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尔也在笑,笑得温文尔雅,儒雅的不得了,一点儿贪心的迹象都让人察觉不到。“我可不敢平白贪了你的功劳。”
不敢?
玻璃墙的倒影上,谢招玉的笑容更冷了几分。
不敢还在这时候特地发来通讯试探?拿他当猴逗弄着玩儿吗?
“倒是你那个人工智能,在这场战役中表现不错。议会提议,希望帝国能多几台像这样智能的战斗型机甲。”伊曼尔很快转移了话题。
谢招玉冷笑,果然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小美人身上了。
“这一点殿下倒不用担忧,科研所那台小美人二号,就是我送给殿下除掉心腹大患的礼物。”只不过说出口的话还是顺从温和的。
饶是一贯淡定如斯的伊曼尔也不由得眼前一亮,欣喜之意更是通过微微急促的呼吸传到谢招玉耳中。
不过他惯于伪装,所以很快镇定下来,试探般问道:“二号?跟你那台在莫比地区大放光彩的人工智能有什么区别?”
他倒是知道谢招玉手里有两台人工智能,一台放在科研所,另一台则放在他家里,时不时搞出一些博人眼球的新技能,在网上博人一乐。
他想要的是能上战场的杀器,那种逗人娱乐的东西,他不缺,也不稀奇。
“我身边的小美人是一代实验品,有些最新技术使用时不知道会不会对机体本身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会放在一代上实验一番,等到确定技术成熟后,才会在二代身上研发出来。”
“相信帝国很快就会出现第二台战斗型机甲了。”
“是么?这倒是帝国之福。”伊曼尔的声音淡了几分,叫人听不出喜怒。
谢招玉无声弯了弯唇角,鸢色的眼眸里一片漆黑。“说起来,二号的所有权限目前都对乔尔教授全权开放。”
乔尔是伊曼尔的人,伊曼尔不奇怪谢招玉是怎么知道的。
反倒是谢招玉如果连这都不知道,那么他之前就真的要考虑一下,该不该跟谢招玉合作。
不过二号的所有权限都对乔尔开放,究竟是不是谢招玉故意为之,虽然不好说,但此时伊曼尔口头上还是要承他一个人情。
他的笑声终于带上满意的味道,只是嘴里还假兮兮道:“唔,相信乔尔教授不会让帝国失望的。”
说得他对帝国有多虔诚似的。
谢招玉唇角刚扬上去,就听见伊曼尔再次话题一转——
“不过除掉心腹大患这句话,倒不是那么准确。”
谢招玉顿时一凛,空白片刻后,才干笑两声,“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微微屏住呼吸,等着伊曼尔的回答。
伊曼尔像是对他表现出来的勉强维持镇定的样子格外满意,连笑容都不由得真切了几分。
“嘛别这么紧张,我的心腹大患似乎从来都不是你吧。”
谢招玉微微抿着唇,没吭声,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从通讯中传出。
伊曼尔也不在乎他出不出声,自顾自说道:“虽说如今坎贝尔家族倒台了,但坎贝尔皇后也不过被剥夺了皇后称号,她如今还好好待在王宫之中。更何况……”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西里尔还活着。”
“殿下的意思是……”
“呵呵,西里尔活着一天,我就寝食难安。”
无比轻柔的话语却吐露出最恶毒的话,倒影上的谢招玉面无表情,话语却微微颤抖起来——
“殿下是想……”
“能做到吗?”
“我……”
通讯里一片安静,伊曼尔静静等着谢招玉的回答。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过了一瞬。
“殿下,对不起,我……”
“啊,这种事果然还是太为难你了。”伊曼尔笑着打断他的话。
“虽然西里尔还活着,但是他既然已经被剥夺了皇子的身份,想来也不足为惧了。”
谢招玉放缓了呼吸,没应声。
“倒是你,我听说你最近跟温凉闹了别扭?”
“……小事而已,不值得殿下挂心。”
伊曼尔笑了笑,“说起来,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身体不好,连礼物都不曾送过。”
挂了通讯,谢招玉看着玻璃上的倒影,无声笑了起来。
伊曼尔还是太过贪心,太过心急,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他跟温凉结婚,是得到卡洛斯二世的首肯。但他跟温凉的关系不公开,自也是卡洛斯二世的意见。
伊曼尔得到莫比地区的矿产资源线和小美人二号之后,居然还想着他跟温凉的关系曝光,彻底断绝掉他继承帝国的可能性。
他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都堆积到一个人身上的道理?
他沿着走廊往外走去,衣角在半空划过一道冰冷孤寂的弧线。
就算真的有这种事,他也绝对不允许!
走出商会大楼时,迎面正好遇见正要进来的宣卓。
“谢教授要回去了么?”
宣卓如今接手了宣家所有生意,相比之前备受欺压的日子,如今也开始变得意气风发,走路都虎虎生风。
谢招玉笑着点了一下头,正要继续朝外走,却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往宣卓左侧看了一眼。
宣卓面露疑惑,“怎么……”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面色突变的谢招玉猛推了一把。
他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推了出去,膝盖狠狠磕在了台阶上。眉头狠皱起来,他满脸疑惑不解,一回头就看到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原本站着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而将他推倒的谢招玉则跌倒在另一边。
“谢……”他才刚脱口一个字,就猛然看到从另一侧,一辆黑色装甲车从黑暗里冲了出来,直直朝着谢招玉驶来。
从那黑黝黝的车身中露出一根激光粒子枪管,正对着地上的谢招玉。
推开宣卓是谢招玉下意识的行为,他已经不能再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可直到被粒子枪指着头,他才猛然意识到——其实投向宣卓的那个炸弹不过是一个诱饵,诱使他出手救人,从而错失躲开偷袭的最好时机。
他不是第一次陷入到这种死亡临近的时刻,然而却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刻想到计划之外的事情——
他还没有跟温凉和好。
学生时代,他们就曾吵过无数次架。两人虽然不是一个年级的,却因为过分出色的外貌和能力,在院系间的各种交流会上撞见。
自古都是不同院系隔深仇,更勿论两人本就对各种事态看法不合。
两人从交流会上争吵,继而会下持续冷战。
他们从来没有和好一说,因为实在没有必要。
他只会挑衅似的喊他“大美人”,在他一向厌恶被人提起的长相上疯狂蹦跶。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凉,心情便愈发好转。
而温凉只会冷冷淡淡称呼他为“谢招桃花”,将他原本就不怎么好听的名声误导的更差劲。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疯狂后悔起来——他应该向温凉道歉。
别管他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他只要嬉皮笑脸道一句歉,那个对他处处包容、处处纵容的人,难道还会不原谅他?
生死一线间,他好像看见了心底祈求的那个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用看起来不怎么宽厚的腰背,为自己挡住所有的黑暗侵袭。
然而拥抱住自己的臂膀温度那么真实,几乎让他以为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直到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响起,那个在脑海里无数次响起的冷淡声音,穿透了一切迷惘,真真切切响彻在耳边,他才猛然察觉到——
啊,原来不是幻觉。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只是一向偏冷的声音沾染上了急躁,冰凉的双手捏在肩膀上,一向冷淡的容颜也布满焦急,几乎都不像往常泰山崩顶也不为所动的人了。
谢招玉终于回过神来,认认真真看着面前的真实。而后遵从此刻内心的软弱,伸出双手,坦诚的拥抱了面前的人。
温凉顿时浑身僵住。
谢招玉的手紧扣在他后背上,周遭发生的一切被他下意识忽略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调戏一句,“你这么紧张我,是不是已经消气了?”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手碰触到的地方温温热热,还有一点儿粘稠的感觉。
后知后觉,鼻端传来铁锈般腥臭的味道。
他皱了皱鼻子,收回手放到眼前。
满手鲜血,还尤带着体温。
温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却只以为他是愧疚自己受伤,于是握住他的手安慰:“我没事。”
可这样苍白的言语已经无法安慰到谢招玉,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神经质的颤抖了起来。
温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无措到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试图安抚,“我真的没事,只是擦伤了一点。”
可谢招玉却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紧紧盯着面前的温凉,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惧怕。
而后温凉发现,他锁骨以下,血迹从衣服里透了出来。
“你受伤了?”可他明明护住了他,怎么还会受伤?
谢招玉早已不会回答,他整个人都陷入到惊恐的情绪中,只知道紧紧抓着温凉的手,抖着唇,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要死,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温凉粗暴地扯开他平常紧扣着的衣领,这才发现,那些血是从他锁骨下的伤口中渗透出来的。
那不是新伤,更像是已经愈合很久的伤口。
然而此时此刻,那早就愈合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比清晰裂开来,从往外,渗透着鲜红滚烫的鲜血,甚至灼疼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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