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说的这些事情, 邱饮月从未与他说过。
陈韶宁一直以为自己在邱饮月眼中,已经成长为一个让人放心的成年人了。
他怔怔地回到自己在P城的家中, 一打开门,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是他曾居住了四五年的地方, 纵使生活在P城的日子艰苦困难,但也给他留下了许多不同的记忆。
陈韶宁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这个家里每一件家具的来历。
邱饮月的房间里, 东西不多,与她往日里公主一般精致的生活截然不同。没了以前的衣帽间,也没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只有一个简单的衣柜和化妆台, 化妆台上还凌乱地摆着几样评价的、往日她甚至不会多看一眼的化妆品。
这些就是邱饮月生活的全部了。
陈韶宁还能记得,邱饮月房间里这副模样, 是她如愿以后, 陈韶宁来给她收拾东西时留下的乱象。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当接到邱饮月电话时就匆匆忙忙赶去了医院,而在医生通知她必须长期住院进行治疗时, 他难得态度强硬地让邱饮月继续留在了医院。
或许是身体真的支撑不住了,邱饮月犹豫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了医生的要求。但她也知道家中经济状况糟糕,即使有政|府的帮助、医保等, 陈韶宁的生活水平也定然会下降许多,因此,她也并未完全放弃工作, 只是彻底地成为了自由职业,每每陈韶宁去医院探望她,都能看见她正一脸严肃地对着电脑在工作。
医院、学校、打工的地方、家,构成了陈韶宁的整个初中。
现在再回忆起那段时光,除了兵荒马乱,陈韶宁甚至还有一种诡异的充实感。
他一下子倒在邱饮月的床上。
这张床已经好多年没有人睡过了,床依旧柔软,却没有丝毫温度。陈韶宁出神地盯着房顶上的灯看了好久,直到电话响起,才将他猛然惊醒:“齐哥?”
电话那头传来段蕴齐略显疲惫的声音:“宁宁?你是在外面吗?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陈韶宁这才想起来:他回P城这事儿,还没跟段蕴齐说过呢。
“我回P城啦,”他说道,急急忙忙地打补丁:“我回来拿录取通知书……本来说明天就回家的,所以就没跟你说。”
“P城……”
段蕴齐却恍惚了一下:“你先别急着回来吧,”他阻止陈韶宁道:“我还没去看过月姨呢,我明天买票过来,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段蕴齐是上午十点钟的票,到P城时,最早也要到十二点了。
陈韶宁醒得早,见状,也没有在家里干等着段蕴齐过来,反而是打通了一个相当熟悉的电话号码,和对方再三确定了时间后,才带着银行卡和大批的礼物出了门。
他要去的,是邱饮月生病时那个主治医生的家。
主治医生姓何,在对邱饮月医治的过程中相当尽心尽力,不仅费尽心思给他们找来了相对平价、但效果却相差不远的药物做代替,甚至在邱饮月读高中后,为他的学业考虑,还帮忙承担了邱饮月相当一部分的医疗费和手术费。
这并不便宜。
当时,不论是邱饮月还是陈韶宁都是极力拒绝的,然而何医生不知道和邱饮月说了什么,最后她竟然也同意了。
虽然一直为何医生尽力帮助自己和母亲的原因感到疑惑,但陈韶宁对他还是相当感谢的。
若不是何医生的帮助,就凭陈韶宁打工赚来的那点钱,是绝对支付不了这样高额的手术费和医疗费的,也支撑不起邱饮月长期用药的费用。
可以说,就是因为何医生的帮助,邱饮月才能又接着活了好些年。
何医生在在市中心那一块儿,距离陈韶宁的家还是有着相当的距离。
即使之前接了个电话,面对陈韶宁的突然拜访,何医生明显还是有些惊讶。他笑着将陈韶宁手中的东西提过去,道:“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东西呢。”
“应该的。”
陈韶宁笑笑,又道:“您今天是放假吗?”
“对,”何医生招呼着他进去喝水:“我这两天都放假,你是回来拿通知书的吗?考得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之前与邱饮月、陈韶宁的联系一直很频繁,相比起一个医生,他对陈韶宁而言反而更像是一个长辈一般。
陈韶宁嘴角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即使早就知道这是必定的了,可一旦想起这件事,他眼里依旧满是兴奋:“我考上B大了。”他稍有些羞涩,道:“学习编剧。”
“那不错啊。”
何医生略有些惊讶,他对陈韶宁现在的工作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顿时乐呵呵地笑道:“很适合你现在做的工作。”
他说着,又递了一个不算太厚的红包过来,笑呵呵地说道:“恭喜你,考上心仪的大学,现在也有了自己独自求生的能力了。”
何医生忍不住叹息:“你妈妈在天有灵,肯定也会很欣慰的。”
提起母亲,陈韶宁嘴边的笑意都要柔和了许多。
“那就太好了,”他说道:“我一直……希望她能以我为荣。”
“一定会的。”
何医生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何医生的红包算是长辈给他的祝愿,陈韶宁倒也没有怎么推拒,只不过,他也立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薄薄的红包递给何医生,轻声道:“这个……是我应该给您的。”
顿时,何医生惊诧:“你给我这做什么?”
意识到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陈韶宁连连摆手:“当初我妈妈的住院费、手术费、医药费,您都出了一大半,那时候我没能力,只能接受您的帮助……可是现在我自己也能赚钱了,也不缺钱了,”陈韶宁抿抿嘴,道:“我不能因为您心地好,就让您吃亏的。”
何医生瞪大眼睛,皱起眉头,直接将陈韶宁的红包给拒绝了:“不行,我不能收。”
闻言,陈韶宁顿时急了:“这不是什么其他的,这是当年我和我妈妈欠您的钱,不论如何都该还的。”
然而,何医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看着陈韶宁,略有些无奈道:“你是应该还,可是,却不是应该还给我的。”
他说道:“其实我也很惭愧……当初那笔钱,并不是我出的,只是那个人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才借了我的身份而已。”
陈家。
陈永寿一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陈芷琪正懒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情景,他原本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然而,最近生意上的不顺实在是让他难以有个好脸色。
即使是面对自己当眼珠子宠着的女儿,他也忍不住斥责:“芷琪!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儿有一点儿女生该有的样子!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陈芷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对陈永寿的斥责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又哪里没有女生的样子了?”
她说着,懒懒地一口吐出葡萄皮:“再说了,我陈芷琪难道还担心嫁不出去?想娶我的人排着队呢。”
可她这样的话,却是让陈永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排着队?”他怒气冲冲地:“你既然那么有能耐,那我让你去找段家联姻,你怎么一点儿办法没有?!”
一说起这个话题,陈芷琪就哑火了。
好半晌,她才嘟囔:“你这是又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余倩却是一点也不敢插话。
自从陈永寿知道余倩偷偷摸摸将邱饮月的嫁妆挪给自己用过后,就对自己这个曾经疼爱有加的妻子再也没了好脸色。
她本想过一段时间,等这件事儿过劲儿了,再把陈永寿给哄回来,谁知道陈永寿不知怎么的,在生意上愈发不顺利,连带着他们这个家里也成天都带着火药味儿。
这个时候,想哄人时哄不了的了,强行贴上去,恐怕反而会让陈永寿心里对自己火气更重。
这一点,余倩再清楚不过。她私底下轻轻拉了拉陈芷琪的衣袖,示意她少说点,才坐到陈永寿身旁,柔情蜜意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情了?”
这是余倩最厉害的一点: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却对男人的心理把握得比谁都准。
纵使是心里还带着火气,纵使前阵子余倩被爆出来的事情仍然让陈永寿耿耿于怀,但这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妻子,他不由自主地放缓语气,有些烦躁地说道:“我刚刚拿到手里的那个标……不知道怎么的,在建设上总是会出些问题。”
他叹了口气:“而且,最近好像是有一家小公司在针对我们……不择手段地抢我手里的单子,麻烦得很。”
余倩闻言,笑了笑,柔声说道:“不过是一家小公司罢了,和陈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懂。”
陈永寿想起那家小公司,却更头疼了,连语气里都免不了带上些咬牙切齿:“那家公司不是别人开的,是秦家老二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更,好像不止一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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