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伯伯本来只是从悬崖路过的,平时的洗脸洗脚水自然不可能泼在这里,不然,住在素还真楼下的慕少艾,早该爬上来讹人了(?)
他是看到悬崖突然冒出来个人,给吓的。
屈伯伯的心理素质其实并不差,他虽然现在看起来是琉璃仙境全职管家,但“隐蔽红尘一线生”最佳卧底情报贩子的真实身份摆在那,除了像素还真这种,从来都只有他吓人,能吓到他的是少之又少。
即便现在这位名人榜上「天下第一巧」,已经做了素还真素贤人的“全职管家”,日常负责缝纫衣服和制作附带机关的家具,还有烹饪……
但是,若是有人想从背后偷袭,或者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他都不会怕,屈世途被吓的泼了谢道渊满身洗脚水后,才看清了是谁,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
“谢道长你……?”莫名有种无从问起的感觉。
谢道渊拧巴着他湿答答的衣袖,总感觉这盆水哪里怪怪的,有种熟悉的感觉,又说不出来,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他好像忘了些什么东西。
谢道渊想了半天,在听到屈世途发问后,眉间微皱,似有难言之隐。
而屈世途,是个聪明人,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还是聪明人中顶尖那波儿的,他见谢道渊如此神情,便心下了然,又加之他泼了人家满身的水,这水又是……总是心里又那么点儿微妙的愧疚的,但他又怕自己把“愧疚还债”这心里表现的太过明显,让谢道渊知道自己到底泼的什么玩意儿,便只表现了几分积极都问道,“谢道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不违背道义,若是吾帮的上忙,道长尽管开口便是。”
嗯?是个上道的人……
谢道渊心中默叹着,面上却浮现出几分触动之色,不再隐瞒,“吾先前借宿于琉璃仙境,却不告而别,其中缘由,想必那位……已知会先生。”
谢道渊拱手揖礼接道,“但不告而别,视作无礼,失礼至此,是吾之过,今日再此告罪,还忘先生海涵。”
“诶……?也是事出有因,事出有因……道长不必如此拘礼。”屈世途心知谢道渊说的“那位”指的是素还真。
这哪是素还真形容的奇葩?分明就是位非常耿直的道长。
果然就如同腐眼看人基,满肚子坏水儿的看谁都满肚子坏水儿……
综以上,由此可见,今天的素还真也依然在中枪。
谢道渊见屈世途话里的意思赶紧趁热打铁,“吾虽归来,但贫道的羊……它与一位少年相处的很是愉快,吾便将它暂时留在了那处,只是此番贫道尚有要事还需出行,而贫道已无故人,如今,也只见屈先生有些亲近,它若是自行回来,……还劳先生废些力了。”
屈伯伯听他说完,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感慨万千的答应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谢道渊找他套近乎的根本原因:
爬上来却忘了羊。
喜羊羊:……
谢道渊拧了半天,袖子滴水终于没有那么厉害,便向屈世途告别,“既有屈先生帮忙,那贫道,便可放心着手邓九五之事了。”
“谢道长且慢,换身衣衫再走吧。”
屈世途答应以后,还是没敢让谢道渊就这么出门,琉璃仙境哪怕样样齐全,却也没齐全到给每个客人都准备衣服,但是好在,屈伯伯给素还真做的衣服数量足够庞大,哪怕素还真总在换衣服,跟玩苦境版奇迹暖暖(白莲)似的,也没见过几件重样儿的,还是有很多他没穿过的。
而谢道渊就的体型,就这么看起来和素还真也不会相差多少,应该能穿……
屈伯伯琢磨着,道门的人,穿衣服应该都爱素净些的,恰好素还真三教一家,有些衣服做的时候也有贴近道门风格的,便给谢道渊找来一件白底紫线边儿的,配色挺素净的,不过肩袖衣摆处还是保持着固有风格,坠着不那么素净的流苏……
不光不素净,看着还挺贵的。
谢道渊没有拒绝屈世途的好意,因为他也总隐隐觉得,刚刚被那盆水泼了以后,衣服上总隐隐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怪怪的味道。
也不知是屈先生用来洗了什么的水……
他没有深究,换好了衣服,又做了简短的告别,屈世途便将他那套今天才刚刚换上,又因为被泼了的定国给抱去清洗了,他也顺势离开琉璃仙境,但却没有立刻去找寻邓九五的踪迹,而是漫无目的的前行。
他在了无人烟的地界穿寻,这一幕,倒是有些像多年以前的场景……
天光和暖,谢道渊一身白衣伫立于山林间,郁郁葱葱的枝叶投下的影将白衣染的斑驳,他遥望远方,手指似有不安的弯曲,微动,仿佛是在掐算着什么,雪色长睫掩住眼底的神色,随后,他大咧咧的深了个懒腰,“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谢道渊慵懒的抬起食指,看着四周,迈着步子有些随意的转了两圈,然后指向一棵枝繁叶茂,相对较高的树,“看来看去,也就你比较合眼缘,就你了~”
随即,谢道渊翻身上树,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枕着胳膊,闭上眼时,莫名显得有几分错觉般的倦怠感,他唇角带笑,梦呓般的小声呢喃,“贫道先睡一觉,机会……会自己便会送上门来也说不定……”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领口微露的伤痕在树影的掩映下,略微泛着明不算明亮的紫色光芒,或者也并不在意,只口中吐露荒诞的言语。
荒诞之人的尾音越来越轻,最后落入虚无,显然,已进入梦乡。
岁月如梭,也不过弹指一瞬,又何况区区一日?
谢道渊感觉意识有些清醒的时候,已有冰冷而细小的雨滴落在脸上,雨小,他便没有在意,调整了下枕在头下的胳膊,意识再次下沉。
有似乎是从梦境中浮现的声音缭绕在耳边……
梦中,雨势越来越大……
不远处传来兵器交击的冷锐响动。
“你永远不知何时会下西北雨……”头罩竹篓、掩面藏刀的浪人刀客,独坐在高峰巨石上。
满头发丝与衣衫同为银蓝色的年轻贵公子手执蝴蝶兰在雨中穿行着。
“就好像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会有人来杀你。”
“哪来的失魂雨,淋得我身上湿漉漉?”
“雨淋掉的——”
“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性命。”
蓝衣公子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只瞬间便明白此人便是送信之人,拉长了那并非为表达疑惑的语调,“是你吗?”
那位掩面藏刀的浪人刀客缓缓现身雨中,虽带杀机,却是由衷赞叹道,“聪明。”
银蓝色衣衫的公子闻言勾唇冷笑,语带不屑,“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
“自信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藏面刀客并未受到此言挑衅影响,仍旧从容不迫的迈近。
蓝衣公子清秀的眉眼顿时含带煞气,周身已然涌现杀气,“那你的死亡宣告是你的自信,还是我的自信呢?”
话音未落,已向头罩竹篓的刀客攻去。
而那刀客交战时显然还游刃有余,甚至像是陷入了某种过去的回忆。
“人在面对死亡之前,总会做出很多挣扎,我了解这点,所以我陪他挣扎。”
漫天兰花花瓣飞舞,那青年知自己不敌,便直接使出了杀招“花影流溯”。
藏面刀客凌空而起,避开致命杀招,“其实花是种很美的东西,但我总觉得男人带花,很怪。”
杀招已尽,蓝衣公子却发现别说机会,连伤,他仍不能伤那刀客分毫。
而那刀客口中之言又着实令人暴躁,年轻的蓝衣公子早已心生不耐,却想不到什么办法让他闭嘴,只得再攻让他闭嘴,“看剑——!”
“剑法不差,只不过欠了男人该有的刚劲。”蒙面刀客仍旧发自真心赞叹,拿下背后的刀,刀未出鞘,只是执刀看似随意的挥击,便将那公子逼的震退了数步,后背撞在了某棵树上,“就像这样!”
那公子已是身上染血,口呕朱红,簪剑被击落,蝴蝶兰也随之飘零四散,他背后靠着树,刚刚那下撞的后背痛苦不堪,他却无时间顾忌,他全部的精力,都只用于,也只能用于专注眼前,他从腰带中抽出软剑,欲拼死一搏。
“男人是否和女人一样,一旦宽衣解带,便是放弃挣扎?”蒙面刀客持刀,不紧不慢的向前紧逼,却突闻第三道声音。
“笑傲太平云外客,何由常作梦中身?”
似乎是带着道门之人特有风格的诗号……蒙面刀客天险刀藏不由警惕,当即准备速战速决,执刀之手已然抬起,“挣扎,结束……”
“时斟海内千年酒,惯摘壶中四序春。”
待此言一出,天险刀藏和蓝衣公子同时分辨出,这声音,便是从蓝衣公子背后的树上传来的。蓝衣公子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而天险刀藏之刀已出,蓝衣公子千钧一发之际,却不想……
“今在人寰人不识,衔简翩翩……”此句未完,突然传来断裂脆响,伴随着“哎呀”之声,天险刀藏刀气已然斩出,收刀向后急退,急退之中,他便见一道身影从树上摔落,砸在了猝不及防的蓝衣公子身上……
这惊天动地的一砸,却让蓝衣公子恰好躲开了天险刀藏刚刚斩出的这一刀,浑厚的刀气只斩断了其背后的树。
树,轰然倒下……
“……”
天险刀藏发誓,他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风骚的出场,他心情复杂的看着突然“空降”的白衣人,又看了看本来命已到手,如今被砸的半身不遂命却还在的兰漪章袤君,扛刀,转身,无声离开。
天险刀藏心里有数,兰漪章袤君的命,他今日是取不了了,虽然,此人诗号都不曾念完,但作为习武之人,天险刀藏能感觉到,此人之根基,当在自己之上。
或许不止是在自己之上这么简单……
此人身上,那种隐隐透出的气息,很怪。
谢道渊这猝不及防的一跤,摔的不是很疼,他坐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刚好能看到脚下湿淋淋的地面,明明有水……这身白衣却难得没脏,真是奇怪……
“谢道渊!从吾身上……滚下去……”
谢道渊温声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底下还坐了个人,而且,还是个熟人,不过滚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应声站起,将兰漪章袤君给扶了起来。
“汝……为何会在此地?”兰漪章袤君面无血色,语气虚弱至极,但是和谢道渊说话时却眼神不善,看起来怨念颇深。
谢道渊见他这眼神,强制性往他嘴里塞了把回血药,眼神扫视四周,然后,终于找好了理由,“此树,同吾有缘。”
“……”
兰漪章袤君回头看了眼那棵被天险刀藏拦腰斩断了的树,无语半晌。
“和你有缘,那这树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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