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亲自带人去马厩挑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马厩总管陪同,马夫介绍每一匹马的特点。
“要一匹小雌马,别太大,要温顺点的。”王弟殿下说:“跑得也别太快。”
马夫马上明白了,“是小姐要骑?”牵出一匹栗子色的小雌马,“她叫勒达,刚三岁,是我刚从马场挑出来的。”
洛林骑士认真的检查了勒达的鬃毛、牙齿、马蹄,基本满意,“就是她了。”
马夫抱过马鞍、笼头,为勒达装好马具,洛林骑士又再次检查一遍马具,尤其是肚带。
“要小心,不管是谁为你备马,上马之前你都要检查马肚带。”他指着肚带:“如果有人在这儿割一刀,但不割断——”
阿比盖尔点点头,“我知道了。”什么往马鞍下放针头或是苍耳啦、马肚带割到只剩一点点,都是宫斗常用手段,看来法国宫廷里也避免不了这些倾轧——不如说,倾轧的更激烈。
菲利普、马厩总管都是一脸淡定,丝毫不以为怪的神情。
洛林骑士又叫马夫备好殿下和他自己的马。
“来吧,我陪你在附近跑一圈。”菲利普上了马。
他不用自己动手检查马具,洛林骑士是他的侍从,这些事情都是他的份内活。
“你以前骑过马吗?”洛林骑士问。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洛林骑士便指了指一旁的马童,叫他趴在马肚子下面给小姐当脚凳。洛林骑士扶着阿比盖尔的手,教她怎么上马。
“左脚踩上马镫,左腿用力,右腿从马背上跨过去。”他本来担心她没骑过马,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成功了。
裙子是有点碍事,但好在裙裾宽大,并不太费力就跨上马背。
洛林骑士有些出乎意料,“看着殿下怎么拉缰绳的。”
菲利普便为她示意如何拉动缰绳,“往左,往右。马厩里的马都是训练过的,你稍微用力它就知道该怎么走。”
“先走走,不能一下子就跑起来。”洛林骑士于是牵了缰绳,带着勒达在马厩里来回走了一趟。
马厩很大,里面养着包括国王的御马在内的几十匹马,每匹马都要有自己的马房,好几排马房,马房围出了一个不小的庭院,马夫每天都要牵着马在庭院里溜。
雌马温顺,马厩里长期备有年轻的雌马,以备万一有哪位小姐想尝试一下骑马。但这种情况极少,女孩子一直都被鼓励“安于室”,策马奔腾是男人的事情,娇滴滴的小姐们应该享受骑士的服务。
她想着为什么路易忽然问她会不会骑马,又送她马,想做什么呀这人?
她便问:“骑士,你说陛下为什么忽然要送我一匹马?”
洛林骑士一副“你少见多怪”的神情,“他是国王,他想送你东西不需要理由。”
说的好呀!
勒达在庭院里溜达了几圈后,洛林骑士便让阿比盖尔自己牵着缰绳。勒达渐渐小跑起来,她有些慌了,“快让她停下来!”
洛林骑士笑嘻嘻的看着她,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菲利普喊着:“别怕,她不会跑的太快!你拉住缰绳。”
正说着,国王回来了。
*
路易没有下马,而是跟上了阿比盖尔,伸手拉过缰绳,勒达很快停下来。
“为什么她不肯听我的话?”好生气啊。
他心里暗笑,脸上一本正经,“你的坐姿不对。”
“有什么不对吗?”她不明所以。
“德·玛尔松子爵,你来为德·巴伯利翁小姐演示一下正确的骑马姿势。”
路易·洛林拨马上前。
洛林兄弟长得很相像,都是俊美少年,路易·洛林总是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洛林骑士就要活泼的多,更像个大男孩。这个时代的贵族少爷总是很早熟,大多数中小贵族家的男孩12岁就要离开家,不得不迅速长大。
她看着路易·洛林为她示范怎么控马,脑子里已经想到明天即将到达的哥哥。国王应该会让克劳德进王家卫队,熟悉一段时间后,很快就会调他担任国王的御前护卫。
御前护卫按王宫的规定有24人,但实际上总是缺员,据说马萨林主教私下认为国王不需要那么多御前护卫,很多贵族子弟进了御前护卫镀个金,一、两年以后就又调走了。
路易有一次提到这事,阿比盖尔立即意识到马萨林这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为什么始终不让御前护卫满员,还总是频繁调动的原因:他不希望国王培养自己的亲信。
路易没有亲政,但他必定是按照一位国王的标准培养的,肯定早就明白马萨林的意图,但目前他只能忍受。
国王不会无缘无故讨好她,他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克劳德本来大概只是想到巴黎来镀金,可要是成了国王的亲信也没什么不好,他只要效忠国王,路易十四不会亏待他。
话又说回来了,她是不是应该在王宫里培养几个自己的亲信?
*
傍晚,王宫剧场。
剧场令人吃惊的狭小,舞台很小,没有普通观众席,而是在舞台正前方有一张雕花高背椅,那是国王的座位;
国王座位后面和两边是十几个小包厢,王弟菲利普的包厢在中间,其他包厢根据贵族家族与王室家族的血缘关系远近排序,坐满了也就几十个人而已。
路易今晚要登台表演,国王的座位空着。
奥地利安娜必定要来给儿子捧场,但她没有坐在国王的座位上,而是在一旁加了一张高背椅。
阿比盖尔则跟德·蒙蒂埃尔侯爵夫人一起坐在王弟的包厢旁边。
包厢之间没有高墙,用木板做了分隔,用深绿色绒布包住。
阿比盖尔还是第一次来剧院看演出,看什么都很新鲜好奇。
菲利普歪过身体,悄悄说:“等一下王兄出场表演的时候,你一定要使劲鼓掌。别人鼓掌你就鼓掌,王兄眼神很好,要是你不鼓掌,他会生气的。”
她心说这还用你教!
国王亲自下场表演,有人敢不鼓掌吗?必须鼓掌,热烈鼓掌。
今晚的演出剧目是莫里哀的爱情喜剧《爱情的怨气》。路易十四穿着罗马式的长袍,戴着黄金的橄榄叶桂冠,扮演男主角艾拉斯特。
“假象往往蒙哄住一个情人的眼睛。最心爱的人常常不就是最受欢迎的人。妇女显示的热情有时只是一幅包藏别的爱情的遮羞布。最后,作为一个失意的情人,法赖尔近来有点儿过于安静。我受到的那些你所谓的表面的优待,他表示喜悦或者漠不关心,就是最可爱的魅力的一付毒药,成为这种你不懂得的苦恼的根由,让我疑心我的幸福是假的,我就难以相信吕席耳说的是真心话。要我好受呀,我宁可看他醋海兴波,又不高兴,又不耐烦,那时我才真正心安理得。你自己想想看,谁能看着一位情敌心满意足,象他那样?就算你什么也不相信吧,你告诉我,我有没有理由为这事发愁。”
作为一位喜好追逐美人的国王来说,他念出这么一段台词还真的很令人信服呢!
观众们全都热烈的鼓掌,就连菲利普也真情实意的鼓掌。
“瞧!他是不是很棒?”他殷切的期盼阿比盖尔的回答。
这可真难回答!要是回答“他做演员真棒”,那岂不是跌了他国王的身份和尊严吗?
她有点为难,停了一会儿,等到掌声停下,才说:“陛下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他是最完美的。”
菲利普叹气,“是啊,只要他一出现,人们全都注意到他,没人留意我。他是太阳,而我,只是阳光下的阴影。”
“殿下,您别这样。陛下固然是太阳,那么您就是阳光啊,太阳不能没有阳光,陛下不能没有殿下。”
菲利普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欣然的说:“你说的真好听。阿比,你总是这么嘴甜,难怪王兄——”他马上捂住嘴,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瞥他一眼,“好好看演出。”
路易没有演完全剧,只演了第一幕,过了把瘾,便退了下来。
幕间休息时间略长,直到路易坐到国王的座位上,这才开始继续第二幕的演出。
*
演出结束后,生日庆典的第一天便结束了。
晚上9点半,路易和菲利普陪奥地利安娜吃了晚餐,阿比盖尔与德·蒙蒂埃尔夫人陪座。
*
宫殿里彻夜点着蜡烛,天花板下面吊着点了蜡烛的水晶吊灯,只在回到房间后才需要点上自己房间的烛台。
玩了一天,其实很累,坐在浴缸里差点睡着。
阿比盖尔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大概是打了一个盹。
水已经冷了,浴缸旁边的地板上放着装满热水的银壶,也已经变成温水。
玛丽又去哪里了?她最后一次过来,是为她拿来毛巾和睡裙,然后——去拎热水。热水在这儿,玛丽去哪里了?
王宫里的女仆很累,从早忙到晚,主人不睡觉,他们也别想睡觉。现在已经夜深,应该过了11点,就快要到午夜。
她打了一个呵欠,想着明天中午最好还是能睡个午觉。
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体和头发,穿上睡裙。
17世纪的睡裙不分男式女式,都是极为宽大的款式,秋冬穿全棉或亚麻,夏天穿真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全棉。长袖,下摆长度到脚背,将整个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
浴室到她的房间只隔了几道门,她披上睡袍,就可以直接从浴室走回卧室,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都快半夜了,谁还半夜在外面溜达啊?
她快要走到自己房间,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少年似的略带奶味的嗓音,低声笑语:“你怎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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