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问道之六

    魏婴来时,众小辈还在讨论着蓝湛所出的考题,一时并未在意到他。

    魏婴本想着这会儿没了蓝启仁的束缚,可以好好接受一下小辈们的欢呼爱戴,来个闪亮登场,他兴高采烈的与大家打招呼,却并未有人理睬他,有些郁闷,便提高了音量故作生气道“喂!聊什么呢,上课了!”

    众小辈这才回过了神,嬉皮笑脸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说,你们也太不尊重我了,好歹我也是你们的老师啊,蓝老头儿在这儿,你们敢这样吗?”魏婴故作嗔怒道。

    但说实话,魏婴长了一张天生自来熟的笑脸,就算是故作生气状也会被人家一眼就看出来,有时就算是真的生气了,人家也会怀疑是装的。众小辈接触过他几次,也明白了魏婴是个……不正经的,所以在他面前自然随意些。

    “魏前辈,你来了!”欧阳子真兴奋道。

    前两节课又是提问又是考试,蓝启仁的礼法课独占一上午,已让众小辈昏昏欲睡,意志消沉,下午又是蓝忘机的除祟课,更是丝毫不敢怠慢打岔。这大半天下来,小辈们的心神都已疲惫不堪了,就坐等着魏婴过来给他们讲讲鬼道,打打岔、逗逗趣。

    “魏前辈,你不会也是过来考试的吧……”韩高平趴在书案上疲软地说道。

    众小辈听了又是爆发出一阵撒娇抱怨之声。

    魏婴不解道“考试,什么考试,蓝启仁给你们考试了?”

    “还有含光君。”张百陌也哭丧着脸说道。

    “蓝湛?”,魏婴自己嘟囔着,想了想,不自觉哈哈大笑起来,“也对也对,我跟蓝湛呆了这么久,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我还纳了闷他要怎么跟你们讲学,考试很符合他的性格!”

    “啊~~”堂下小辈们似乎预感到自己以后的听学日常了,纷纷为难抱怨。

    思追便是蓝湛带大的,在一旁不置可否的笑笑,景仪倒也想反驳,却也只是小声嘟哝一句“才不是呢!”

    “对了,蓝湛给你们考了什么?”魏婴问道。

    姚宗玺在台下答道“就是一个被奸夫□□害了的无头女尸化为邪祟,她的头颅还异化了一方草木。”说着还将自己书案上的除祟之书翻了指给魏婴看。

    魏婴自然是不会去看这本厚实笨重的书,而且书上小字密密麻麻,他也耐不下心来仔细阅读。

    关于这本除祟之书,魏婴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段时间不管是在静室还是在藏书阁,蓝湛不停修改编撰的就是此书,他也时不时在骚扰蓝湛时看上两眼,提提意见什么的。当时大抵是已经要成书了,只零散见到其中一些章节,没想到蓝湛竟然写了这么厚一本。光是想想,魏婴就对蓝家这种古板却又骇人的能力感到恐怖直打哆嗦。

    而听姚宗玺所言,蓝湛给他们的考题,应该正是之前他们亲手处理过的一例,这个还是他建议蓝湛加进去的,想不到现在做了考题还难住了诸位门生,魏婴心中不由一阵欣喜自豪。

    “魏前辈,如果是你,如何处理此事?”云空明见魏婴若有所思便问道。

    “啊,我啊,我还是先来听听你们的答案吧,你写的是什么?”

    云空明顿时有些羞赧局促……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的答案总归有些……露怯。

    “我的话……这除祟之法莫过于三,上策可了其平生夙愿感化之,中策感化不成则镇压之,下策镇压不成则灭之。”

    这正是当年蓝启仁所说的最正确的答案,魏婴听了微微笑道“不错,学得很扎实。”

    云空明听到魏婴夸奖,又喜又羞,微笑着坐下。

    “思追,你呢?”

    思追此刻正认认真真地盯着魏婴期待他作何回答,却不想魏婴要自己回答。

    思追站起身来,憨憨笑了笑,道“魏前辈,我的答案与空明兄无异。”

    “哦”魏婴微笑应了一声,心中却又不免有些失望,“现在这些孩子都这么没个性的吗?”,四下搜寻一番,却见好多小辈脸上神色缓和,还有人在窃窃私语“太好了,云空明和蓝思追也都是这个答案,我写的也差不多……”

    金凌阙着嘴,听周围门生对思追云空明一阵吹捧,只是满脸的不屑。

    魏婴见了,便问他“金凌,你来说说看,怎么处置此事。”

    金凌见魏婴问他,便环顾四周,站了起来,半昂着脑袋,傲娇的说道“人都已经死了,要了她平生夙愿,那她说要杀了那对奸夫□□,还真的就帮她把人抓过去送给她杀吗?”

    思追闻言低下了头……

    “那你说要怎么办?”一旁景仪问道。

    “要我说,那对男女害人在先,活该受点罪,只是既然这无头女尸已然化为邪祟为祸一方,就应当当机立断,尽早铲除,可先将其头颅挖出拼还给她,若她怨念不消,则诛杀。”

    “你说的容易,再说了那女尸要是想把自己的头找回来还不早就挖出来自己带上了。”景仪反驳到。

    金凌答不上来,气呼呼地坐下了。

    魏婴安抚道“金凌的回答也很实际。”

    堂下讨论之声渐起……“唉,是啊,为何这女子已然化为邪祟却不将头颅找回呢?”

    魏婴本想再多问两个,但……虞宣棠的样子根本又不理睬他,苏青萤……他已经听说了上午的事,也不愿为难她。剩下的答案也都差不多。

    突然,姚宗玺道“魏前辈,如果是你不就可以用鬼道将那邪祟化为己用了!”

    魏婴着实没想到提出这另一条路的竟会是他,有些惊喜道“不错不错,这确实是另外一条路。”

    姚宗玺听了夸奖满是骄傲的看看四周,他跟他老子姚宗主也真是很像,当年也是听外界评价对夷陵老祖很是鄙视,但到底也是个少年郎,对魏婴这种怪侠也有种按捺不住的好奇……而后魏婴名声大好,又有了仙督所在的蓝氏支持,睦邻的云梦江氏对其态度也略微有了转变,姚宗主也一改往日态度,渐渐对魏婴大肆夸耀宣扬,这姚宗玺便也开始将心中的鄙夷尽数转变为崇拜,希望以后能成为超越魏婴蓝湛的仙门名士。所以如今对魏婴,他虽然还隐隐有些鄙夷傲慢的态度在,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得到其认可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真传之类。

    “你们的书上除了讲了无头女尸的事,可还有什么其他内容?”魏婴面向众人问道。

    小辈们皆摇头。

    “唉,对啊,魏前辈的话,可以先用鬼道之法将邪祟召出,文明情况再做处置!”片刻后,欧阳子真突然说道。

    魏婴欣喜,笑道“不错不错,已经接近了。”

    过了一会,魏婴面色沉静,两腿岔开,大大咧咧地坐在蓝启仁蓝湛做过的位置上,手肘撑着大腿,就差手里再拿一壶酒了。

    “这是几个月前,我与蓝湛共同处置的一无头女尸之案。蓝湛书上所写便是我们前去处置,村民告知的情况。”

    “后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堂下小辈好奇问道。

    “根本不是怎么回事儿呗!”

    “我与蓝湛在当地进行调查,发现闯入那被异化的林子的人失踪后过几日都会在另一头的湖边出现,除了昏迷并无大碍,修整后也便都醒了。”

    “这么说这林子是只抓人不伤人的……”云空明道。

    “聪明!我与蓝湛也打算进这林子一探究竟,里面树精藤怪也是多有阻拦,林中却并没有残尸败蜕之景。”

    “穿过这林子之后,我们找到了村民所说的那一间农舍,推门而入却只见床上有一具干尸,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干尸,是无头女尸吗?”韩高平问道。

    “并非是那无头女尸,乃是一具男子的干尸。”魏婴答道

    “肯定是被那女尸寻仇吸干了阳气!”张百陌道。

    “死人怎么会吸人阳气,吸阳气是妖怪做的事!”金凌插话道。

    “金凌说的不错,这身死化为邪祟之人,周身皆是怨气阴气,最具怕活人阳气,更不要说吸取活人阳气,那简直是自取灭亡。”

    张百陌闻言羞得低下了头。

    “我与蓝湛也是疑惑,心有所思,但无法确认,蓝湛曾试图以问灵之法,但并无所获。那时天色渐晚,入夜后阴气大盛,邪祟便会异动,为了早点弄清楚情况,我便与那干尸用了共情之法。”

    “共情!”堂下小辈皆是惊讶,那只是听说过的一个秘术但鲜有人尝试,施术着与受体感同身受,愤怒痛苦一应俱全,风险极大,稍不留神便会随受体一同身死神灭。思追景仪他们亲眼见过魏婴共情,倒也不似他人那般惊奇,等候魏婴继续往下说。

    “这男子原是这里一家农户,还有个妻子,只因这里地处偏僻,隔着一片林子才能见到其他人家。这对夫妻每日便在这林子里靠耕作打猎为生,女子则偶尔做些纺织拿到邻村集市上卖。”

    “一日,这农户正在田间耕作,突然听那林中传来女子的呼救之声,担心是自己的妻子外出回来遇上什么野兽了。赶忙提着锄头往林中跑,但见一女子躺卧在地上,身旁还有一条青蛇。这农户二话不说一锄头将青蛇斩成两段,又查看了这女子的伤情,她的腿上虽未被蛇咬伤,但大概是奔跑时刮到了树枝藤蔓,有不小的一道口子。于是这男子便将她背回了家救治,不时,他的妻子回来为此女子处理了伤口,安置在了家中。”

    “来路不明,绝非好人!”姚宗玺说道。

    “不错,这女子确实不是好人。”

    “到了晚间,这农户夫妻皆睡着了,突然有树枝藤蔓将这男子捆住,男子本想挣扎,却被牢牢困住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只好一边装睡,一边微微眯着眼观察周围动向。藤蔓一侧渐渐聚集抬起,表面开始化出一人的形象,正是那女子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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