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雪浪几乎遍布目之所及之处,金色花蕊掩藏在层层叠叠的雪白花瓣中若隐若现,显得更加金光闪闪,精贵更甚。牡丹花特有的幽香将金鳞台笼罩起来,第一嗅,馨香馥郁,沁人心脾。第二嗅,却觉得浓烈得有些发腻。除此之外,百花宴名副其实,除金星雪浪这等极品牡丹为主,整个金鳞台当真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蓝忘机同蓝曦臣并肩而立,到时正见聂明玦回过头来。他看到二人,展颜笑了笑,又对蓝忘机点了点头,这才大手拍了拍蓝曦臣的肩道:“曦臣来了。”
蓝曦臣微笑如春风拂面,恭恭敬敬对聂明玦拘礼道:“大哥。”
聂明玦愣了愣,好像这才适应了这个称呼,随即会心一笑。
蓝曦臣朝着人群中扫视一眼,问道:“咦,为何不见阿瑶?”
聂明玦冷哼一声,紧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刚才还在,现在只怕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蓝曦臣见聂明玦神色有异,正欲询问,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聂宗主,蓝宗主。”,惹得正神游天外的蓝忘机一个激灵,他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江澄一身紫衣,抱剑朝众人行了一个礼。
蓝忘机的视线穿过江澄,直达他身后的魏无羡。只见他一身黑衣,唯腰间黑笛上鲜红的穗子摇摇晃晃,他两手空空负于背后,见到众人也不行礼,只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略显傲慢,只看了聂明玦一眼便扭头看向了别处。
周围修士也被魏无羡吸引力目光,既好奇又惧怕。毕竟以死人为利器或多或少听起来都觉得晦气和骇然,更何况活人天生就对死亡有着与生俱来的毛骨悚然。
蓝忘机往前一步正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他高估了自己,夜间翻来覆去想好的一摞话语,突然间就这么灰飞烟灭,可谓是头脑空空。他又黯黯退了回来,装作拉扯衣摆的样子,眼光从魏无羡身上依依不舍地挪开,平时前方。
除了魏无羡都不是多话的人,几人匆匆板着脸打过招呼以后,便各自散去,江澄与魏无羡走到一处,头对头说了些什么,随即拍着江澄哈哈大笑起来,江澄一脸嫌弃地骂了一句,想必又是魏无羡说了一句不着调的玩笑,惹得江澄气得牙痒痒。
聂明玦看魏无羡与江澄走远,转头回来问道:“魏婴为何不佩剑。”
蓝忘机道:“估计是忘了。”
聂明玦顿了顿,有些嫌弃地挑了挑眉道:“这也能忘?”
蓝忘机道:“不稀奇。”
聂明玦沉默,蓝忘机亦沉默,气氛突然有些尴尬。蓝曦臣看了看,笑道:“这位魏公子说过,繁文缛节他通通不想理会,别说是不佩剑,就算是不穿衣服,旁人又能奈他何?真是年轻啊。”
蓝忘机挑了挑眉,记起了他当时说这话时那傲然一切的神情,脑子里仿佛浮现魏无羡赤着身子穿梭于云深不知处的模样,着实不成体统。蓝忘机突然觉得耳根一热,欲盖弥彰般地低头斥道:“轻狂。”
蓝曦臣听到,突然转过头看向蓝忘机,疑惑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蓝忘机慌忙抬头,瞥见也在看着自己的聂明玦,喉头一动,正色道:“兄长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
蓝曦臣眉毛挑了挑,回首看向魏无羡的背影,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过去同他讲话?他们要走远了。”
“我……”蓝忘机神色一滞,手心微潮,他慌张地心道:“莫非兄长看出了我的心思?”正胡思乱想间,旁边一阵嘈杂,熟悉的声音穿过喧嚣人声,钻入蓝忘机的耳朵里。魏无羡怒喝道:“金子轩!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可都别忘了,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金子轩也怒道:“我在问江宗主,又没问你!我问的人也是江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无羡道:“说的好!我师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是谁眼睛长脑门顶上去了?
金子轩道:”江宗主——这是我家的花宴,这是你们家的人!你还管不管了?“
蓝曦臣道:”怎么又吵起来了?”
是啊,怎么又吵起来了。魏无羡同金子轩自第一次在云深不知处轰轰烈烈打了一架后,从此见面都分外眼红,不是吵就是打,为的还是同一个人,那就是魏无羡的师姐,江厌离。
这二人的不合声名远扬,几乎见面就掐,二人甚至还在射日之征这个特殊时期又吵了个热火朝天。
当时,琅琊战场受困,金光善慌忙寻求援助,当时蓝曦臣同蓝忘机都在别处,聂明玦也在清河苦战,无暇他顾,于是云梦江氏便来帮忙。因为担心江厌离一人留守莲花坞安危难料,索性一并带上,与金氏会合。
战场上人手不足,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江厌离自然不愿做个等吃等喝的大小姐,上不了战场,便去伙房帮忙尽绵薄之力,她任劳任怨一时间风评颇佳。她心疼弟弟与魏无羡,每天都煲上一锅莲藕排骨汤给二人补身体,剩余的便给同样在战场奔波的金子轩送去。由于二人婚约已消,为避嫌,江厌离总是挑金子轩不在自己营帐去主帐中议事时送去。
也不知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金子轩竟误认为每日送汤之人是另一名女修。江厌离有一日送汤被金子轩撞见,却误会江厌离欲窃取他人之劳,占为己有,言语间冷嘲热讽,句句往人心上戳。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未传得仔细,只知江厌离又委屈又气恼,也不知如何反驳,继而泪流满面,痛哭不止。
魏无羡如何能忍,自然为江厌离出头,金子轩与魏无羡本就看不对眼,没吵几句又快要打起来,最终被劝住,理清了来龙去脉,发现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
众人并不知晓金子轩事后愧疚之情如何去表,只知他和魏无羡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提起对方都是一脸不屑。而这件事让蓝忘机更加笃定,江厌离在魏无羡心中不一样的存在。
他无心去揣摩,魏无羡对江厌离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愫,姐弟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蓝忘机只知道他不愿再在角落像一个局外人冷然地看着这一切。他至少要让魏无羡知道,他不是那个旁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与自己有关,让他去姑苏也好,担心他身体也罢,并非古板教条,更非多管闲事,而是魏无羡对他蓝忘机而言举足轻重。至于其他的,那些龌龊的,面目可憎的,就让他自行消化,埋入地下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他不能要太多,贪心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毫无道理。
想到这里,蓝忘机黏在地上的双脚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迈步朝那边走去。
这时江澄的声音传了过来:“魏无羡你闭嘴吧。金公子,不好意思。家姐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
魏无羡望向江澄,冷笑道:“下次?没有下次!好不好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他谁啊他?”说完他转手就走,江澄喝到:“回来,你要去哪里?”
魏无羡停住脚步并不回头,背对着江澄抬起右手摆了摆道:“哪里都好!别让我看到他那张脸就成。本来我就不想来,这里你自己应付吧。”
江澄脸一黑,停下了还在追逐的脚步。金光瑶在人群中穿梭,笑容几乎锁在脸上,看的人嘴角发酸,看这边乱七八糟,立马冒了出来,对着魏无羡喊道:“魏公子,留步啊。”
魏无羡置若罔闻,脸上乌云密布,走得飞快。蓝忘机向前一步正要喊住他,近在咫尺,魏无羡却压根没有看到,径直与蓝忘机擦肩而过,衣料摩擦带起一阵清风,拍在蓝忘机脸上,天寒地冻。
金光瑶冲了过来拍着大腿道:“唉,人走了,江宗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澄哼道:“不必理他。他在家里野惯了,这样不懂规矩。”随即,他神色稍缓,与金子轩交谈起来,偶然入耳几句,似乎与婚约有关。
蓝忘机无心多听,他四下看了几眼,发现没人在注意他,遂急急朝魏无羡离开的方向追了几步。这时金光瑶喊住了他,只见其眉心已点上了明志朱砂,身着白底金边的金星雪浪袍,一顶乌纱帽使其娇小的身躯骤然高大了几分。整个人焕然一新,与其在河间时的模样全然不同,只是那双眼睛同样明秀。
金光瑶分毫不见外的改了称呼道:“忘机,你这是要去哪里,马上就要开宴了。”
见蓝忘机沉默,他低头笑了笑,道:“哎,你看我这一高兴真是太不见外了,如果含光君不喜这样称呼,我便改。”
蓝忘机颔首道:“敛芳尊既已与我兄长结拜,便也是忘机义兄,毋需如此。”
金光瑶笑得皓齿明眸:“那便太好了。大哥,二哥都已入座,忘机你也赶快去吧。”
蓝忘机点了点头,回首看了一眼魏无羡离开的方向,早已不见人影。他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宴会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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