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城内有很多刀剑。
丰臣秀吉作为天下人,自己获得的刀剑, 其他家族为了表示忠心和臣服而送上的刀剑实在是数不胜数。
但并不是所有大阪城内的刀剑付丧神拥有被重视的价值的。
一期十分明确地沿着走廊地往秀吉那里去,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刀剑付丧神。
看到一期过来,那些刀剑付丧神们不由自主地就给他让开了宽敞的位置。
一期礼貌地侧头示意了一下谢意。
只是一如既往, 礼仪上着实挑剔不出来什么,但是那些刀剑付丧神就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仿佛被散发出来的气势震慑到了一半,脚下一动不动地绝对不去挡他的路。
等看到了关白大人,一期也不知为何地短暂愣了楞神, 随即才在近乎本能的驱动下, 抬步就找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如同他的本体一般沉默着守卫在了秀吉身后,震慑着那些觊觎着天下人气运, 乃至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妖鬼。
站在这个位置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一期一眼看过去,轻轻松松地就可以将整间屋子里的情形全部收入眼中,包括那些下座的家臣和守卫着他们的付丧神的表情。
这样的情形分明是经常出现的, 但是此时一期莫名地就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怅然情绪,仿佛心中突然之间就被翻出了藏在薄薄土层下的巨大空洞,甚至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本该是习以为常的情形,一期却像是已经阔别许久般站在那里,心中的空洞不断呼啸。
底下那一张张脸, 看着竟然透着陌生。
所幸这样的情绪虽然鲜明而强烈, 但是对一期来说也只是存在了那么一瞬间罢了, 在对职责的守卫之下,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心中的动摇根本没有出现过般,继续若无其事得在关白大人身边,守卫着他不被阴物侵扰。
在关白大人与家臣的会谈之后,一期又尽职尽责地陪着他在大阪城内巡视了一圈,期间又夹杂了各项简短谈话,不知不觉中大半天就过去了。
终于等到关白大人这边暂时没有什么事了。
得了空闲的一期连忙与关白大人说明了一声,随即那张让大阪城内诸多付丧神不敢造次的威严面孔上,便因为秀吉心中有数的廖侃,而显露了几分如同人类少年那样的羞涩。
“我先回去了,关白大人,”一期轻咳一声,告辞转身的动作熟悉的人看来都能够发现那点急促。
回到了宁宁夫人特意给他们安排的院落中,一期才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甜蜜食物味道。
他顿时一挑眉,抬眼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鲶尾他们煞有介事地围着三日月,仿佛有所感悟般,一脸“我很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中的和诗集。而三日月则是一手握着和歌集,一手握着茶杯,在徐徐茶香中,不急不缓地帮着他们欣赏和歌。
看起来真是一幅散发着阵阵书香的风雅画卷。
只是一期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们是什么个性,他们都和他差不多,大部分是生活在武家中的刀,对于各类风雅的事情也大多不怎么擅长,同样也没有太大特别的兴趣。
几个孩子遮掩专心的欣赏和歌,一期看着怎么都不大信。
这样欲盖弥彰的情况,再加上空气中飘荡着的到现在都甜味,一期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有数地走过去,目光十分笃定地投了过去。几个弟弟眼神都渐渐开始飘忽了,也就三日月还能若无其事地笑着喝茶。
鲶尾他们不由自主地就努力往后坐了坐。
一期道“拿出来。”
弟弟们;“唔”
“哈哈哈,”三日月笑着抬起头,“不要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御前大人。”
“就算是撒娇也是不行的哦,夫人,”一期毫无动摇地说道,“就算是付丧神,也不能够过于放肆地摄入甜食,这一点我嘱咐过很多次了。”
三日月放下和歌集,双手捧着茶杯,仰起头用水盈盈的无辜双眸望着他,“甜食,什么甜食”
“”一期露出了一个春风拂面的笑容,“看来夫人你和弟弟们吃了很多。”
看起来更加可怕了。
到这个程度的话显然是没有办法隐瞒,或者说糊弄过去了,毕竟就连三日月都没有办法让他松口的情况出现了。
三日月和鲶尾他们默默挪动,让了开来。
一期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到几人身后是成堆的空碟子。最上面几个碟子还残留着糖汁。
这可怎么行
一期立刻先把弟弟们提溜到了旁边,令他们一个个站好,严肃地重复了已经讲过许多次的甜食教育,接着就要求他们开始手合。
“我看你们,是不是松散过头了”一期堪称无情地说道。
心虚而没有话能讲的藤四郎们乖乖开始在一期地关注下手合了,半点都不敢偷懒。
等到一期转向三日月时,就看到他家夫人一脸特别委屈的坐在那里,就那么看着他。
强烈的罪恶感瞬间袭向了一期。
“夫人,”一期好不容易才坚持住了,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同样对三日月重复了一遍甜食的危害。
三日月无限惆怅地说道“可是,御前大人,有点心吃得话会很幸福呢。”
“我并没有阻止夫人吃甜食,”一期叹道,“只是说要适量而已。”
三日月道“可是”
“总之,夫人你也看到了,”一期瞥了眼那些空碟,“这周的甜食份额已经超量了,接下来几天请忍耐一下。”
三日月“哦呀。”
三日月“御前大人我准备开始讨厌你了。”
平常的琐事,类似的事情尝尝会发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珍贵。
对于他们这样的刀剑付丧神而言。
这样的生活琐事,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普通得和家人们生活在一起。在这样珍贵而短暂的平和时光里。
可一期胸口却游荡着一声重重的叹息。
他竟然预见了未来。
以付丧神的寿命而言,“没有多久”,这样的平和就要结束了。
离别正在像他们走来。
时间的流向在一期一振眼前浮现,由星河汇成的河流具象化地向着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奔腾。
他忽然就从真实的景象当中脱离的出来,置身于时间河流之外,看着它的流动轨迹。
河流的光芒是如此让人迷失。
一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向那片时间。
波纹荡开,周围的景色再次模糊。
一期睁开眼睛,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了大半,柔软的布料覆在他的脸上,挡住了那片阳光。
“御前大人”
布料被撤开,一期才看清那是三日月的袖子,而他自己正躺在他的腿上,懒散地午休。
一期连忙起身,轻咳一声道“夫人。”
三日月道“御前大人醒了呀,休息的好吗”
“在夫人身边当然”一期忽然意识到周围的景色出现了变化,心中重重一跳。
他猛地抓住了三日月的手。
看到了一期骤变的脸色,三日月歪歪头,脸上浮现了不解的神情,“怎么了,御前大人是身体不适了”
“夫人”一期开口时感到喉头极为艰涩,“现在是什么年份”
“哈哈哈,原来是睡傻了呀,”三日月笑了起来,阳光落在他眼中,毫无阴霾,“现在当然庆长唔,四年还是五年来着。”
声音传入耳中,却让一期感到了一股寒意。
庆长三年,关白大人辞世。
庆长四年九月,北政所离开了大阪城。
而在这样一个寒冬之中,他如何能在大阪城看到三日月。
简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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