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压床,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
谢道渊不能动,他只能安安静静的躺在棺蛊之中,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可是他的眼,却又能穿过这些障碍物,看到外面的东西。
他的剑匣就枕在身旁,其中,最中间的那口剑上,流转暗红的光华,它不安的震动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流光从剑身上飞出来,在谢道渊眼前肆意舞动,谢道渊看着那些鬼火似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慢慢变的更细化,像是张张漂浮着的人脸。
慕少艾仍旧和面色愁苦却是满身大义凛然的夫妇交谈着,可即便看上去如此,他们的眼中却又满是愧疚,那种愧疚,浓烈的难以掩饰起来,连距离很远的谢道渊都能看的出来……
[为什么会有愧疚呢?]
[人,要活在这个世上,都需要这些感情吗?]
谢道渊听着上方有张人脸疑惑的问着询问,他抬眼看那张人脸,是同自己如出一辙的漠然,相像,又不像。
“汝要入翳流,吾们……可以帮汝。”
慕少艾有些迟疑,“……这要如何帮?”
“吾族与翳流抗争已久,汝,只需带吾夫妇首级作投名状,便能进入翳流。”
“……”
“成大事者,不该有此迟疑。翳流作风不正,四处扩张势力,汝来此,难道,不就是欲剿灭翳流中的一环吗?”
“……吾相信,还有其他的方法。”
“哈?愚蠢!吾没想到汝也是如此愚蠢之人,若有其他方法,就不会有么多人失败了,汝既来,便该下定决心不是吗?”
“夫人……莫要如此。”男子眉间愁绪渐浓,对慕少艾道歉,“抱歉……”
慕少艾言语制止,“吾明白,汝无需如此。”
“吾族与翳流的深仇大恨,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言明的,吾夫妇……是自愿牺牲,况且,吾与夫人决定的如此干脆,也是有一事相求,此事……便算作等价交换,无论过程如何,结局如此,汝也无需心怀愧疚。”
[让自己为了大局而牺牲他人,何来的无愧?]
[这世上,有人可以甘于奉献,可以善良到底,可没有一个族群能甘于奉献,善良如初,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却绝不会牺牲族群的利益。]
[说白了,不也都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吗?何必还有表现的满脸高尚,大义凛然呢?]
有一张人脸凑近谢道渊的耳边,话里的内容现实到残酷,语调儿却是极其熟悉的,亲昵非常。
谢道渊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张不了口,也说不了话,只轻轻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慕少艾难道不也是吗?你以为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难道不是也是怀着目的而来的?]
[是他剖开你的胸膛,把属于我的心装了进去,从此让你陷在回忆里,让你动摇,受这无尽梦魇纠缠之苦……]
无波无澜的眼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眼里唯一能算作深色的浅灰色瞳孔下,似乎有更暗的东西席卷如漩涡,沉如深渊,只这一眼,便如同对上了毫无情感而言,择人而噬的野兽……
那张面孔见状,轮廓有些消散,看起来透明了不少。
随后,他又渐渐凝实起来,不依不饶。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我哪里说错了!?你瞪我!]
[不是因为你无时不刻都在回想着,都在思念着,愧疚着,我才会从深渊里重新爬出来,出现在你的面前吗?]
[可你只有个脸……]
[还是低配版,没他好看……]
谢道渊静静看着他,在心底轻轻说道。
[你不是他。]
[……]确实,若是入执,幻化出来应该是人,而不是人头,更不该是只有张脸……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人面不甘的晃动着。
谢道渊瞌着眼,静静听着慕少艾那边的动静,毫不在意上方飘浮着的,幻化着不同面容的人脸,却不想,三人谈话的声音在耳中渐渐淡去,有什么说凉不凉,热也不热,毫无温度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是,一道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身体破败不堪的虚影……
周围一片黑暗之中,有无数这样的虚影向着谢道渊急涌而来,如同洪流般,妄图用巨浪将他吞没,蚕食。
这情景,看上去无法可躲,也无处可躲……
[谢令仪!你真的有心吗?你有吗……]
有虚影这样质问着他。
[你为什么不愧疚?你为什么没有愧疚呢?我们……]
[我们都是你害死的啊……]
年轻的妇人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青灰透明的阴冷指甲滑过谢道渊的眉眼,温柔却凄厉的让人脊背生寒。
[几十万的冤魂,就因为你来的太晚!]
有人愤怒的控诉着,似乎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呢?你早点来,我就不会死……]
[我死的时候还那样年轻,不过二八年华,那把道之渊啊,毁了我美丽的容貌,还把我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有少女哀泣着,声音凄婉,如怨如诉。
[恨啊!恨啊……]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出现呢!?你若是……]
[你会下地狱的,谢令仪!你将几十万冤魂的怨恨都吸纳进那把剑里,你会后悔的……]
[……]
一句“下地狱”,如同一个约定好的暗号,所有的虚影随即蜂拥而来。
谢道渊没有睁开眼,无数的哀怨、嘶吼声灌入耳膜,只有身侧剑匣嗡嗡作响,剑器争鸣,还能听的清晰。
狰狞赤色的剑光划跃,近乎遮掩了此地大半的日光,剑光化八道剑气,自更高的天际旋斩而下,剑气在空中交击,碎成剑雨,从空旷的原野弹落到不远处连亘的山脉。
而棺材盖早就被一剑分成两半,掉落在了两边……
赤色如同流淌着殷红血色的剑握在手中,谢道渊屈膝半坐在棺材里,挺直的脊背紧绷着,却没有支撑多久,便如山峦崩摧,弯折了下去,他空闲的那只胳膊搭在棺材边缘上,成了唯一的支点,然后,匐身而下,止不住大口大口的呕出暗红色的血液。
[谢令仪,你已经动摇了……]
[那颗心,让你动摇了……]
[你已经快要入执了……]
[你最好坚定自己的心,不然……你会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会死的……]
动摇?凭一颗心就想让他动摇……放屁。
若不是……若不是,之前伤的太重……
“阿谢……”
谢道渊乍闻一声呼唤,漠然无情的眼中,倒映着杏色衣衫的药师躲开从天而降的剑光,奔来时,灰头土脸的身影……看起来狼狈的有些引人发笑。
但是,还好……
……还好他没事。
“阿谢,听得见吗?你先不要动!还听的见我说话吗?”
“……能。”
“你听我说,先把剑放开好不好?我为你疗伤,你要听话……”
“不,不……”还不能放!
谢道渊勉强抬起眼皮,莫名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窥视,他有些惑然的向天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后,撑在棺材边缘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慕少艾的手,身体却栽倒下去,好在,面前有慕少艾……他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暴起的青筋显得本来就消瘦的手有些狰狞感,胸口的气血上涌,说话都有些困难,“帮吾,剑……要入鞘,不……能放!”
慕少艾跪在棺材旁边,他听着谢道渊的话,想把谢道渊扶起来,可他知道,他不能,不光是因为他手里现在还提着自愿牺牲血的首级,不能随便放,也因为,他知道谢道渊现在很痛苦,他不能动他,无法动……
他身上的血很多,那头颅飞落时,溅出的血液温热,洒了他半身,连脸上都是,此时,还有谢道渊的血,那些血混合在身上,浸透了衣衫,竟烫的连皮肤都觉得发痛。
他坐在那里,突然有种叫天天不应的压抑,那种压抑,就压在他心头,像是要把吊着石头的那根绳子都给压断似的,但他的理智,还不允许那根弦被崩断,他不能放弃,不能颓废,他还要救阿谢,他得救他,他还答应了那么多人,他要完成任务。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必然要承受选择后的后果,无论是半年前,还是现在,会面对何种境地,他……,都不能放弃!
那倒下的夫妇血流不止的躯体,手中提着的,以及那只手里捏着的字条上记载的地址,还提醒着他,在某个隐秘的藏身之处,还有个正在沉睡着的,父母双亡,在未来,可能会对他恨之入骨的孩子也在等着他……
“阿谢,我帮你,我帮你……你先听话,放开我。”他像是哄着孩子似的,见谢道渊握着他的那只手松开,开心的有些想笑,但心里却又难过,这一放啊,怕是再不能拿起了……
他伸手去握住谢道渊握剑的那只手,猩红的血光流窜而起,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试图蔓延,侵染上他的手,慕少艾不知如何是好时,却看到,谢道渊握剑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一道淡蓝色清正的道门真气将那猩红阻隔……他低头,那趴在棺材上的人分明已经昏死过去,连眼睛都闭合不安,口中,却念念如梦呓。
慕少艾听见了,他说:“别怕……”
谢道渊想说,别怕,我早就知道是你。
他想说,别怕,从来都没有怪你,那不是你的错。
别害怕,不需要那么拼命,哪怕是为了你,我也努力,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别怕,我不会让剑上的冤魂伤到你的。
可慕少艾都不知道,他只是回答他,“我不怕……”
我怎么会怕,又怎么能怕呢?
慕少艾笑起来,转头,他才发现剑匣中原有三把剑,两边的剑都流淌着道门真气,汇往正中间空着的那把剑鞘,他握着谢道渊的手,将剑送回剑鞘,果不其然,斥力大的惊人,明显看到谢道渊手上又多了数道伤口,慕少艾笑着笑着,就有些想哭,可他知道自己不该哭,就笑得,越来越有些难看。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又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待“道之渊”终于归剑入鞘,他松了口气,也半趴在棺材边缘上,紧挨着谢道渊,他看着道者那头一握如同九曲银河般垂落的黑发,就突然低下了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打落在道者苍白的脸颊上,有阴影挡着,不知是血是泪……
“阿谢啊,你可知这棺材多少钱?”
“阿谢,这棺材好贵的……”
“你要让我再从哪找东西把你藏起来,带进翳流……”
“阿谢……”
再往后,慕少艾到底又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半点儿也听不见了。
谢道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总担心自己之前留下的道印,以及腾空和画影镇压不住那把剑,也时常梦到些过往,意识该思考,还是能思考,却无法清醒过来。这不是因为伤的太重,也不是因为治疗时间太长,谢道渊知道,大抵是慕少艾现在所在的地方,和所处的处境不是很好,让慕少艾……
不是很希望他早早醒来。
一个人做间谍,做卧底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要藏下另一个人。
“汝要加入翳流,此后,不管是生是死,便都是翳流之人。”
那是慕少艾来翳流的第一个月,那个名为南宫神翳的男人终于想起了这位正道的“背叛者”。
然后,他顺理成章的提出了一个带着羞辱性质的条件。
“所以,必先黥面?这难道不是奴隶的象征吗?”药师只一眼就看穿了目的,却并不恼怒的情绪,似乎已经对正道心如死灰,只是纯然的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疑惑,“这非是翳流的标志,这是羞辱。”
“你不愿吗?”
“……”慕少艾沉默许久,想到那人脸侧的黥印,便指指自己脸侧,面上看起来仿若忠心耿耿,“就这里吧。”
林林总总,大概发生过很多事情,只是这次,谢道渊听不到,也看不到。
时间又不知过去多久,待到谢道渊能醒来时,已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他从慕少艾的小院中醒来,就像慕少艾把他捡回来之后的无数个清晨一样。
他从床上坐起来时,正逢花期,一抬眼,就能看到窗外那株梨树,开着淡雅的白色花朵,一树如雪。
一瞬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
只有多出来的病友,始终昏睡着的猫耳少年阿九,以及慕少艾脸上的黥纹,总能让谢道渊出神,初时,慕少艾还能笑言,“看,阿九是不是很可爱?”
“阿谢啊,你从起跑线上比就输了,还不多笑笑,这样下去,以后没有女孩子肯喜欢你的。”
“诶呀~你说我脸上这个?看你脸上挺有个性的,就去找人仿了一个。”
“……”
每每听到这话,谢道渊都只当他在扯淡。
但是谢道渊清楚的感觉到,每往后一天,慕少艾似乎都会焦躁一点儿,这种焦躁,并非是浮于表面的那种,而是,慕少艾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根烟杆儿,开始抽起了水烟,说出去找朱痕拼酒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但最大的变化,大概是慕少艾每每回来时,身上压抑不住的血腥味儿,以及偶尔的对话中,在谢道渊不理会他时,暴露出的一丝丝杀气。
谢道渊总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笑意下的怒意。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可谢道渊什么也没有问,甚至也没有去找过朱痕,哪怕遇上,也和往常一样,从来不会向对方确认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不适合点破,一旦点破,便是让那默默付出的人,所有的付出都前功尽弃,无论于谁而言,是功是过,是好是坏,皆是如此。
“阿谢啊……”
“嗯?”
慕少艾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候,似乎也越来越多,但是这次,大概是不一样的,他终于不是只叫了声“阿谢”,便扯开了话题。
“阿谢,你出去走走吧。”
直到最后一次。
谢道渊有想过,慕少艾会不会告诉自己些什么重要的事,却不想,原来一开口,便是这般……
“去哪?”谢道渊反问他,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可下一句,也证明只是“像”,他有时候对一些事情的领悟总让人觉得心里塞的慌,像是心口突然被打了一拳,“为什么?”
面对这本来合情合理,他所希望的,早就预算好的一幕,慕少艾却有些后悔了,却又……不是那么后悔。
人总要习惯离别,学会取舍,然后……被迫舍得。
谢道渊能够理解,却无法在心底认同。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吾知汝是急于返回翳流,吾知汝当初是为了救吾,现在是为了救阿九。
慕少艾,吾之伤势已经好了,……你为什么不能说呢?
你若开口,我可以的……
谢道渊垂眸,“你要去哪?吾可以陪你去,吾之伤势已经恢复……”
你要说打谁,我立马提剑抽他丫的。
“吾给汝下了三重封印。”
“……?”
“汝之功体,在百年之内,都只能动七分。”
“……”
“吾知,以汝之根基,只七分,即便江湖上高手如云,也能可保命。”
“……”
慕少艾笑了笑,“阿谢,走吧,你的伤,我已经医好了,病人好了,就该走了,哪有天天和大夫凑在一起的?”
【阿谢是想吃梨吗?】
「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果。」
谢道渊张了张口,似乎是思索许久,本来想问什么,又没有问,像是改变了几次主意,才道,“吾,还能回来吗?”
【大概要过几年吧……】
「我还能看的到吗?」
慕少艾听他这话,便笑着走上前去,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可谢道渊毕竟遭了场难,就显得要比慕少艾瘦削些,慕少艾本来是想抱抱他的,最终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按在他的肩上,竟感觉他瘦的有些硌手,突然就眼眶发酸,但,好在他们凑的很近,谢道渊便也看不到他的失态,和眼里的不舍,“真正的医者,是不会希望看到病人再回来的。”
【你只要留在这里就能看到,想留多久……都行。】
“因为,那说明,病人又病了,只有病了才会找大夫,明白吗?”
【你只要留在这里就能看到……】
“阿谢,我不想……再也不想看到你再受那样重的伤了……”我甚至,不想再看你受伤的样子。
【想留多久……都行。】
是真的,不想。
【留多久,都行……】
“汝骗吾。”
吾知道,汝……总是在骗吾。
谢道渊看着慕少艾挪开手,向后退,和自己拉出了段儿距离,这个距离,让他们刚好能看的清对方,不至于太远,也不至于太近,是令人觉得舒适,但是又难过的距离。
慕少艾也看着他,他终于……不再是那副白衣上时常血色斑驳的模样,微风带起他的袍角,太极八卦的图阵也微微颤动,然后,那太极八卦的图阵越来越模糊……
「吾知道,汝……总是在骗吾,但是吾……」
「从不会拆穿你。」
那袭白若新雪的人影,终是消逝在了眼前。
那一天,那树梨花一夜之间落下枝头,只留一树光秃秃的枝丫,此后的每一年,慕少艾都再也没有回去,便再也没见它开出过淡白的花。
拖长的一声叹息中,慕少艾吐出的烟圈散开。
剑子仙迹沉默了很久,才问他,“你就那样赶走了他?”
“不然呢?”
“他不像是容易认真的人,却也不像容易放弃的人,他应该……”
“你也觉得,他是知道的,是吗?”慕少艾笑,“朱痕也这样说。”
慕少艾末了补道,“我知道,我要是开口,他就能提着那把剑直奔翳流,比我赶路还快,要是翳流只是普通的恶势力,我说不定还真提了,谁怕谁啊,刚嘛~”
“可那又怎样呢,当时的翳流,既不普通,也不弱,也不是什么江湖一线恶势力能统称的。”
“我还是觉得,他知道。”
“……”慕少艾沉默了会儿,回道,“其实我也觉得,他知道。可他和你们所有人都不同,他和朱痕更像,他总是知道,我想要怎么做,想要别人怎么做。”
他会支持我做下的决定,不论如何,最后,都不是阻止我……
剑子仙迹端着不再那么烫的白瓷碗,呡了一口乌漆麻黑的药汁,即便如他,也不由得五官扭曲了一下,这药,简直苦进了心里……
“九少爷熬的吗?”
“我按阿谢以前的口味熬的,当初,他喝药可积极了,都是一碗干的,可没你这么矫情~”
“……”
你们做大夫的可真会玩儿,连药都有口味之分了。
被吐槽了的“矫情”剑子看着慕少艾靠在藤椅上吞云吐雾,终于忍不住问他,“药师……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贫道?”
“你与阿谢既也为友,吾便放心。”
“药师可曾后悔过?”
剑子此言一出,慕少艾突然笑了起来,偏过脸时,脸上的黥印极为醒目。
“药师吾,虽此心有愧,但……愧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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