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蓝氏崇教,开宗明义,明本、辨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讲台之下,一蓝氏门生宣读训诫之词。
堂下小辈皆立于书案左右,齐声道“尊师命。”而后双掌掌心向上交叉拱手连拜两拜,再下跪一拜,而后起身各归座位端坐停训。
“蓝氏家规,凡四千五百七十六条,曰不可习弯门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滥收学徒,传非其人,不可私藏利器,沐浴后需更换衣物,抹额意归属自我,不可擅动他人抹额,抹额不可做他用……”
“四千五百多条家规,这次听学有这群小东西们受的了……”魏婴在一旁站着,着实无聊,看看这群小辈一个个怕都是被族中长辈寄予厚望,指望能在这次听学中脱颖而出,毕竟现在蓝湛是仙督,若是能通过听学得到赏识认可,对日后家族的发展是有大大的好处啊!
全场除了魏婴在胡思乱想,小辈们各个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认认真真听着这些在魏婴看来无聊至极的家规。方才还冒着风险悄悄跟魏婴打招呼的那几个,现在竟也神情严肃看着蓝启仁听着训诫。魏婴还故意注视了欧阳子真片刻,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回应,让他心中一阵疑惑,“现在这些小辈都是怎么教出来的,都能听得下这些古板的东西。”
“不可骄奢淫逸……不可结交奸邪……不可……”魏婴着实百无聊赖,四千多条家规还在慢慢念叨着,全场又没人搭理他,他竟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开始跟着背起了家规……话说他好歹也算听学史上抄家规第一人,作为非蓝氏门人抄家规最多的一个,前面的几百条他也是抄着抄着就记下了,此刻便不正经的跟着这讲训的门生一同念了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小声嘟哝,讲训门生声音洪亮可以还过去,而后念着念着不自觉地声音稍稍大了起来,已然可以听见在严肃的讲训声中夹杂着一个不正经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堂下小辈仿佛如梦初醒,目光渐渐地被吸引过去。蓝启仁刚刚还在欣慰地捋着自己的胡须,闻此异动也向声源处看去。蓝湛对这不正经的絮叨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闭目不语。
蓝氏门生训练有素,依然严肃地念着蓝氏家规,未被干扰,而魏婴此刻还沉静在自己的背家规活动中,心中有一丝不屑竟还夹杂着一丝丝得意,丝毫没有在意到他已经吸引了兰室内众人的目光。
“魏前辈,魏前辈……”坐在台下的思追看着不为所动的魏无羡又看看神情越发气愤的蓝启仁,着急地小声提醒着他,但声音实在太小,魏婴并为听见。
而坐在思追旁边的金凌便不耐烦了,说到底自己与夷陵老祖还是有些瓜葛的,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内心却不知怎的觉得魏无羡此刻着实是丢人,便直接往他脚踝处扔了一个小纸团。魏婴这才惊醒过来,立刻发现了满脸厌恶的金凌,心中正要发作,却感到右侧又一股寒气夹杂着杀气袭来,缓缓看去,正好装上了蓝启仁不可置信又杀气腾腾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肯定失态了,立马站好,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又见所有小辈都在偷偷看着自己眉眼含笑便低下了头,不知是羞是恼。
蓝启仁收回目光,一脸严肃,轻咳一声,小辈们又正襟危坐,听训如常。
……
“兰陵金氏拜礼!”
金凌闻声站起,拍拍衣服,走上前去,看起来虽然仍有些风风火火的,但能感觉到他很认真在做这件事。金凌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金家教服,一个则是穿着江氏的教服。
金凌面向蓝启仁拱手行礼再行跪拜,随后起身道“兰陵金氏金凌,拜见先生。”
“素闻先生喜好茶道,而清幽雅望,不屑俗物,兰陵金氏特为先生准备白玉壶一只,上雕以香草,以和先生品行,还望先生不弃。”说着,便微微招手示意身后门生奉上拜礼。
门生上前,打开礼盒供蓝启仁观看。但见这茶壶通体纯白,观之厚重而晶莹剔透,微光下即可洞察壶内,此壶皆由一整块玉石打磨而成,上可以兰草,大巧不工,乃是十分罕见的珍品。
蓝启仁见了频频颔首,面露喜色,示意堂下门生上前受礼。
魏婴在一旁也是啧啧赞叹“想不到金凌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疯疯傻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做起事来倒十分周到,一套流程也是严谨得体。这茶壶稍有见识者自然都能看出是上上之品,却稳重内敛并不张扬,不会让其他世家子弟为难……唉,真是比金子轩这种土大款送的什么金丝编成的书不知好上多少倍。”
金凌心中十分得意,却也若有所思……这一套礼仪还有这样拜礼任他来准备自然是不会有如此效果,这些都是之前在金陵台上金光冕亲自为他备好,并让他演练多遍的成果。他虽然表面上与江澄闹别扭不愿意来蓝氏听学,但此前金光冕早已与他促膝长谈陈明利害了。此刻这一切赞许都落到他身上,他一方面当然觉得骄傲,但另一方面也暗暗较劲,日后自己一定能独当一面,要众人刮目相看而不是依靠着长辈们的帮助。
金氏拜礼献毕,金凌自与门生退下,而一旁跟随金凌前来献礼的江氏门生上前道“云梦江氏子弟郑平,奉家主江澄之命,为蓝先生进献听学拜礼。”
这郑平便是此前提到过的魏婴的四师弟,他出生农户,年龄与江澄一般大,自幼勤勉好学,双亲却遭邪祟杀害,与宋纲一同被江枫眠带回云梦莲花坞。郑平做事极为认真,无论是习武还是求学皆是如此,且心思成熟细腻,感念江枫眠救命收养之恩,更是对云梦江氏忠心耿耿,故而年少时便被江枫眠作为左膀右臂带在身边,江澄继任家主后亦然。
郑平的武艺灵力应当与江澈不相上下,佩剑墨桑,剑与人一样,看似平平不露半点锋芒。
因为郑平平日里都在江枫眠左右帮助他处理家中事务,故而与其他几个师兄弟相比,魏婴对他映像最浅,以至于他自报家门后,魏婴还想了片刻。
金凌在座位上偷偷看向这边,似是有些焦急,江澄的审美他是知道的,那种风格与金光冕沉稳持重自然是不能比,这次江氏并无门生前来听学,送的拜礼自然也是为了他的,他当然心中担忧可千万不要丢了他的脸啊……
“家主知蓝先生诸事操劳,又时常除歼邪祟,特奉上清心金铃一对。云梦金铃素有清心凝神之效,可助蓝先生调理身心,铃上配莲花木坠,乃是采云梦莲花池灵力汇聚之处的莲根雕琢而成,佩于身上可消除疲倦、驱除邪祟,长浩然之气,望蓝先生不弃。”
蓝启仁对此物十分满意,让门生代为收下。此前蓝启仁在冥室受了聂明玦断臂怨气的侵袭,至今仍有微碍 ,江澄也是知道这一点才送上此物。
金凌见状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礼毕,郑平回到座位,退下时还往魏婴处看了一眼,魏婴正好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魏婴对他微微一笑,郑平克制,神色平静,但内心却极为想念他这位大师兄,只是碍于场合不好表露,而且他心中也有许多话想和魏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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