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我要睡了。”
主卧的空调吹得凉飕飕的,魏子喻一个翻身,拽了大半条被子过去,裹住自己的脑袋。
“诶。你不记得我再给你说一遍……”
吴湘语用力扒拉掉了她头顶的被子,拍了她一下。
“我……”
这一击正好打在肩上淤青处,魏子喻龇牙,回过头去啐了她一口:“你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觉。”
“我睡不着,想说说话。”吴湘语把被子拉回来,念叨说:“我上次,就是睡在这个房间里,半夜惊醒去上厕所,才在门口看到的黑影。”
“行了行了知道了,下一个。”
“你好好听我讲嘛……”
魏子喻扯过被子:“吴湘语,本来我正经问你要个玉珠就没事儿,你倒好,给你爷爷了。我说,那行,来找你爷爷要呗,你爷爷也厉害,又给抛在罗家了。罗家又遇了事,这玉珠能不能寻到还是个未知数。”她越说越气,干脆把被子全拽了过来,缠在身上,让吴湘语自个儿一边凉着去:“我都没怎么怪你,你特么还要大晚上给我讲鬼故事。”
吴湘语嘤嘤嘤说:“我害怕得时候就想多说说话……”
“你自己害怕去吧。”
魏子喻于心不忍,把被子还过去一点,侧过身捂住耳朵睡觉。
“哎。”吴湘语见魏子喻不理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入睡。
夜阑人静。
爷爷老屋的周围植了几棵高大的树,树影绰绰,投在窗帘上,一片斑驳。
“沙沙……”
声响突兀,似乎是起了风。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把你当皮球拍!”吴湘语稀里糊涂地做着梦,梦里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跳动着向她滚来,她惊慌失措,在老屋中左右躲避,结果到了一个死角。眼看那人头要滚来了,霎时,一道白光闪过,人头不见了,身旁多了个黑影。
熟悉的黑影。
和那日在房门前看到的一般无二。
“啪!”
吴湘语惊醒,猛地一下把手臂拍在了魏子喻脸上。
魏子喻本来身上不舒服,睡得就不□□生,现在大半夜的忽然醒了,鼻梁隐隐作痛,脸上不知道哪来的一只胳膊。待那胳膊自己收回,她迷迷糊糊的,脑海内上演了杀人抛尸的一幕大戏。
“老魏老魏,陪我去上个厕所。”
屋内不算太暗,依稀可以望见四周各个物体的轮廓。吴湘语没有发现魏子喻爆炸的怒气值,拉了拉魏子喻的手臂。
“请、您、自己、去吧。”
魏子喻告诉自己要淡定,吴湘语是什么人她也不是不清楚,要稳住,自己作死把玉珠给的她,就当自食其果。虽然她确实是个智障没错了。
“你陪我去……”
“我睡着了。”
魏子喻把脸埋入被子中,发誓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吴湘语看她是真不愿意起来,就放弃了,毕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整了整睡衣,摸索着下床,鉴于主卧的灯到她的位置还没有她到厕所的位置近,所以就摸着黑打开房门。
“沙沙……”
“起风了。”吴湘语开了门,厕所挨着主卧,对面是爷爷的房间。老屋房间隔音不好,她微微听得爷爷的鼾声。看了看,厕所里的小窗半掩着,飘进来几片落叶,她怕风声太大,吵着爷爷睡觉,就打开厕所灯,进去锁死窗户。
解决完一切,美滋滋地关上灯,拉上厕所门,回去可以睡个好觉。
魏子喻在床上醒了以后,就一直没睡着,她嘟囔着,吴湘语怎么上个厕所如此磨蹭,磨磨唧唧的。
过了会儿,她见一个人影过来,心想总算好了,挪挪开,让她躺在里面。
正眯上眼睛安歇,身旁又传来吴湘语的声音:“老魏老魏,我回来了。”
“哦。”
“你倒是给我让个位置啊……”
“你不在我旁边吗?”
魏子喻睁开眼睛,床前立了个人影,看身形是吴湘语。
她的后背突然冷了下来。
“你让我过去啊……诶……”
魏子喻倏地起身,拉过吴湘语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一个大柜子前才停住了。柜子前有一面大镜子,正好反射着房内的情景。
魏子喻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悄声说:“刚刚有个人在我身旁躺下了,我以为是你。”
“我不是在这儿嘛。”吴湘语说完才发觉不对劲,她缩了缩,拽着魏子喻的胳膊,颤抖道:“WOC?”
“会不会是小偷进来了?”魏子喻问她。
吴湘语想了想,小窗虽然开着,但是很小,正常人根本钻不进。况且睡前检查过家里,锁好了门,怎么会有小偷呢?
若不是……
她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黑影。
“别管了别管了,先开灯!”吴湘语头皮发麻,屋内黑漆漆的不知有些什么。她奔过去按下开关,默默喘气,亮了就一切都好了。
这么诡异的事,魏子喻也没有碰到过,她想,按照一般恐怖片的套路,灯应该是打不开的。打不开就完蛋了。
甚好,触碰到开关的那一刻,房内一下亮堂起来。
“啊老魏!”吴湘语清楚的看到魏子喻时,兴奋地要拥抱她。
魏子喻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她打住。她背对着床,揪过吴湘语,让她看镜子中反射的屋内情景。
隐隐约约,床上只有散乱的被子和枕头。
老魏,是不是走了——吴湘语没有出声,用口型表达言语。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魏子喻做口型回答她。
不会有事吧——
大丈夫,萌大奶——
两个人统一想法,暗搓搓地回过身,决心一探究竟。
“嗨,走了呀,亏我怕死了。”
吴湘语伸手抚了抚胸口,靠在墙边缓口气,她耸了耸肩,无奈道:“这黑影不知道想干嘛,总是突如其来……”
“真吓人……”
“老魏,你怕吗?”
魏子喻非常崩溃地回答说:“怕。”
她看到那床上躺着的人慢慢起身,站在了她们面前。
是一个伛偻着背的阿婆,年岁很大,低着头,发间別了一朵白花。
她想起来了,她可以看见所有的鬼,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而吴湘语不行。
“老吴,有个事儿我要和你讲。”
吴湘语好奇地问:“啥事?”
“嗯,就是我可以看到所有的鬼。你先别管我这技能怎么获得的……我们前面,好像……”
“站着刚刚的那个鬼诶。”
吴湘语的嘴巴张成“O”型,她仔细看了好几眼,确实什么也没有,额上却冒起了冷汗,她往后退了几步,呆呆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能不能问问它啥时候走哇……”
魏子喻感慨吴湘语这两天见了市面,心态都好了,竟没有鬼哭狼嚎。她破罐破摔,见鬼这么多次,无所谓了:“这个……阿婆您好……”
阿婆鬼抬头瞥了她一眼,满目血红。
“嘶……”魏子喻倒吸一口凉气:“我是光荣的共青团员,没有恶意的……”
阿婆鬼往前飘近。
魏子喻心想,再过来我就跑!
“我有话要跟小妹妹说。”
声音很轻,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到耳畔。
魏子喻看阿婆鬼的嘴动了动,便问了一句:“啊?哪个小妹妹?”
阿婆鬼转向吴湘语的方向,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指。
“老吴,这鬼好像要和你讲话……”
魏子喻回头,吴湘语缩在她身后,慌张地向前张望着,哆嗦不停,听得魏子喻的话,她愣了一下:“啊?”
“她叫你小妹妹。”
吴湘语忽然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松开了抓着魏子喻的手,木木地望向前方,一动不动。
阿婆鬼说了好多好多话,魏子喻知道吴湘语听不到,就转话给她。
“她说,上次吓到你是她不对。”
“她只是想看看你,没想到吓到你了,就不再现身了……”
“老头子一个人不容易,你劝劝他,快点搬家吧。”
“这块地不安生,你们别再回来了……”
“……”
魏子喻转述了这么多,明白了阿婆鬼的身份。阿婆鬼说,知道小妹妹胆小,所以每天都会陪她睡觉,就像小时候一样,所以刚刚才过来躺在床边。她看见吴湘语的眼眶兀地湿润,晶莹闪烁而过。
“呵。”吴湘语突然笑了,她撅了噘嘴,抬起手来捂住,眼泪大颗大颗连成两道线滑落,打在手背上,又哭又笑,丑得很。
“奶奶。”
在抽泣中,她憋出了几句话:“我想你了……”
“你出来见见我吧。”
“我不会再害怕了……”
魏子喻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安慰说:“她走了。”
吴湘语双手覆上脸庞,抹了抹眼泪,良久,她弯下腰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不知在想什么。
魏子喻想安慰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她也无暇管吴湘语,方才,阿婆鬼告诉她,玉珠根本没丢,是吴湘语爷爷骗了她们。玉珠辟邪驱鬼,像她这样的弱鬼,一米之内就就会收到伤害,吴爷爷可以看见她,也怕伤了她,就把玉珠藏在厕所的水箱里面。魏子喻她们来要玉珠的时候,爷爷只想着玉珠危险,小孩子们不懂事伤了奶奶怎么办?一时情急就胡乱编了个地方说丢了。
她再不走,老头子也不肯走。只有走了,他才肯离开这个老屋,离开鹿巷村,搬到新家,过新的生活。
他们在一起很长时间,已经够了。
人,不能留恋过去。
魏子喻叹了口气,去厕所水箱中取出了泡在其中的玉珠,黄中带红,晶莹剔透。触碰时,惬意袭人。
太好了。她这样想。
但是不知为何,心又有些空落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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