变动？”罗西问。
“我们负责的案件也许将不再局限于连环案件。”霍奇说，“这个案子算是一次尝试。一切都还未确定，要等之后才会有结果。”
“是因为我。”卡尔迟疑说，“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就不用接别的——”
“拜托，终于有机会不用追在精神变态屁股后面，这可算是好事。”JJ摆摆手，“什么案子？我们要去哪？”
霍奇的回答让加西亚决定离开她的电子堡垒加入外勤行列。
“夏威夷。”他说。
*
他们需要乘专机到西海岸然后转坐民航。因为远距离从FBI调配支援的原因之一是，这次的目标势力不小，并且熟悉岛上的执法人员与多数执法机构。他们要像外来游客那样乘普通客机进岛。卡尔理所应当地买了机票。“我只是去度假。”他解释，“恰好跟你们同一个目的地。”其他人默契地忽视了这个问题。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女士们兴致勃勃地回去收拾行李。卡尔跟着霍奇去他的公寓，理由是排查安全隐患。
离开总部时一楼的工作人员交给卡尔一封信。“刚送来没多久。”那人说。
卡尔发现信封上没有寄件地址。
“没人会给我写信。”他坐到车里时拆开，“我身边都是喜欢高科技的……”
他停下了，直直地盯着从信封里拿出的一张卡片。
“怎么了？”霍奇问。他看向卡片上的内容。
“你欠我一条船，这次我们扯平了。非常期待下次见面。”
落款处是一个R。卡尔又看了一遍。
“我知道利用弗伊特的是谁了。”他说，忽然松了口气，“不是说我不担心，但这比我预想中的情况好。”
霍奇很快想到被卡尔从船上逼到跳海自杀的那个变种人。
“雷克斯·丹特？”
“他盯上我了。”卡尔点点头。
“他上次能用五颗人头只为打招呼。现在他紧抓着你不放，你把这叫做情况好？”霍奇问，“你打算去找他吗？”
“不。”卡尔说，启动了车子。
“为什么？”霍奇问。
“因为雷克斯不傻，还很聪明。”卡尔回答，“他想看我的态度，他看到了，因为一个人类罪犯我利用了这颗星球上最顶尖的力量。我现在开始庆幸杀死弗伊特时没留任何余地，艾伦。如果雷克斯不想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从世界上消失，就不会再触碰我的底线。”
他默然向旁边投去一瞥，没有提他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他不仅仅是在说他的船和弗伊特，我们扯平的还有别的。”他继续说，“以后他和他的势力只会来针对我，而我不能再借助别的力量。这是游戏规则。”
霍奇想了想。
“有时候我会惊讶于你愿意相信一个罪犯。”他说，“而大多数时候你不相信任何人类。”
“我说过，因为我们身上有相似的地方。”卡尔平静地说，“雷克斯的目的不是让我痛苦。”
“他想要你。你的能力，你的立场。”霍奇说，犹豫了一下，“弗伊特说雷克斯要挖出你的秘密。”
卡尔有几秒钟没有说话。他想到车祸，想到死亡。他只是笑了笑。
“也许吧。”他说，很明显不想谈论这个，“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找到弗伊特的方式已经越界太多，我想查尔斯不会再帮我第二次。从夏威夷回来后我打算找时间去还他的人情。”
霍奇看了看他的侧脸，配合地转移话题。
“你们对你频繁看见的幻想研究出结果了吗？”
“不完全，但有头绪。”卡尔说，“至少不是坏事。”
他们没有再说更多。霍奇的公寓已经看不到血迹，感谢清洁服务。卡尔检查一圈，没发现某些不应该出现的设备，比如窃听器。但他还是认为霍奇应该换一个公寓。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相框，玻璃已经碎掉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小时后BAU小组登上专机。摩根不可置信地瞪着女士们的行李，仿佛上面长出了怪兽脑袋。
“你们以为我们是去度假吗？”他问，“为什么还有充气天鹅泳圈？”
卡尔轻咳了一声。
“事实上，刚才科尔森告诉我，我们办案结束之后可以顺便休个假。”他摸了摸鼻子，“他的原话是‘都在远点的地方待着，别回来添乱’……然后我告诉了加西亚。”
“我就告诉了所有人。”加西亚愉快地说，“你没有看到讯息吗亲爱的？”
摩根想象了一下色彩斑斓的夏威夷衫还有草裙舞，果断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分析案情？”
他们知道的不多。
与往常不同，这次的案子已经有了嫌犯：科多瓦。夏威夷的地下势力头目之一，主要涉及人口贩卖与毒品交易，但警方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将他定罪。近期出现了几具尸体，怀疑与科多瓦手下的一批货有关。BAU负责接手调查。
“抵达夏威夷后会有人为我们介绍详细情况。”霍奇说，“我们不能去警局。对方很警惕。传闻说警局有科多瓦的内线，所以他总是能提前一步行动。”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后援？”加西亚问。
“所以我在这里。”卡尔说。
“我的错。”加西亚反应过来，庄严地说，“这是我听过的最有安全感的话之一。我申请跟你一个房间，甜心。”
霍奇看了她一眼。她自觉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没多久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休息。卡尔习以为常地坐在霍奇旁边，好像自第一次之后这就成了某种固定条例。
“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吗？”某个时候年轻人问。
“我也以为自己会印象更深刻些。”霍奇说，“但我感觉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的更多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忽略了身上受过的伤。我想继续工作更适合我。”
卡尔沉默地点点头，没有过多地劝说。这是段不短的路程，而他确实感到疲惫。昨晚他做了一个怪梦。他梦见自己飘在宇宙之中。他不能动，生气又焦急，他想要寻求保护好像他是一个婴儿。他看到陨石飞过，看到别的行星，看到更远的地方。许多长得很奇怪的外星人，和同样奇怪的飞行工具。他们浩浩荡荡如无穷尽的军队。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人类模样的背影，穿戴深色长袍，手握等身高的权杖。他将意识投向更远更深的地方，好像还有某种存在……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他感到到有人按着他的肩膀。“卡尔，我们到了。”他听出是霍奇。他能动了，逐渐分清现实与梦境，才意识到自己再次做了那个怪梦，只是这次多了一些细节。他睁开眼睛。
转机过程中他看起来并无异样。但等到BAU小组夹在一群观光客当中登上小型客机后，卡尔昏昏沉沉地靠在窗边，似乎打算再睡一会儿。霍奇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昨晚做什么了？”
“你让我睡觉，我照做了。”卡尔说，“但我觉得有点累。我不是说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让我追逃犯也没问题。可能是类似于精神上的……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总之我不太想动。”
“这是正常的吗？”霍奇说，“你……”
他发现卡尔已经睡着了。
大约五个小时后卡尔在霍奇肩上醒来。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换了姿势。他将手掌握拳又张开，感到精力充沛，一切终于回复正常。
“你感觉怎么样？”霍奇问，声音略微沙哑。卡尔主动触碰他，他身体上的不适转瞬消失不见。
“我很好。下次你就直接推开我。”年轻人说。
“我们快到了吗？”霍奇说。他感觉到飞机在下降了。
卡尔向窗外看去，不见边际的太平洋中间有一小片群岛。十几秒后他还在看。
“怎么了？”霍奇问。
“好像……”卡尔说，转向后一排，“加西亚，能知道我们在哪吗？我是说具体坐标。我觉得不太对。”
“当然。”她随手拿出电脑，“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打算继续维持姿势做一对雕像呢。天知道我每次抬头都能看见——等下，为什么我的网络不好用？我明明付过费的！”
“瑞德，”卡尔又说，“你能不能算一下——”
他扶了一下椅背。现在所有人都能非常地明显感觉到他们在持续下降了，这是不正常的。乘客发出不安的议论。
“我得去机长室看看。”卡尔皱眉说。
说服乘务员没有花费多久，她们呼叫机长得不到应答便知道事情不对。卡尔最先推门而入。座位顶端和前面是一片复杂的仪表，其中一处滴滴直响闪着红光。正副驾驶歪倒在椅子上。卡尔立刻上前，两位驾驶员一动不动，表情痛苦地僵硬着。他伸手探了探他们的脉搏。
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