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靶场入口处,找到姑苏蓝氏的入口,蓝忘机径直走了过去。一袭红衣再次溜了过来,堵住蓝忘机的路。蓝忘机瞪过去,那是一年多没见到的一张脸,曾经让他手足无措的脸,那张脸还是那样明媚,只是少年的稚嫩褪了些,眉间多了一成英气。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好像随时会弯成一盏月牙,在夜空中皎洁生辉。
就是这样一张让蓝忘机念念不忘的脸,却在时隔一年多后将蓝忘机抛于脑后,忘的干干净净,不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都是把人戳的生疼的。如掷石入水,连一丝水花都未出现,却无声地沉了下去。蓝忘机脑中混沌,心内一股气越憋越闷,便埋头选择无视魏无羡。
入口狭窄,蓝忘机往左侧身欲绕过,魏无羡也侧,蓝忘机又朝右侧挪过去,魏无羡也挪,总之就是正正堵住蓝忘机的路,不让走。蓝忘机抬起头,对上魏无羡的眼睛,对方却无视他的怒意反而对他挑了挑眉。
蓝忘机沉声道:“借过。”
魏无羡脚步不动,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徉怒道:“肯理我了?刚才是装不认识呢,还是假装没看到?”
可笑,装不认识,假装不看到的人是谁,现在还倒打一耙了。
旁边传来了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其中还夹杂着嬉笑之声。蓝忘机觉得好像周围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像在看一场滑稽的戏码,更像是在看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蓝忘机恨不得现在就立马把魏无羡当纸人靶子射穿在入口,他冷冷看过去,一字一句重复道:“借过。”
似乎这才让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目光不善,他笑了笑,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蓝忘机目不斜视,迈步向前,但是路太窄了,蓝忘机不得不也侧过身,二人胸膛紧紧擦过。就那么一瞬,蓝忘机仿佛可以感受到魏无羡衣料下的体温,二人脸庞近到鼻尖似乎都要撞在一起,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恍惚间都觉得云深不知处墙外被迫紧紧相拥的场景重现。蓝忘机魂不附体,却听魏无羡喊道:”蓝湛,你抹额歪了。“
蓝忘机立刻手忙脚乱去抬手去扶抹额,可那抹额明明端端正正,便知魏无羡捉弄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回头想要责备,魏无羡早闪到了一边,嘻嘻哈哈地扛着弓去了云梦江氏的靶场入口。
入了靶场,温家那边一片嘈杂。蓝忘机闻声看过去,见温家的二公子温晁站在一木箱上,挥舞着一把弓,对地下的人嚷道:”再来个!再来个,还差一个!最后一个!”
心下了然,温家如今之势十之八九源于其家主温若寒。此人城府极深,为人狠绝,还有一身可敌万夫的修为,温家在其运营下可谓越发强盛。许是生活环境太过安逸,温家后辈却是一言难尽。
温家长子温旭也算一表人才,可与其他世家的后辈比却略显平庸。而次子温晁,更是荒唐,修为人品没有一项拿得出手。也难怪自家举办的射箭比赛都凑不出人来。
那边又吵嚷了一会,有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温家的人群中冒了出来,果然哪里热闹哪里就有魏无羡。只听魏无羡扬声道:“谁说他没拿过弓?他拿过的,而且射得很好。”顺着温家人的目光,蓝忘机看到一个少年,许是因为害羞,他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抬眼,却不停地去瞅魏无羡。
魏无羡踱步过去,站到那名唯唯诺诺的温家少年旁边,盯着他道:“你刚才在花园里射得不是很好吗?”
站在高处的温晁看过去,满脸怀疑加嫌弃道:“真的?你射箭好?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那名少年低着头说了什么,表情惶恐,却因为声音太小,蓝忘机没听清。再看温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好吧,那有个靶子,你赶快射一个来看看。好就上,不好就让开。”
人群四散开来,那少年不知所措地拿着弓,低着头,左右乱瞟。魏无羡却伸出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样子与那少年很是亲近,安慰道:“放松。像之前那样射就行了。”
蓝忘机也好奇,魏无羡说射箭射得好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水准。便目不转睛看着那少年拉起弓,可不用近看,都看得出那人动作僵硬,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如何能射得准。果然,一箭出去竟是连靶子都没射到。
本来安静的人群爆发出哄笑之声,那少年见状转身就跑,魏无羡去喊着追了上去,离开了蓝忘机的视线。
魏无羡何时与温家人也有交情了,莫不是这几日刚认识的,就如此熟稔了。看那少年模样也不是个多话之人,必是魏无羡主动招惹的,就像当初不停骚扰蓝忘机一样。蓝忘机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蓝曦臣走了过来,道:“忘机你可听说,魏公子在江家射箭无人能敌。还有金公子也是一把好手。“
魏无羡剑法不错他是知道的,却未知射箭如何。平日里他与兄长常有训练,在姑苏也未曾遇敌手。听兄长说魏无羡射箭不错,却也留意了起来。
开场后,许多弟子都因射错了普通纸人而被淘汰下场,场上之人只剩三成不到。魏无羡从开场到现在,一直不徐不赶,全身无丝毫浮躁之气,比很多人都射得慢,却例无虚发,箭箭中的。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比赛之中,双目凝神,拉弓果断,身形优美,和平时不是聒噪不已就是小动作不断的样子截然两派。
不一会儿场上之人不足一成,附有凶灵的纸人所剩不多,混在普通纸人中灵活闪避,难度骤然增加,场上气氛也紧张了起来。蓝忘机也被这肃然的气氛感染,全身心投入射箭之中,毕竟都是少年,比赛越近尾声想要赢的愿望便愈发强烈,蓝忘机亦热血沸腾,想要把魏无羡给比下去。
他眼神甚佳,锁定了藏于普通纸人中一个凶灵纸人。蓝忘机瞄着弓,随着那纸人腾挪闪躲移动脚步,全然忘我。可那纸人躲在普通纸人身后难以瞄准,蓝忘机一直找不到机会出箭。
侧后方,一个离他很近的声音响起,“忘机兄。” 蓝忘机正全神贯注瞄着那纸人,听旁边有人叫他,本能地回到:“何事。”
那人道:“你抹额歪了。”蓝忘机这才反应过来,他身后正是魏无羡。魏无羡早就骗了他一次,还乐此不疲,不想理睬,回到:“无聊。”
魏无羡道:“这次是真的!真的歪了,不信你看,我给你正正。”
蓝忘机正要阻止,额间却传来丝绸滑落的瘙痒感,从小就习惯的额间的紧束感骤然松弛,突然便释放开来,丝丝地灌着凉风。紧瞄着纸人的眼睛也被下落的抹额划过睫毛,惊的眼睛本能的一眨。
抹额掉了。
蓝忘机从未在人前摘下过抹额,包括至亲的兄长和父母面前也从来没有过。抹额对于蓝氏弟子就像是缝在额头上的衣服,于人前掉下就如同赤身裸体一般。非命定之人不可触碰,这是蓝忘机从出生以来就被刻在脑子里的东西,如今这抹额被人生生拽了下来,而拽它的人是魏无羡。
蓝忘机惊的浑身都颤抖了,弓差点从手中脱落。他脑中混沌一片,不知自己是恼,是羞还是怒,僵在原地还维持这射箭的姿势一动不动。终于,他回过头缓缓看向了魏无羡。
魏无羡手中拿着抹额,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给你,你重新系上吧。”蓝忘机脑中仍然空白,盯着他看,却见魏无羡嘴上说着抱歉,眼中却毫无愧疚之色,还低下头仔细端详手中的抹额,手还蜷起捏了一捏。
这一捏,让蓝忘机彻底清醒过来。他恼羞成怒,将弓往地上一甩,伸手便将抹额夺了回来。无奈这夺抹额的动作太大,吸引了场上还在专心射箭的人。其他弟子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大事,便继续射箭,而场上所剩蓝氏子弟,皆是一惊,停下动作全都围了过来。
若没人发现自还好说,家族子弟这一围,蓝忘机更觉无地自容,甚至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谁都不要理。他觉得所有人都带着诡异的眼神在审视着自己,围着他指指点点。
蓝曦臣揽过蓝忘机的肩,率先开口:“忘机,魏公子不是故意。你先把抹额系起来。”蓝忘机僵硬地照做,却听到四周混乱不堪,七嘴八舌的声音,搅的他无法自处。
一人道:“这只是意外,无须那么生气。”
另一人道:“不是女子,只是男子,不必在意。”
再有人道:“可是家规并没有规定命定之人一定是男子或女子。”
还有人道:“虽然只是意外,可这抹额确实只能命定之人触碰啊。”
“......”
“......”
那些嘈杂之声此起彼伏,蓝忘机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满脸迷惘的魏无羡,可那迷茫的眼睛还是那样晶莹剔透,如星如幻,每一刻都似乎在闪耀着勾人心魄的光芒。
蓝忘机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什么比赛,什么清谈会,他统统都不想理会,他只想找个无人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离开所有人的目光和听起来变味的关切。连蓝曦臣都拉不住,蓝忘机放下背上的箭筒,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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