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合一

    梁依童微微怔了怔, 扭头看了豫王一眼,他就站在书架旁, 俊美的脸隐藏在阴暗中, 让人瞧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梁依童隐隐察觉到他嗓音有些沙哑,“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她无意识歪了歪小脑袋,头上的双髻和红绳都跟着晃了晃, 随着她的动作, 她那张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显得青涩了几分, 豫王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眸有些晦暗不明, 只觉得终究还是太小了点。

    他强硬地别开了视线,再开口时, 嗓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下午不必来了。”

    他说完就不再看她,径直走到了书桌旁。

    梁依童抿了下唇, 神情有些迷茫, 不是说好了要让她在身边伺候吗难道是因为她中途睡着的缘故,导致被嫌弃了

    梁依童站在原地没有动,神情也有些小小的懊恼, 很后悔竟当着他的面睡着了, 见她还不走, 豫王才抬头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神情闷闷的,一副很不乐意的模样。

    豫王眼眸微微动了动,“怎么还不走下午还想来”

    梁依童小心翼翼瞧了他一眼,水汪汪的大眼中带了点期盼,“可以来吗”

    怕他不同意,她连忙小声加了一句,“我保证再也不睡着了”

    平日里她很少白天睡觉的,今天不过是受了身体的影响,有些疲倦,她仰着小脸,眼底满满的期盼。

    哪怕清楚她只是想多做点什么,豫王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想暂时保持距离的想法顿时有些溃不成军,他垂眸道“想来就来,随你。”

    梁依童漂亮的桃花眼瞬间溢满了笑,她点了点头,欢喜道“那我还来,王爷也歇息一下吧,都午时了。”

    等豫王点了头,她才雀跃地退了下去。

    她刚回到清幽堂没多久,就见一个妇人带着三个丫鬟走了过来,每个丫鬟怀里,都抱着三个紫檀色木盒,木盒上还雕刻着牡丹花纹,单盒子瞧着就异常奢华。

    这妇人是长兴侯府的人,瞧到梁依童就恭敬地福了福身。

    她笑道“梁姑娘,老奴是二老爷身边的人,受二老爷之托,替我们姑娘来向您赔不是,本该带我们姑娘一并过来,因她昨日领了家法,直到此刻都无法下床,二老爷便想着先让老奴走一趟,随后再让我们姑娘亲自过来。她没了娘亲,一时有些偏激,才想差了,竟跑来找您麻烦,索性没酿成大错,老爷说了务必会好好管教她,希望梁姑娘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她极为恭敬,梁依童脸上也带了笑。

    她将人迎进了堂屋,笑道“妈妈不必多礼,您快坐吧,这点小事哪里值得让您亲自跑一趟二夫人的逝去对表姑娘的打击肯定很大,她若再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想差了也不奇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您让二老爷也务必再惦记这点小事了。”

    见她是个识趣的,李妈妈脸上的笑轻松了些,“姑娘宅心仁厚又海纳百川,难怪能得王爷看重,我们二老爷子嗣不多,如今也在遗憾您没能留在长兴侯府,他来之前还交代了老奴,让我问您一下,可否愿意过去,您若愿意,他会把您当亲生女儿看待,也会将您记入族谱。”

    记入族谱这么大的事,肯定也得老太太点头才行,可见,昨日发生的事,老太太也晓得了,如今这么提议,估计是看在豫王的面子上,想要弥补她。

    梁依童弯了弯唇,面上带了一丝感动,“我知道老夫人和二老爷是怜我孤苦,才真心想收留我,他们如此赤诚相待,让我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回报,不过我就不过去添麻烦了,王爷身边也需要人伺候,我若走了,他身边未必再添旁人,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一番话说得甚为漂亮,明明眉宇间尚带着稚嫩,处世却显得很稳妥。

    李妈妈已经猜到了她会拒绝,此刻也笑道“姑娘对王爷一片赤诚,当真是感人肺腑,有您留在王爷身边,老夫人跟二老爷也是极为放心的,既然如此,那老奴就不过多打扰了。”

    她说完扫了一下身后的丫鬟,“快将东西呈上来吧。”

    丫鬟们极听她的,闻言,规规矩矩地将东西搁在了桌子上。

    梁依童眉心微动,“妈妈这是作甚”

    李妈妈笑道“这几样东西,是我们老爷早就选出来的,是给您的见面礼,趁此机会让老奴一并带了过来,希望您能喜欢。”

    说是见面礼,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赔礼罢了,赵姝倩若没有闹那么一出,二老爷自然不可能无故送她东西。

    虽未打开梁依童都清楚,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会便宜,她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这般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二老爷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妈妈还是带回去吧。”

    李妈妈道“老奴若真带了回去,二爷肯定饶不了我,梁姑娘就当为老奴着想,也赶紧收下吧。这事王爷也是知晓的,送来的东西也没有拿回去的道理,梁姑娘莫要推辞了。”

    她说完,又福了福身,就告退了,梁依童想去追,一个人却根本拿不完九个盒子,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

    梁依童无奈之下,只得去了一趟竹悠堂,想将这事给豫王说一下,让他帮着把东西还回去,赵姝倩毕竟没有真伤着她,二老爷又是豫王的长辈,哪需要他如此放低姿态前来求和。

    见她来了,豫王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收到东西了”

    梁依童点头,简单说明了来意,豫王却道“你收着就是,赵姝倩如此无礼,别说给九盒,就是再多几盒,也收得,合该让他们二房出出血。”

    见他用了二房这一词,梁依童眨了眨眼,豫王瞧到她这副小模样,拿书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少胡思乱想,回去吧。”

    梁依童捂着脑袋躲了躲,倒是乖乖应了下来。

    她回去后,就打开这九个盒子一一瞧了瞧,盒子里装的分别是金钗、步摇、玉如意、玉麒麟等,金钗上无不镶嵌着宝石,玉器则通体通透,色泽极好,无一不贵重,单一样少说能卖两三百银子。

    再加上豫王给她打造的那几套首饰,她竟一下子成了一个小富婆,梁依童其实也正缺银子,见豫王都那么说了,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全收了下来。

    她心中已经琢磨着什么时候出府一趟了,先卖掉一个玉如意,将祖母给她的玉佩赎回来,剩下的银子,拿来收买几个丫鬟,让他们留意一下宋氏等人的消息,还有三皇子妃那里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她们害得她凄惨而死,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抱着这些沉甸甸的盒子,梁依童只觉得生活都有了盼头。

    下午她再来书房时,就将自己的东西抱了过来,有作画用的颜料,也有一些纸墨笔砚。梁依童就这么在豫王的书房占了一席之地。

    其实她能做的十分有限,每日顶多研两次墨,给他倒几次水,旁的时间,她都是忙自己的,豫王中途休息时,会偶尔过来瞧一下她作的画,见小姑娘的画很有灵气,他还忍不住寻问了一下,她师承何人。

    梁依童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正经学过,爹爹喜欢作画,我瞧见过几次,就临摹了起来,画得多了,才慢慢找到了一些感觉。”

    豫王这下是真惊讶了,根本没料到,她在没请先生的情况下,都能自学成才,可见她颇有天赋,见她确实也喜欢这个,豫王道“我认识的人里有个还算厉害的画师,你若想深入学习,我可以跟他说一声,让他空闲时,指点你几次。”

    梁依童眼睛亮了一瞬,心中有些欢喜,想到豫王已经对她够好了,她又岂能总是麻烦他,最终还是婉拒了,“不用麻烦王爷了,我也就有点小兴趣,平日随便画画就好了。”

    豫王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他低声道“跟我客气什么你既然留在了豫王府,就不必拿自己当外人,日后豫王府就是你的家。”

    他声音很低,平日里显然没说过这么温情的话,说完也有些不自在,轻轻摸了一下挺直的鼻梁。

    梁依童微微怔了一下,哪怕心中早已经偷偷将他当成了家人,听到他这话时,她还是异常感动。

    这一刻,梁依童甚至觉得上天之所以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兴许不是为了让她复仇,而是为了让她遇到豫王,上一世待在武安侯府,她都不曾有家的感觉,这一刻,却觉得有了真正的家人。

    她弯了弯唇,“嗯,那我要学,等我学好了,给王爷画一幅”

    豫王弹了弹她的脑袋,“下去吧。”

    梁依童捂着脑袋,气鼓鼓嗔了他一眼,她算发现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养成了弹她脑门的习惯,时不时总要弹她一下。

    其实梁依童并不讨厌他这个小习惯,虽然有一点点疼,每次被他弹时,她都觉得如果有个哥哥,他肯定也是这样的,虽然会时不时敲她一下,关键时候却会护着她。

    大概这就是家人吧

    可是她也是要面子的呀,每次被他敲脑袋时,但凡被侍卫们瞧到,他们眼中都带着笑,梁依童时常被他们笑得有些脸红。

    第二日,豫王口中的画师就来了豫王府,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他一身锦衣,腰间还挂着一个古朴的玉佩,一瞧身份就不简单,然而他却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气质,背手走来时,一点架子都无。

    他瞧到豫王,就嘟嘟囔囔地抱怨了起来,“当初想收你为徒,你却拖拖拉拉的,不肯学,好似我这身本领多遭人嫌弃我倒要看看,你给我推荐的好苗子究竟是谁,哪家的小子”

    豫王示意梁依童走了过来,对她道“这位是韩国公府的老爷子,你过来拜见一下,喊爷爷就行。”

    韩国公也姓梁,大名梁坤御。他不仅爱搜集名画,兴致来时,也喜欢作画,十年前,他耗费一年,所画的西山村景图,至今都被许多文人大为称赞。

    他的画风自成一派,在京城还有画痴的称呼。

    这位老爷子很喜欢作画,有不少画流传了出去,梁依童前两日还曾模仿过他的画。毕竟前朝的画,她见过真迹的不多,也就市面上流传着的,瞧到的多一些,著名的画师就那么几位,模仿来模仿去几乎模仿了一个遍。

    见他竟是韩国公,梁依童愣了愣,她自然是知道韩国公的,喜欢作画的人,只怕都听说过韩国公的大名,他可是画坛中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发现面前的人是他老人家后,梁依童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梁老爷子可没功夫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个小姑娘,还小小的一只,不及他胸口高,梁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他指着豫王愤愤道“你这小子,不会是故意拿我老头子寻开心吧这么个小女娃,能跟着我学什么断奶了吗”

    这下不止豫王笑了,听到动静的侍卫都笑了起来,梁依童脸颊腾地红了,清楚他肯定是不愿意指导她,她漂亮的桃花眼中不自觉盈满了雾气。

    见小姑娘难堪地眸中都含了泪,老爷子有些心虚,他虽夸张了些,还不是太吃惊了怪也只怪豫王这混小子,没把话说清楚

    他这次过来,其实是抱着期待来的,毕竟家里的子孙没一个喜欢作画的,当年他看中了豫王的资质,想收他为徒,谁料他偏喜欢舞刀弄枪,根本不想拜他为师。

    他也算看着豫王长大的,自然清楚豫王眼光极高,能被他说天赋不错,肯定是极其不错了,过来前,他都做好了收徒的打算,谁料他推荐的却是个小姑娘。

    见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豫王才敛起唇边的笑,面对老爷子时,神情方严肃了起来,“圣人都说有教无类,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小姑娘,你就不愿意指导了又不是让你收她为徒,只是闲着时,指导一下而已,没料到国公爷竟也这般”

    老爷子愈发有些心虚了起来,他也不是不愿意指导,这不是抱着收徒的目的过来的吗期待一高,失望自然也大,还不许他震惊一下

    老爷子也有些委屈,见小姑娘生得白白嫩嫩的,眼中溢满了灵气,瞧着很是冰雪聪明,他眼珠微微转了转。

    剩下的话豫王没有说完,他转头对梁依童道“罢了,京城厉害的画师又不止他一个,因与他熟稔,我才好心将你推荐了过去,谁料他竟不乐意带,你这般天赋,多的是人愿意指导你,又不是非他不可。”

    豫王对梁老爷子道“既然国公爷无心指导,就请回吧,我带她去旁处瞧瞧。”

    听完豫王的话,老爷子有些急了,她若真有天赋,他岂不是错过一个好苗子,他忙不跌道“瞧什么瞧我又没说不愿意指导,罢了罢了,你先拿两幅她的画,给我瞧瞧,若是个好苗子,我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不必了,不勉强国公爷。”

    梁老爷子忍不住瞪眼,“你这小子,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如此不识趣”

    他毕竟是长辈,又一大把年龄了,怕他气坏身体,梁依童悄悄拉了拉豫王的衣袖,随后笑着对老爷子道“爷爷若想看就看吧,我这几日恰好画过几幅画。”

    小姑娘笑容软软的,瞧着很是乖巧懂事,老爷子心中满意,撸了下胡须,道“走走走,瞧瞧去”

    他说着已经迈了几步,想随她回家瞧瞧,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听了消息后,直接来了豫王府,按理说,他是长辈,等他点了头,合该豫王带着梁依童去他那儿。

    见他愿意给她机会,梁依童眸中已经染上了欢喜,她连忙道“爷爷,我的画在这儿呢。”

    梁老爷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着她走到了书案旁,书案上不止有画卷,还有纸墨笔砚,另外还有几张一瞧就是小姑娘临摹出的字迹,见她竟跟豫王共用一个书房,老爷子眼神有些古怪。

    刚刚瞧到这小姑娘时,梁老爷子还以为她是豫王哪个亲戚的小孩,如今脑袋一拐,竟是看向豫王道“难怪你这些年,迟迟不成亲,丝毫不着急子嗣问题,原来孩子都十来岁了。”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一下。

    豫王幽幽道“我有这么老,瞧着像有这么大孩子的人”

    梁老爷子摸了摸鼻尖,试探着问道“你跟明城一般大吧有这么大的孩子稀奇吗”

    明城是梁老爷子的大孙子,大名是梁越江,今年二十九,十八岁成的亲,如今长子都十岁了,豫王虽比明城小了三岁,却也算同龄人,以前还一起在军营待过。

    豫王黑着脸没吭声。

    这下偷笑的变成了梁依童,小姑娘瞬间笑弯了眉眼,豫王的脸色则难看了起来,见小姑娘还敢笑,他眯了眯眼,眼神带了点警告,对上他略含不悦的眼眸时,她明媚的笑容才顿了顿。

    她连忙转过了小身体,虽然没发出笑声,小肩膀却一耸一耸的,竟还是在笑,豫王忍不住想磨牙。

    梁老爷子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猜到估计是误会了,他笑眯眯道“那你可得抓紧了,等年龄再大点,给人当爹都没问题,哪个小姑娘还愿意嫁你。”

    他感慨完,就拿起梁依童的画卷看了起来,也没留意到小姑娘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豫王瞧到后,眼眸无比的幽深。

    梁老爷子乍一瞧到梁依童的画,就有种惊艳的感觉,面前的画是幅山水画,小姑娘的画功虽还有些稚嫩,画中的一景一物却很有灵气,花花草草都有种生机勃勃之感,像是要活了过来,他只看了一幅,心中就忍不住动了动,只觉得这小姑娘当真是个可塑之才。

    “你之前没请先生指点过”

    听到他的问题,梁依童才转过身,她笑得小脸红扑扑的,此刻轻轻摇头,“我只临摹过一些名师的画作,不曾请过先生。”

    老爷子又忍不住往下翻看了一下,梁依童见状连忙走过来帮了一下忙,抽出其中一个画卷递给了他,见小姑娘悄悄将其中一幅放在了最后面,老爷子微微挑了下眉。

    换成旁人,人家不想让看,估计也就不看了,这位国公爷却偏偏异于常人,越不让看他越想看,他直接将梁依童藏起来的那幅抽了出来。

    梁依童紧张地揪住了衣袖。

    谁料打开后,这幅画竟然模仿的他的,虽然是他十几年前的画,老爷子倒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一眼就认了出来。

    梁依童红着小脸低下了小脑袋,她不想让他瞧到就是这个原因,这幅画是她几天前临摹的,原本是打算拿去书肆卖掉的,谁料竟被正主瞧到了。

    梁依童红着脸,不敢抬头,落入老爷子眼中,却成了这小姑娘极喜欢他的画,才偷摸临摹。

    其实瞧到她的画后,他虽有指导之心,却并未生出收徒的意思,毕竟她一个小女娃,学上一段时间,等到结婚生子,肯定跑去相夫教子去了,哪还有闲心继续作画

    如今见她如此喜欢他的画,他倒是由衷的升起一股感慨来,毕竟几个孙子孙女没一个爱画的,不管他怎么坑蒙拐骗都没人愿意跟他学,如今倒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小姑娘竟偷偷摸摸的想学还没人教好好的天赋都被浪费了

    若是有他指导,她绝不会是目前这个水平老爷子隐隐有些惋惜。加之梁依童又生得乖乖巧巧的,一瞧就是个听话的,老爷子越看越喜欢,抛开她是个小女娃这点,旁的竟都极其合他心意。

    不过他也没直接提收徒的事,而是对梁依童道“这样吧,以后每天下午,你去国公府一趟,学一个时辰再回来。”

    见他竟是要长期教导她,梁依童眼睛亮了亮,她欢喜地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给他磕了个头,“谢谢爷爷愿意教导我。”

    老爷子笑着撸了撸胡子,“起来吧。”

    他离开时,梁依童还去送了送,直到老爷子坐上马车,冲她摆了摆手,她才离开。回到竹悠堂时,她小脸上依然满是喜悦,因为高兴,小脸也红扑扑的。

    扫到她愉悦的小模样,豫王挑了下眉,又想到了她刚刚胆大包天,偷偷笑话他的模样,他漆黑的眼眸动了动,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梁依童乖巧地走了过去,“王爷有什么事吗”

    她刚离近了些,脑门就被男人敲了一下,他俯身凑近了些,低声道“之前笑什么嗯我瞧着有那么老”

    梁依童的唇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瞧到他不悦的目光,她才连忙敛起笑,“王爷自然是不老的。”

    他五官俊美极了,也才二十六岁而已,明明正是最年轻的时候,老爷子之所以觉得他年龄大,无非是因为豫王年少老成,给了他某种错觉,认为他早该成亲生子了。

    他脸色依然有些臭,“那你笑什么”

    闻言,梁依童没绷住,再次笑弯了眉眼,她就是觉得很好笑呀,老爷子真是有趣,竟能将她认成豫王的女儿。

    他若真是她爹就好了他这么不喜女色,肯定没主母整日刁难她,不过只是一想喊他爹爹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想乐。

    不行不行,又忍不住了,她拼命憋着笑,然而眼中还是荡着满满的笑意,小肩膀再次抖动了起来。

    豫王黑着脸伸手揪住了她的小脸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还笑嗯难不成真想给我当女儿”

    梁依童弯了弯唇,“王爷这么好,肯定会是个好爹爹,不过白给你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你敢要么”

    以为她真有给他当女儿的念头,豫王一张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他哪稀罕要女儿,添个暖床的还差不多。

    豫王啧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女儿我不缺,王妃倒是缺一个。”

    梁依童只当他是顺口一提,笑道“京城这么多姑娘都想嫁给王爷,王爷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

    她如今胆子大得紧,说着还冲豫王眨了眨眼,打趣道“不过等王爷娶了王妃,可得对后院的女人大方些,可不能连月银都不给,若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点盼头都没有,指不定哪天她就收拾收拾小包裹走人了。”

    豫王早就将云苑的女人抛之脑后了,这话倒给他提了个醒,说起来,他根本没给过她月银,府里的丫鬟一个月好歹还有二两银子,她肯定过得紧巴巴的。

    委屈谁,他也不想委屈自个的女人。他直接将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丢到了她怀里,里面除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几块碎银子,足够她花上几天。

    梁依童眨了眨眼,连忙接住了,“王爷”

    豫王道“拿去花吧。”

    梁依童有些脸红,她不是在跟他要钱花呀,“我是说你以后有了王妃,不能不给月银,又不是让你给我月银”

    她将荷包又塞给了他,豫王却没接,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跟我还客气什么拿着花吧,没钱了随时找我要。”

    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温柔,梁依童心中感动极了,也没再假惺惺推辞,脱口而出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孝顺两字,让豫王的脸再次黑了下来。

    梁依童被他凉飕飕的眼神,盯得头皮有些发麻,“不然我不要了”

    豫王有些咬牙切齿,“滚吧。”

    梁依童有些心虚,抱着荷包离开了,虽然最初留在豫王府时,她就打定了主意想当他的心腹,等她成功了,肯定可以借他的势报仇雪恨,如今不知不觉,竟快成功了一半。

    梁依童回到清幽堂后,就将银子拿出来看了看,足足有三百零五两,都约等于卖掉个玉如意的钱了,不过玉如意还是要卖的,多点银子傍身总比没有强。

    第二日下午,吃了午饭稍微歇息了一下,豫王便让人给她备了马车,让她去韩国公府学作画,走前,梁依童又道“王爷,我想去街上转悠一下,可以晚一个时辰再回来吗”

    “去吧,多让几个护卫跟着。”

    对上次被劫的事,梁依童依然心有余悸,乖乖应了下来。

    她先去的韩国公府,因老爷子已经给小厮打过招呼,她下了马车后直接有人来迎接,来到老爷子的住处时,还有一刻钟方申时。见老太太也在,梁依童乖巧地跟她请了安。

    老国公夫人是个极其慈祥的老太太,年轻时脾气就极好,平日里就喜欢跟小姑娘说话,见梁依童生得如此乖巧可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昨个回来老爷子就跟我提起了你,说是个冰雪聪慧的小丫头,他动了收徒的心思,今日一瞧,果然是个伶俐的,老头子旁的不行,画画却是极好的,你若喜欢,倒可以跟着认真学学。”

    梁依童乖巧的应了下来。

    梁老爷子瞧到梁依童,道“下次还这个时辰过来就行,每日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回去后,你可以自己多练习。”

    梁依童点了点头,“辛苦爷爷了。”

    梁老爷子摆了摆手,从基础跟她讲了起来,梁依童听得很入迷,不知不觉就一个时辰了,还是老太太怕他们坐太久,对身体不好,让丫鬟催了催,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梁依童提出告别时,老太太还想留她在府里用晚饭,她以有事婉拒了,跟两人告别后,已经酉时了,梁依童先去了当铺,将自己的玉佩赎了回来,又将玉如意卖了二百两银子,随后才去寻自己的丫鬟。

    她身边本有两个忠心的丫鬟,一个被宋氏以偷盗之罪赶出了府,另一个则以伺候不利赶走的,两个丫鬟走时,抱着她的腿哭了许久,那时梁依童很是痛恨自己的没用,见她们哭红了眼睛,不想离开她,她怔了半晌才低声说,等她出嫁后,有了决定权再将她们寻回来。

    其实距离她们被赶也才过去三个月,然而对梁依童来说却隔了整整一世,上一世她根本没能实现诺言。

    她的两个丫鬟,分别是雪梅和雪盏,梁依童记得雪梅的家就在四巷胡同,离当铺这条街很近,她便直接去了雪梅那儿。

    梁依童寻来时,雪梅正在洗衣服,听到敲门声,她还以为是哥哥回来了,打开门后,才发现竟然是梁依童。

    她连忙揉了揉眼睛,见真是她们姑娘,雪梅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哭着直接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梁依童的腿,“我就知道姑娘没有出事。”

    梁依童这才知道,雪梅竟听说了她被下葬的消息,她眼睛也有些发酸,想到上一世直到死,两人都不曾再见过,她也忍不住落了泪,她将雪梅从地上拉了起来,入了堂屋后,两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两人简单说了一下分别后的事,知晓她竟被宋氏强制送给三皇子后,雪梅恨得眼睛都红了,“当初奴婢就不该离开,早知道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该留在您身旁。”

    梁依童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暖暖的,“已经没事了。”

    知道她如今在豫王府呆着后,雪梅担心坏了,显然是怕她的日子不好过,见自家姑娘一再保证了她过得极好,她才松口气。

    梁依童能信任的也只有雪梅和雪盏了,便给了雪梅二百两银子,低声交代了她几件事,见雪梅一一记在了心上,她才离开。

    梁依童回到豫王府时,天已经黑了。她回到清幽堂后,才发现豫王竟来了清幽堂,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豫王蹙了下眉,冲她招了招手。

    梁依童走近后,福了福身,“王爷,您怎么来了”

    豫王没答,而是将人往跟前扯了扯,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眼尾,果然红得厉害,一瞧就是哭过,他拧了下眉,“怎么哭了”

    梁依童知道她有一落泪就眼红的毛病,也没否认,她不好意思道“从街上回来后,本来想回府的,却又想起了我以前的丫鬟,因离的近,便去瞧了瞧她。”

    豫王没听她的解释,手指在她眼皮上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眼睛涩涩的,有些发干,他的手却凉凉的,被他碰过的地方,也好似带了点凉意,很是舒服,梁依童下意识动了动小脑袋,追逐了一下他的手指。

    瞧到她的小动作,豫王心中软成一团,又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暗哑,“不舒服”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更想亲自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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