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烧山1

    一封来自温家的书信,打破了云深不知处的宁静。众人会于雅室,皆眉头紧皱,忧心忡忡。蓝启仁手拿着信,折起又打开来,像拿着一件满是尖刺的物件,不知如何是好。担忧之余,那颤抖的胡须分明迸发着的还有怒意。沉默半晌,他右手一捏,将那封信扭成一团,随之一拳垂下,大骂道:“岂有此理。”还想再骂,却犹如打蔫的茄子软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蓝家长辈也按奈不住怒火,骂道:“温家欺人太甚,堂堂仙门世家,哪有去当苦力的道理,还要求家主亲自前往。真当自己是天了。”

    另一长辈道:“什么监察寮,我看找苦力是假,借此羞辱一番是真。看如今蓝氏后辈人才济济,找茬罢了。”

    平日平和惯了的蓝曦臣眼中头透着一丝愠怒和无奈,却是无的放矢,只好叹气。

    原来,温家以要在姑苏修建检查寮的由头,说缺乏人手,要求姑苏蓝氏派出弟子前去帮忙修筑。同时点明修筑瞭望台兹事体大,家主需亲自前往监工。

    莫说家主青蘅君常年闭关不问世事乃是众人皆知,堂堂一家主放着家族之事不管跑去当什么监工,摆明了就是岐山温氏没事找事,也不知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蓝曦臣道:“既然如此,那便我去吧。我是长子,代替父亲前往天经地义,相信温家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蓝忘机看向蓝曦臣,想说一起去,却见蓝曦臣摆了摆手,接着道:“忘机,温家目的不明,你守在云深不知处,与叔父也好有个照应。”闻言,蓝忘机点头不再多说。

    当日过了晌午,蓝曦臣便点了弟子前往温家口中的姑苏检查寮。

    两日后,蓝忘机正于藏书阁抚琴,一阵急促和不安的钟声响起。这钟声平日里几乎听不到,一旦响起必是大事。蓝忘机手上一紧,琴弦骤然断了一根,紧绷的琴弦嘭地弹起,在蓝忘机是指上划出一道血痕。伤口不深,没一会血珠便缓缓渗透了出来。

    顾不上处理伤口,蓝忘机提剑便冲出藏书阁。玉兰花已落,树上已冒出茂密的叶子,钟声催的紧,惊起藏于树叶后的飞鸟,鸣叫着向天空窜去。

    蓝忘机四下望了一眼,见大批门生往山门口赶,不敢迟疑,立刻跟上。

    赶到山门时,见蓝启仁与几位长辈立于前方与人对峙,一些门生跟在后面表情严肃。却见与蓝启仁对峙之人,皆烈日艳阳袍,在午时正阳下红的刺眼,人数众多,一眼望去山门口红成一片。为首的那位,看上去二十出头,衣裳更为华丽,烈日纹上襄了金线,反射着日光,显得整个人更加咄咄逼人。

    此人,蓝忘机认识。正是温若寒长子温旭。

    蓝忘机穿过人群,走到蓝启仁身边站定,面无表情看向温家人。

    蓝启仁道:“温公子这是合意?”

    温旭也算英气十足,浓眉剑目,鼻梁高挺,尤其那张薄的快看不见的唇像极了温若寒,流露出一股阴鸷和暴躁。他嘴角勾起,道:“设立检查寮乃仙门大事,蓝家家主不亲自去看着,反而让自己未及弱冠的儿子去当监工,你们姑苏蓝氏当儿戏吗?”

    蓝启仁忍怒道:“我家家主正在闭关,不宜出关。蓝曦臣是他长子,在仙门中也颇有威名,由他来代替,你们定可放心。”

    温若寒道:“设立检查寮,其他家的家主都去了,就你们姑苏蓝氏特殊,还是说姑苏蓝氏家主自觉不贤要让位了?”

    “你……!”听闻温旭对青蘅君不敬,蓝氏子弟纷纷拔剑,仙剑出鞘之声铮铮响起,山门前本就对峙紧张,一时间突然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态。

    “有点意思。”温旭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接着道:“看来你们这家主是打算换人了。”他声音高扬道:“姑苏蓝氏家主昏庸无能,于上置仙门大事不顾,于下教导无方,姑苏蓝氏不愿动手,我温家便替众仙家讨一个公道。蓝启仁,蓝先生,不如下一个家主便由你来做如何,谁不服温家便出面帮你教训?或者在场谁想做下一个姑苏蓝氏家主的,站出来,我来替你说?“

    “岂有此理,我姑苏蓝氏的家事轮的到你这黄口小儿评头论足?”蓝启仁气的山羊胡须颤抖不止,眼里冒火。而蓝忘机一手已摸在避尘剑柄处,随时准备应战。

    蓝启仁一手按在蓝忘机扶在剑柄的手上,咬牙低声对蓝忘机道:“忘机,去找你父亲,让他快跑,这里我顶着。”

    “叔父……”如此一触即发的局面,蓝忘机哪有走的道理。

    蓝启仁见他迟疑,握紧蓝忘机的手用力一捏,声音很低却嘶哑无比,道:“走!!!”

    岐山温氏突然发难,明显并非针对青蘅君,而是冲着整个蓝家来的。而父亲作为家主更是最大的靶子,一旦被捉住后果难料。蓝忘机虽不愿做这临阵脱逃之辈,却也知蓝启仁所言必要,遂逐步后退,以最微小的动作穿过人群往云深不知处深处跑去。

    行至山上,蓝忘机回首,山门处浓烟泛起,想必双方已经打了起来。

    匆忙赶至青蘅君处,却见房门大开,父亲不知去向。来不及找人,门后一阵轻微的异响却逃不过蓝忘机的耳朵,此刻胸膛中的心脏此刻跳的七上八下,似乎快从喉咙中蹦出来。蓝忘机轻轻拔出避尘,尽力不发出一丝声响,屏住呼吸,猛然转身将门甩开,避尘井然接上刺去。

    昏暗角落之间,闪出一道剑光,“嘭”地一声将避尘挡了回去。蓝忘机一怔,这道剑光无比熟悉,竟是朔月。

    “兄长?”蓝忘机喊到。

    门后之人果然是蓝曦臣,却见他满脸血污,身上白衣早已脏乱不堪,还有破损,尘土血迹剑痕沾了满身。只有那双深色的眼睛依然清亮,可眼中没了春风之煦,只剩满满惊惧。

    见来人是蓝忘机,蓝曦臣似乎松了一口气,脚步微微不稳,晃荡了一下,扶着墙站稳。

    “忘机,快,快拦住父亲。”蓝曦臣说话喘不上气,咳嗽一阵,竟咳出血来,忽觉头昏脑胀,眼前一黑就要往前倒去,亏得蓝忘机眼疾手快立刻扶住才未跌下去。

    蓝忘机清淡的瞳仁猛得放大,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兄长这般狼狈。这般情形,蓝忘机怎能放心离去,扶着蓝曦臣坐下,手覆于其手掌上输送灵力助其疗伤。

    须臾,蓝曦臣才清醒过来。

    原来昨日监察寮来了大批温家修士,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之多,建一个监察寮哪需要这么多人,心下便觉得有异。今日一早这工地上便不见大半温家修士,连带着昨日刚到的那一批也不见了,就连平日里在凉棚里喝茶监工的温旭也不见踪影。上百人一齐行动,又在姑苏地界上,蓝曦臣更是惴惴不安,提出想回云深不知处看一看。谁知话还未说完,监察寮剩余的温家修士提剑便打,想是早有准备,监察寮的蓝家子弟尽数被斩,蓝曦臣拼了命才逃了出来。

    强撑着灵力御剑往云深不知处赶,却见山门口浓烟滚滚,想到父亲还在闭关怕是不闻动静,便绕了路从后山溜进去。蓝曦臣心知温氏一定会找父亲麻烦,见到青蘅君,大概情况诉说一遍,便让父亲赶快逃走。青蘅君自然不依,一掌打晕了竭尽全力阻止他去支援的蓝曦臣。蓝曦臣昏昏沉沉中醒来,听到脚步声,便跌跌撞撞藏至门后,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蓝忘机。

    蓝忘机闻言就要赶往山门,蓝曦臣挣扎着也欲起身,终是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蓝忘机道:“兄长,你有伤,先调养,不可逞强,你先在此歇息,如遇情况不对,”蓝忘机顿了顿,“就跑。”这二字蓝忘机咬字极重,扶着蓝曦臣手臂的手也重力捏了捏。蓝曦臣也知此时的他如遇上温家人于其他人毫无助力反而成为累赘,心内叹了口气,便坐了回去。

    蓝忘机跨出房门,便听见不远处打杀之声越来越近,叮叮当当,剑刃相击,已有身着蓝家校服的人退至此处。蓝忘机眼神一凛,回身把房门关上,将蓝曦臣隔绝在屋内,执剑迎了上去。

    人群之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剑风凌厉,身法秀美,如展翅白鹤,翩然起舞。纵然对方人数众多,他仍立于最前方,将蓝氏众人护于身后。

    这是蓝忘机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看父亲出剑,身为家主,蓝忘机知晓青蘅君剑法高超,却从未受过教导。对父亲最深的印象就是紧闭的房门中一勾孤单的身影,和母亲每次提到便欲言又止的那个人。小时候蓝忘机还偶尔见到父亲,虽然从未陪他们兄弟二人说话玩耍,但从他的眼里是可以看到慈爱的。也偶尔隔着房门说上几句话,无非就是询问课业等不冷不热的问候,再无其他。而自从母亲逝世,蓝忘机见到父亲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渐渐的父亲就变成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念想,只有当别人提起蓝氏家主时,眼前才会浮现出那张模糊的脸庞。

    同处一处,却从不见面。如今再见到父亲,却是当下这个不容人悲伤哀泣的时刻。蓝忘机飞身而上,站到了父亲旁边,和他共同抵御温家的进攻。蓝启仁受了伤仍在坚持,然而寡不敌众,如若再僵持下去,只会死伤更多。蓝忘机一剑砍翻一个温家修士,对青蘅君道:“琴,藏书阁。”

    青蘅君点头,边打边往藏书阁方向后撤。青蘅君琴艺名动天下,有琴在手便多了一分胜算。而蓝曦臣还重伤在身后房内,离得远些,也会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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