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
这话听着奇怪。
唐依走到祁沉星面前, 发觉他没有立即走的意思, 便站定了, 不太确定地问“祁师兄,你今日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她觉得祁沉星今天有点反常。
祁沉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漏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他浑身上下的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 连人身上该有的活气都很淡了, 只眼睛间或轻眨, 彰显了那点微弱的生机“确实有件事。”
唐依眉心微蹙, 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你说,我听着,能帮的我一定帮。”
祁沉星静静地望着她。
唐依面上的关切担忧全无虚假, 从眉梢眼底透出心底的真实情绪,她没刻意骗过什么, 更没有盘算要图什么, 事到如今种种的一切, 是她自己应得。
即便有他推波助澜, 那也是他上赶着对她好, 他乐意。
谁让他喜欢她。
祁沉星是个过分冷静的人。是那种危险到了眼前, 只要还能留他一口气,他都能把伤害置之度外,客观分析局势变化, 并加以布局的人。
哪怕当下以他最大的弱点唐依来攻心, 他也堪堪保持了一丝理智, 去拆分这一切的发生究竟为何,去观察唐依的心思到底怎样。
他只能如此,必须如此,看得更清楚,才好做接下来的事。
祁沉星嘴唇微动,吐字很轻,混在风里“我要什么,你都帮我吗”
唐依毫不犹豫地点头“帮”
她都没加什么“不违背道义”之类的前提条件,祁沉星压根不会是那种人。
祁沉星苍白的唇牵动“那好。”
唐依紧张地等候他的下文,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扔出个大事件。
祁沉星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惫懒,彷佛真是累坏了,道“师妹可还记得此前安慰我的话我在虚无境中竟真使出了久未领悟的一招,当时便想到了师妹,许是你的话给了我些好运。”
唐依一下笑起来,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看来是祁沉星故意和她开玩笑,她调侃道“这是祁师兄你自己的天资造化,若我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要给我算一份功劳,那我可得天天逮着你说好话,岂不是你的勤奋辛劳都成了我给的好运气”
祁沉星嘴角翘了一点,从善如流地往下接“师妹素日练剑比我更加勤奋,一心剑道,我瞧师妹才是有造化的,他日必证大道。”
“一心剑道”这几个字配上后面的“必证大道”,话就说得稍微直白了,要是对着其他人,祁沉星肯定不会用这种低端手段去试探人的心思,可唐依这人不太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要是不点出重心来左右牵扯,怕是她压根想不到这番话还能和别的事情搭上线。
唐依愣了愣,觉得这话耳熟,想了会儿,记起那名天湖派的女修,也不知道那位女修有没有去和祁沉星表白,虽说剧情里似乎没这么个人,但她作为唐依,本身也不存在后面剧情里,说明剧情大致修正的范围中,可以允许部分偏差。
她想到了,就直接问“师兄今日,可有遇上什么意外之喜”
喜没有,意外倒是很大。
祁沉星半张脸笼罩在隐隐绰绰的阴影中,看不分明,半截眉眼亦是辨不出任何情绪“你果然是知道了。”
知道了,却还那么说。
是什么能让你轻易地将所有推得一干二净,将我拱手放给别人
唐依还没从他这句话中咂摸出什么别的意思,祁沉星下半句话就接着来了“说起来,师妹年纪尚轻,却似乎未见对谁有异样情愫。”
搁在普通闺阁女子身上,这话由异性问出来足够羞红脸,脸皮薄一点的,怕是当场跑了不理人,但唐依现在不仅是个没啥感情的修士,还有穿越前的加成,看着祁沉星就是金大腿好朋友,完全不觉得这话题有什么违和。
唐依仅仅囧了一下,脸都没红,半点给人误会的余地都不存在“害,谈恋爱哪儿有修仙好玩,还是练剑更快乐。”
变强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比不上男主的得天独厚,她努力达到自己能去的高度,能练成什么样全是她个人的,是实打实、属于她的力量,多好啊。
祁沉星暗无天日的心底似乎照进了点光,理智将他拆分出表面上看不出端倪的另一副样子,像是牵着线的木偶,循着这点希望问“你是不愿现在谈及情爱之事,恐耽误了修道大途”
这点也是他原先顾虑的,唐依原本做不了内门弟子,得了机缘有了现在的境况,是当抓住机会站稳,万一被情爱绊住脚,磋磨度日,他固然心心念念护着她,在明面上唐依却讨不着好,还要惹人闲话。
再者是,一旦挑明,他也无法断定自己不受影响,会不会日日想着与她待在一处厮守。在他有相当实力前,还是先压下这桩事。
唐依点点头,她确实不愿意耽误,又补充说“而且,感情这事也得看缘分。”
祁沉星心脏蓦地抽紧,似有尖刺汇聚,唇边却弯了点虚无缥缈的弧度“看来,师妹现在还未遇到那个有缘人,只是不知,师妹偏好何种人物”
“这个”
唐依拧着眉想了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首先得是个男的吧,然后不行,想不出来,可能我遇上了就知道了。”
要是唐依能说出个大概贴合的形象,便是心中已经有了人,幸亏没有。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祁沉星面上的笑维持着,他本人像尊雕像,完美无缺又虚假不堪,连这点笑意都浸透在彻骨的寒冷中,只是隐忍不发,显不出什么森然摄人的威胁,配上他一成不变的声线,反倒让人以为他当下是心情不错“大概是吧。”
唐依就以为祁沉星是说着说着,萎靡不振的情绪消去了,没好意思冒然打断,跟着祁沉星七拐八拐地走也没异议,怕祁沉星一个人待着又难免不开心她心情很差的时候,就不喜欢一个人干待着,越待越郁闷。
转了许久,天都黑了,唐依甚至怀疑半个御岭派都被逛完了,祁沉星脚步缓下来,直到彻底停止。
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名天湖派的女修,她身边还有两位同位天湖派的女修同行。
唐依往旁边退开一步,女修恨恨地瞪了祁沉星一眼,视线随即移向她,怨愤又嘲讽地冷笑一声,最终留给祁沉星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走了。
“”
什、什么情况
要不是唐依亲眼见过这名女修亲切和善的模样,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半路杀出来的敌对配角看上去简直对祁沉星针锋相对啊。
祁沉星满不在意,他虽然比唐依更早注意到了那名女修,从头至尾却没往那边正眼看过,反倒是瞥了唐依好几眼。
等人走了,唐依问“师兄,这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拒绝了。”
祁沉星简单地交代,没有特意指名是谁,到底给人留了面子,况且他本身也不以女子对他的爱慕作为值得炫耀的资本,“至于她冲着你的那点不快,大概是因为我推脱说有心上人,她觉得是你。”
说话时,祁沉星一直侧首看着唐依。
唐依怔了一下,露出事情明朗的微笑“怪不得呢。”
但没有多余的情绪,更没有害羞,眸色清明坦荡,不为这件事多做纠结。
祁沉星如坠冰窖。
一切事情都试探得清楚了唐依确实不喜欢他,只把他当成很不错的朋友。
所以即便被拉来“背锅”也没什么二话,且不会为这话生出旖旎的心思而意动。
养在祁沉星魂魄中的琼哀哀地哭泣起来,哭了几声,又不敢发出声音,捂着嘴闷声掉眼泪,它觉得太害怕了,祁沉星现在望着糖糖,想得东西又多又杂,随便抓住了一件都让它害怕。
它还只是个刚破壳没多久的小崽子啊呜呜呜qaq
祁沉星终于不转了,两人一同往住处走,唐依随口问他要不要喝茶,还是在担心他的情绪,祁沉星道“不必了,我有些乏,先回去休息了。”
唐依没多话,嘱咐他两句才进屋了。
祁沉星步伐非常慢地往自己的住处走,琼被他灵魂里无边无际的黑暗沉冷逼得冲了出来,发觉祁沉星没特意禁制它,竟然真让它出来了。
琼本来还挺害怕的,望见祁沉星沉默着慢慢往回走,似乎累得不行了,一点多余的力气都分不出来,又觉得他好可怜,绕在他身边飞了几圈,试探着道“你、你不要这样嘛,糖糖她”
祁沉星的步伐停下来。
哪里都没看,仅仅停住了。
琼猛地浑身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它沉默地跟着祁沉星慢慢地飞回去,有心想去找唐依,但是不敢了,祁沉星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好歹这是它的主人。
琼又怕祁沉星真的对唐依做出些什么超出预料的事,又怕祁沉星受到打击状态不稳,修者就怕心境紊乱,导致境界跌落。
但祁沉星从头到尾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走到了屋里,如常地关上了门,点了灯,莹白如玉的指尖拿着根镊子,慢条斯理地挑着油灯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盯着这点摇曳的灯火,将他的眸子映得更莫测难辨。
琼期期艾艾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还是大着胆子才到这样的距离,它觉得祁沉星这样还不如发火、砸东西,随便什么都好,表面平静成这样,心底里却漫无边际的想法肆虐琼蜷缩着身躯,憋着眼泪,最后一次试探“主、主人”
祁沉星没看它,却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隔着层厚厚的冰传来,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又彻骨冷冽“她不大满意我现在这副样子,究竟是要喜欢什么样的呢”
琼觉得自己有必要担负起调节主人心情的伟大重任了,虽然祁沉星心是黑了点,可对它从没什么过分行为,它还是相中了祁沉星的可堪大任“我觉得吧糖、她对主人,肯定还是有真心的呀这点主人你自己最清楚了叭虽说现在的感情还、还不是那什么吧,但她至少最、最在乎的就是主人了呀以后肯定会有那种感情的”
为了调节气氛,琼兢兢业业地卖着萌。
生活不易,琼生艰难。
祁沉星放下镊子,凝望着逐渐平稳的烛火,也不嫌晃眼,一双黑眸如精细打磨过的黑曜石,暖色的光晕也无法捂热
“便是实在没有”
后半截话他没说了,大概觉得说出来没什么意思,他的神色淡淡,无半点放狠话的意思,所有念头只存在心底,不显山不露水。这半截断语,就是他最大的外露表现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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