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羁之六

    魏无羡心情一好觉就好,一口气便睡了个日上三竿,一觉醒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都松散了。

    没有倒立没有家规,今天不知道要吃什么……

    正想着,抬眼看去,午餐已然放在了桌上。蓝湛则在一旁批阅文书。

    “你醒了。”蓝湛听到这边的动静轻声问道。

    “是啊,醒了醒了,真是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就是你的床太硬,把我硌得疼。”魏婴丝毫没有为自己睡到此时感到羞愧,反倒洋洋得意挑三拣四。是啊,此刻是他正在考查蓝湛,虽然结道侣之事魏婴想了一阵也是想通了,觉得还是算了,此生能得到蓝湛这样的知己于他来说已是十分幸运了,实在不想也不敢再奢求什么……毕竟他这一生,得到越多失去更多,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蓝湛吧……。所以此刻他反倒轻松自在,理所当然的打开食盒,取出饭菜。

    终于,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清汤寡水,也不再是或青或白,而是有红有绿香气四溢,鲜香味道让他舌齿生津。更令他惊讶的是,蓝湛竟然还为他带来了一碗莲藕排骨汤。白米饭则香喷喷的躺在最底下一层。

    “蓝湛,这汤……”

    蓝湛视线从手中文书移到魏婴脸上微微一笑,“尝尝。”

    “恩。”魏婴认真地点了点头。

    “啊~”魏婴喝了一口,细细品尝。

    “如何?”蓝湛问道。

    “这汤好是好,但跟我师姐做的莲藕排骨汤比起来还差了一点。”

    “差了什么?”

    “恩……我也说不上来,师姐做的莲藕排骨汤总是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大概是放了什么特别的调料,但是我从来没看到过,怎么了?”

    “无事。”蓝湛若有所思。

    “不过啊,含光君,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说给我改善伙食,今天就有鱼有肉的!”

    “恩,你试试可还合你口味。”

    魏婴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没错没错,这正是我们云梦的口味!蓝湛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你们蓝氏后厨还会做云梦的菜吗?”

    蓝湛沉默不语。

    “是不是云深不知处山下的那间饭馆。”

    蓝湛依旧沉默不语。

    “我就知道,上次牵着小苹果路过我就闻到里面流出的菜香味了,只是……哈哈,奈何当时囊中羞涩啊。”说着,又夹了几口菜吃。

    “你喜欢就好。”蓝湛微微答道。

    魏婴正在大吃大嚼,只是连连点了点头。

    饭毕,魏婴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咂嘛着刚才那些饭菜的滋味,又忍不住舒服的长吁短叹。蓝湛不习惯吃鲜辣之物,魏婴也只是自顾不暇处于礼貌邀请蓝湛尝一口,蓝湛不做回应,他便就自顾自地吃了个痛快。

    “蓝湛啊,这才是人吃的,你说说之前那些,简直是拿中草药给我嚼啊。要是以后的伙食都能如此就好了。”说着,魏婴往蓝湛那里瞟了一眼。

    “恩。”蓝湛看着手中的书简,轻声应答。

    “真的!”魏婴激动的翻了个身,半撑着身子看着蓝湛,两眼放光。

    不时,魏婴又侧卧着,看着天花板,油腔滑调道“只是含光君天天给我吃得这么好,不怕再把我喂得发福。”

    “无妨。”蓝湛也不看魏婴,答道。

    “什么,蓝湛你说什么!”魏婴激动道。

    “到时再给你调节饭食便可。”蓝湛仍旧看着手中书卷,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好啊蓝湛,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都会跟我打趣了!”魏婴边笑边怒,心中却欢喜得不行,从当年的冷若冰山到如今,他与蓝湛共同经历了多少才有了如今这般的关系,才让蓝湛有了如今这些变化啊。想想心中真是欣喜又感动。

    ………………

    此时距蓝氏听学开始还有一周时间,这些天里,蓝湛只要是在静室便是准备讲学之事或是处理各家事务,其他时候要么便是被蓝启仁叫到雅室商议,要么是去寒室看望蓝曦臣,还有几次蓝湛彻夜不归,守门的小辈说见到蓝湛御剑向西边去了,大概便是去了不夜天城料理他的仙督事务。

    而魏婴过的就别提有多洒脱了,每天吃好睡好,虽然达不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蓝湛每日都会将一日三餐送到静室给他享用,就算有事外出,当日的饭食也必然提前准备好再由思追他们按时送达,而且他的床铺也肉眼可见的软和了一些。

    魏婴每日闲来无事便在后山摸摸鱼抓抓兔子,要不然就是和小苹果斗两句嘴。这两日他到寒潭洞呆的越发频繁,呆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有时蓝湛已经将晚饭备好在静室中等候片刻,他才带着满身的寒气回来。蓝湛也问过他可是受了什么伤才到寒潭洞中去治疗,魏婴却只是笑笑,答一句“故地重游而已。”

    蓝湛深知寒潭洞是他们年少时第一次共同立下救世之念的地方,意义非凡,魏婴估计也是感怀,便也不再多问,魏婴每日也仍去寒潭洞中呆着。后来有一次,蓝湛正巧从寒潭洞入口处路过,便好奇进去看看,发现魏婴正卷着裤腿,从寒潭之中捞起一只西瓜,劈开正准备享用。见蓝湛来了,嬉皮笑脸道“蓝湛,你怎么来了……冰镇西瓜,吃吗?”说着便向蓝湛递去一块。蓝湛并不理会,转身离去,之后便也再没管过他来这里的事。

    距听学开始还有三天,这日清晨,魏婴难得起个大早,正在云深不知处中闲逛,恰好碰上准备出去采买的景仪和思追,便来了兴致硬是要跟着他们一同前往。

    “正好正好,你们带我一起出去吧,这云深不知处出入都要通行证,境内又不许御剑,这些天可是把我憋坏了!”

    “你本来也御不了剑。”景仪顺嘴说了一句。

    “景仪。”思追扯了扯景仪的袖子低声道。

    除了那日在观音庙的人,其他人还并不知道魏婴将金丹剖给了江澄。思追他们也只是听蓝忘机提起过如今魏婴这具身体灵力低弱,难以用剑。

    只怕景仪这一句会戳到了魏婴的痛处,思追便连忙提醒,景怡也有所意识,不再发话。

    “魏前辈,不是我们不带你前去,只是今日我们要去云梦,一日便回,必须御剑前往。”

    “云梦,你们去云梦干什么?”魏婴早就习惯了没金丹的日子,也早就不在乎一些言语了,所以对景仪的话他根本就没当回事,依旧兴高采烈问这问那。

    “是这样,云梦莲花池的第一批新藕不久便要成熟了,含光君命我们先去预定一批。”思追答道。

    蓝氏听学是在每年的六七八月,正是一年中最严热的时候。而云梦地处南方,夏季来得更早,加上莲花池乃是灵脉涌动之地,受灵气滋养,这里的莲花开得格外早,且开败间隔极端,几乎是周年不断的,有时到了冬日还能看见雪伴莲花的奇景,第一批新藕吗自然也比别处早上一两个月。

    但这些外人很少知道,第一季的藕最为鲜美大多也都是被本地人受用掉了,更不为外人所知。

    “蓝湛连这个都知道?”魏婴心中正在惊奇。

    片刻后又道“那也无妨,你们可以载着我啊,你们御剑如何!”

    “你不是刚从云梦回来吗?”一旁景仪又嘟哝一句。

    魏婴并未听见,依旧满眼期待看着思追他们。一则他真的想找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另一方面这个时节的云梦他也好久没见了。

    蓝思追见魏婴这般,也不好再怎么回绝。

    “那好吧,魏前辈,我们载你一同前往吧。”

    片刻后,三人步出云深不知处,思追景仪一同出剑,只见两道蓝光闪过,三人便不见了踪影。

    百米高空中,魏婴正双手扒在思追肩上,出神的盯着前方,景仪在思追身侧,二人并驾齐驱不分先后。

    如此高度,云层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看的,魏婴只是一直关注着思追的侧脸,透过他的侧脸隐约可见思追坚毅专注的神情,又隐约可见当年的阿苑。

    想当初阿苑还只是个几岁大的孩童需要人时时抱在怀中,如今魏婴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却感到他的肩膀很结实也宽厚了。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感动,不知何时眼角有一滴泪冒了出来,然后又被飞快的落在了身后。

    思追瞥见了魏婴的神情,关切的问道“魏前辈你怎么了?”

    魏婴醒了醒神,道“没事,只是没想到啊,你们小小年纪竟然将御剑之术修的如此好,尤其是思追,载着人还能如此稳当且速度不减。”后半句是故意说给一旁的景仪听的,思追倒先红了脸。

    景仪却并没有被魏婴激到,反而得意道“那是,我和思追四年前就开始修习御剑之术了。”

    “四年前,你那时候拿的动剑吗!”魏婴反驳道。

    景仪急了“怎么拿不动,那时候我们都十三了!”

    魏婴见状暗自得意,片刻后又疑惑道“这御剑之术非得要用仙剑不可,一般世家子弟十五岁之前都用寻常的剑练习剑法修养灵力,十五岁之后方才按照各自天资秉性由族中长辈赐剑,而后再各自修炼,你们为何早了两年?”

    “我们这一届由含光君亲自教导,学得快些,所以赐剑也早。”思追答道。

    魏婴听了倒也不再奇怪,他看了看脚下的一把仙剑,剑身修长,剑气灵动,通体饱满泛着熠熠银光,一缕烟云自剑柄至剑梢流过。

    再看一眼旁边景怡脚下的仙剑,倒与蓝湛的避尘有几分相似,只是剑身更纤细些,剑柄相连处成旋风卷云的形状,发出的银光也敛去了避尘的寒意。

    魏婴心中也不免赞叹,开口问道,“思追你们这两把剑都有名字吗?”

    “魏前辈,我这把剑名为挟月。”

    “我的叫逐尘。”

    “好名字!”

    “是吧,我们自己取的!”

    “皎皎君子,挟月逐尘。”魏婴心下想着,又不免顽皮看了一眼景仪的逐尘剑,心道“蓝湛的剑叫避尘你的剑叫逐尘,也难怪看起来相似。一个是皎皎君子纤尘不染,一个却偏要到灰泥中跑跳打滚。”想着,魏婴脑中便有了画面,不自觉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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