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阮童去试镜的时候,阮诚非要跟着去,既然闺女铁了心要去演戏,他也不愿让她这么小就尝到挫折的滋味,在去之前,他简单给阮童分析了剧本上的剧情。
过去阮诚试镜之前,总习惯将所有台词都过一遍,所以导演现场抽取任意场景他都能反应过来,但阮童这么大的孩子,字都认不全,让她事先记住台词显然不现实,阮诚就将大概的人物分析同她说了一遍。
李和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感慨,这就有是个影帝爸爸的好处了,阮诚教阮童地都是实用的干货,是他多年在这行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经验,任何想要踏入这个圈子的新人听了都得视若珍宝。
可惜这会儿做他对面的“新人”只是个四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一路听下来,还以为爸爸跟她讲故事呢,下了车还缠着阮诚要把故事听完。
“好了童童,等会儿就要见导演叔叔了,你要是想知道后面什么故事,就问问他吧。”李和笑着劝道。
在一名副导演的带领下,几人到了约定好的试镜场所。
张文导演,男主演吴南,还有另一个前来试镜的小演员都已经在了。
张文导演见着阮诚和李和,笑呵呵地走过来:“哟,阮影帝来了,恭喜恭喜啊。”
阮诚笑道:“是我该恭喜张导,您可算出山了。”
张文导演脸圆体胖,一笑起来满脸都是笑纹,亲和力十足,和常年黑脸的薛应昊相比简直是弥勒佛一般的慈祥和蔼。
不过这老头的脾气比薛导可倔多了,不想拍电影的时候任是谁来劝说都不肯妥协,前几年被逼得没办法,索性逃到国外去了,连他老东家都找不到他的行踪。
拍戏的时候也是这样,别的他不管,男女主演一定得是他满意的才行,不然就是投资方指定的人选,张文也是说推翻就推翻。
久而久之,业界都有了共识,凡是张文的电影,资本要是想掺和,那就只能往配角上使劲,主角是别想了,除非他们手下的演员真能入张导的眼。
也是张文的本事在那,别人才能容忍他的脾气,要是换个人来,早不知道被生活教训成什么样了。
“好说好说。”张文拍拍他的手臂,眼睛对上了安安静静坐在阮诚怀里的阮童,眼睛一亮,“阿诚,这就是你闺女吧,长得随你啊。”
小姑娘长得确实好,不过要是按照角色的设定来说,张文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年纪太小了些。
“小朋友多大了呀?”
阮童有些迟疑地抬头看了看爸爸,对上阮诚温和纵容的眸光,才软软开口:“叔叔,我四岁了。”
张导呵呵笑了两声,脸上的神色越发舒缓,“真乖,是叫童童是么?”
阮童点了点头。
“那好,童童小朋友和你爸爸先进来吧,马上就要开始试镜了,”张导边走边问她,“童童知道试镜要做什么吗?‘
阮童净澈的眼底浮现出几分茫然,小声说:“是、是要演戏么?”
张导笑了笑:“是演戏,不过童童不用紧张,就当是来叔叔这儿玩的。”
随即他抬头对阮诚和李和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咱们今天的另一位小主角。”
李和敏感地察觉到能让张导将人放在男主角之前介绍,想来阮童地另一位竞争者也是来历不凡,但见着另一个试镜的小女孩和她的父亲,他和阮诚不约而同地都震惊了一瞬。
许尧是上个世纪盛名一时的香江小生,华国电影最光辉璀璨的一段时代剪影,许尧的名字就牢牢刻在上头,任谁都无法抹去,只是他年过四十岁就因为身体原因息影退出娱乐圈,但即使这样,外头不知有多少影迷视他为一代人的青春记忆。
虽然也有传言说许尧的第三任妻子是大陆人所以已经来大陆定居,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已经多年不曾显露在人前,就算过去再怎么辉煌过,也少有人还会去问津了。
无论如何,许尧对阮诚来说是前辈,他息影前没来得及走出国门,但国内的奖大大小小,能拿的许尧都拿了个遍。
“许老师,”阮诚笑笑,率先伸出手,“久闻大名,没想到能有缘见到您,荣幸之至。”
许尧已然年过半百,渐渐堆起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美,头发隐隐泛白,然而身姿笔挺,依旧风度翩翩:“客气了,叫我许哥就好。”他笑着介绍了站在他身边的小女孩,“这是我的女儿,曼曼,来跟叔叔问好。”
小女孩长发披肩,五官明媚大气,一双杏眼宛若会说话似的,顾盼流转间流露出平常孩子没有的沉静和从容,“叔叔们好,我叫许姝曼,今年已经六岁了。”她上前一步,看着阮诚怀里的阮童,眉眼弯弯,笑靥灿烂,“妹妹真可爱,阮叔叔,我能跟妹妹玩么?”
阮诚还没说什么,张导笑着摸了摸许姝曼的头,“曼曼要是喜欢妹妹,等试镜完之后再找妹妹玩儿吧。”
许姝曼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接着,张导又给阮诚几人介绍了他这部戏的男主角吴南。
吴南未出道之前家里是开武馆的,后来阴差阳错进圈做了武打明星,凭借的敢打敢拼,近十年下来,在圈内口碑和人缘都不错,渐渐坐稳了一线的位置。
眼下能跟他咖位相等的男演员不是主文戏,就是年纪大了,所以张导接手这部电影,首先定下的就是男主角。
对吴南来说,无论许尧还是阮诚都是大前辈,两位不仅比他入行早,取得的成就实绩也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故而十分客气,放低姿态,弯腰问好。
张导玩笑着说,“行了,吴南你准备一下,今天跟你对戏的演员年龄是小,但人家都有家学渊源,你可得小心些,被比下去可就丢人了啊。”
等吴南前去准备后,张导转身看了看许姝曼和阮童:“两位小朋友,谁先来呀?”
阮童其实想先来的,昨天晚上统统哥哥教了她好多东西,她害怕自己忘记了。
可她刚刚张口,旁边的许姝曼已经先举手站起来了:“我是姐姐,”她声音清脆婉转,又带着一点不好意思,“还是我先来吧,可以让童童妹妹再多点时间准备。”
她白嫩的脸颊显出薄薄羞赧的粉色,围观的大人们忍俊不禁,张导也就让她先上了,反正这前后都没太大关系。
阮诚察觉到阮童的失落,温暖宽大的手轻轻在她头顶上顺抚着,低声说:“童童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演的。”
顺序靠后并不是一件坏事,看着对手演戏的方式,很多时候就是一个难得取长补短的学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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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开车停在警察局门口,对着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没有一点怀念的意思,烦躁地别开眼,下意识伸手掏出烟盒来,余光瞄到副驾驶上目光清澈纯粹的小女孩,动作一顿,收回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淡淡,
“你直接开车门就进去就行,他们会帮你找到家里人。”周朗转头看她,“知道怎么开车门么?”
小女孩没有说话,小嘴抿紧,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周朗有点不耐烦了,轻啧了一声,越过她打算去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可手刚伸过去,就被小女孩紧紧拉住了。
她像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要阻止他。
眼眸中明亮的光芒带着全然的执拗,她慢慢盈出晶莹的泪光,好不容易开口说话,连声音都是破碎的,“你……要丢下我么?”
小女孩的眼神中,单纯真挚的感情,令周朗一瞬间不敢直视。
她信任他。
这是不对的。
他的领导、同事、妻子、女儿……没有一个人再信任他。
他们是对的,他本来就是一个烂人。
周朗重重喘着气把自己扔回到驾驶座上,别开眼不肯再看她,“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没必要跟着我。”
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刚刚就是你救了我,没有人再会来救我了,他们都是坏人,我害怕……”
小小的身子恐惧地颤抖着,语无伦次,小女孩不知道周朗的阴影、不知道他的经历,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留在这个一开始把她从坏人手里救出来的叔叔身边。
他是个好人,只有他能保护自己不再被那些坏人抓走。
小女孩笃定地认为。
“叔叔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会很乖的,我不想走……”
小姑娘慌张失措的哭喊声让周朗想起被妻子带走的女儿,他打开车门的手微微颤动,车门隐隐开了一点,冷风幽幽地窜进来。
“碰——”他猛地将车门关上,冷声道,“抓紧安全带。”
小姑娘哭得直打嗝,直到车子开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哭声,犹豫着看了周朗一眼又一眼,抽噎着问:“叔叔,我们去哪里呀?”
周朗一抹脸,快速行驶地车子猛地停在街边,测过身来指着小女孩恶狠狠地警告她:“我可以暂时收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不能哭,第二,不能说谎,第三,一旦我找到你爸妈你就乖乖回家,不能再缠着我,知道么!”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他答应要留下自己了。
眼睛还是红红的,小脸被斑驳的泪痕糊得乱七八糟,衬得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笑容烂漫得宛若雨后初晴,十分有感染力。
“叔叔你刚刚吓死我了。”小女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很是认真地看着他,“你以后不能再这样随便就把我丢给别人了。”
“我们拉钩钩,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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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张导的一声“Cut”,许姝曼抹了抹眼睛,小脸上又带上了笑容,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着张导礼貌地鞠了个躬,在他的夸奖下,笑意腼腆地回到她爸爸身边,“爸爸我演的好么?”
许尧自然只有夸她的话。
事实上,她演的确实是好。
许姝曼哭得时候,阮童都有些害怕了,在爸爸怀里缩了缩,小声问他:“爸爸,姐姐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真的有坏人要抓她么?”
阮诚垂眸笑了笑,“她现在就是在演戏啊。”
这个小姑娘的演技的成熟度确实让他意外,现在荧幕上许多成年人或许都比不上这个六岁的孩子。
只不过,跟她父亲年轻时候的演戏方式似乎不太一样。
他语气温和,柔声对阮童说:“接下来就是童童了,你要说的话还记得么?”
阮童点点头:“我记得的。”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统统哥哥把她的台词在耳边放了好多回,她记得脑袋都痛了。
说着,小姑娘从爸爸腿上跳下来,小腿哒哒哒地走到场地中央,在吴南的帮助下爬上椅子,仰头对着他甜甜一笑,“谢谢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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