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这觉是睡不下去了。
连澈已经好几次做到这种噩梦了。
每每被惊吓醒，就算挣脱了梦魇，仍心有余悸，意识要通过感受背后微凉的冷汗才能真正回笼。
一旦他面对安静和空寂，心神又被禁锢在席卷而来的悲伤之中。
这样每天反复，连澈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症状表现为精神萎靡，头部剧痛。
他本想再服安眠药，又想到入睡前已经服了两颗，再吃对身体有害无益，只能作罢。
连澈拿起枕边的腕表，看了看时间，为难地抿唇——1:32。
他大概睡两个小时不到，很好，又突破了历史新低。
这样下去可不行，连澈想了想，预约了明天的心理治疗——今天是要和GD正式见面探讨合作的日子，他记得。
只怕他现在这种状态，到时会很失礼。
连澈痛苦地揉揉太阳穴，把怀里的小东西轻轻放在身侧，掀开被子起身。
yoyo很敏感，原本被连澈重新安抚入睡的它察觉到动静后立马转醒，小爪垫扒拉着主人的衣摆。
连澈疲惫不堪的神色顷刻间柔化成一滩水，眼里时隔多天终于重现了笑意。
“等我。”
他换好衣服，一身全黑，头发是因回归染成的深海蓝，好在夜晚并不显眼，带上黑帽后，整个人都可以融入夜色。
“走吧，带你去逛逛。”虽然这么说，连澈用手臂将小白猫挽进怀里，就把姿势调整成最舒服的，便于它入睡。
连澈精神不好，这几天都是宿在PM，不想许白瑟看了担心。
PM的安保自他出事后提高了多个等级，系统有了分总，安保人员是经过多次严格审核才录用的。
这样一来，本来是休息的夜晚，反而是安保最警惕的时候，门口就设立了重重关卡，进来比登天还难。
“请注意安全，不要关闭通讯。”
安保人员反复叮嘱道。
连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身上有GPS，无论在哪遇到什么都能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走了没几步，怀里的小东西一直在钻——料峭春寒，yoyo冷得缩身子。
连澈用外套裹着小猫，搂紧它。
接下来他们要去一个地方。
——BigHit。
即使连澈心里明白，这么晚，田柾国不可能在。
他不是想见面，只是想远远看一眼，不进去。
为了什么呢？只是放不下。
他做不到低声下气地挽留，初con的那次，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是他最后悔的一次，真心被践踏，无地自容。
Rose让他心生罅隙，郑知媛让他失望透顶，田柾国让他心灰意冷。
但他做不到讨厌田柾国，甚至仍抱期待，
这是真爱，还是犯贱？
连澈说不清楚。
田柾国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比Rose还要值得他珍惜，以至他可以做出一些不计代价后果的行为。
那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这样说更矫情了。
连澈拿过服务生送过来的咖啡，敛眼静静地想道。
他现在在一间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坐在靠窗的位置，侧头就可以看见对面的BigHit，还是正大门。
连澈用小匙沿六点钟方向搅拌着咖啡，思绪也随之发散。
美国和韩国，地点不同，却似曾相识的等待。
只是这次是可以预料的无疾而终。
连澈的泪意突然涌了上来。
他没有哭，眼眶周围一片青黑，现在微微发红罢了。
【不要分手】
这是连澈没发送的一句话，也是他埋在内心深处的渴望。
什么不想见面，什么不在意，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被人递了过来。
连澈猛地回神，心里升起猜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下一秒被咖啡厅的灯光晃到了眼，他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来人的脸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先看清了体形轮廓，再来是肤色，心里沉了几分，不像。
在完全看清的那一瞬，他眼里的光几乎熄灭。
不是。
泪水再次沿着眼角无声地没入口罩里，脸上湿答答的。
......
怎么变成了个小哭包？
这是金泰亨重遇连澈，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辛苦练习到深夜，金泰亨出来买瓶水换气，准备回去的时候眼睛扫过对面，发现了那道靠窗的黑影。
本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那身影模糊难辨，他看了却觉得眼熟，再细瞧，那人怀里有团白白的，像是猫。
白猫、黑色装束。
一个念了无数遍的名字马上浮现在脑海。
他和柾国一样，私服all black，这个共同点像是两人亲密的佐证，确实，他也就跟柾国处得好。
金泰亨嫉妒吗？
答案是肯定的。
自己无法接近的人，忍不住想要追逐的对象，却主动为田柾国放下身段，目光永远为一个人停留，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
这叫他怎么能释怀？
但归根结底，他们是不熟的，自己拿什么接近他，和他说上一句话呢？
只要看一眼，一眼就好了，他就看一眼。
金泰亨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可只一眼，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尤其是看到连澈不知道怎么就流了眼泪。
艾一古，怎么就哭了。
要过去还是静静看着？任谁都不会想被人看见这么脆弱的样子吧。
可是啊，泰亨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虽然这样纠结着，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完全是本能的从心而为——他走过去给连澈递了纸巾。
凭什么田柾国可以光明正大地亲昵，他就只能在心里偷偷叫声“阿澈？”
就算亲昵不了，他也能像EXO一样，和他说上几句话吧。
拜托了，他只是想跟阿澈说几句话。
毕竟那个人是这么牵引着他的心神。
......
虽然不是田柾国，连澈还是认出来了，他是和田柾国关系密切的队友。
防弹少年团的V，金泰亨。
那么晚了，他怎么还在，还是来这里？
他的到来是不是代表，田柾国也在？
连澈心里的欢欣漫开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嘲。
他是怎么了？根本不像以前的他。
没遇到田柾国的连澈是什么样子？温润有礼，处事不惊，云淡风轻，舒服的笑容修饰在脸上，让人如沐春风，看起来无懈可击，其实没有半分过心。
现在呢，活得不像个人样。
连澈眨了眨眼，感受到泪风干的僵硬，终于从分手的泥淖里醒悟过来。
他不易哭的。
从小没感受到多少温情，稍长大后被抛弃在异国他乡，被排挤辱骂暴力，在韩国被身边人背叛，他都没有哭过一次。就算是初con，也没有。
眼泪有什么用呢？
“谢谢，V xi.”
连澈接过金泰亨的纸巾，只是在脸上沾了两下，并没有大幅度地擦拭。
最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他也做不到完全不顾形象。不挽留田柾国也是因为如此，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金泰亨道：“这家的咖啡挺不错的。”
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哭，连澈惊讶了一刻，随后领会到金泰亨是给他台阶下，还给了他一个在这里的由头，忍不住笑了。
这份体贴，他记下了。
“坐吧，要喝吗？”连澈笑道，将咖啡向金泰亨的方向推近些。
这么邀请是有点失礼，但也看出他接受了金泰亨，心扉有所敞开。
金泰亨看到干干净净的杯沿，明白刚才他一直用小勺子搅拌着咖啡，没有喝过一口。
认识到这个，金泰亨放下了心。
“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他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发现对面的人被他说愣了，泰亨十分懊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咖啡偶尔喝喝还是可以的，啊不是这样说，身体最重要啊，我想你照顾好自己，也不是......米呀内......”
金泰亨越说越乱，终于把自己说晕了。他觉得自己搞砸了，耸拉着脑袋，心越来越沉。
连澈听着金泰亨慌慌张张的解释，敛去眼里的恍惚，同时压下心里荒谬的对比与设想。
对上金泰亨的黯然神伤，连澈不忍心，“安，我懂你的意思，会听话照顾好自己的。”
“V xi的用心，我不会误会的。”
连澈看到，因为他亲口的保证，对面的小老虎又振作了起来，活了。
真好。
一直开心就好了。
连澈弯眼，没注意到自己的心神自从金泰亨的到来，安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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