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萧鱼抬眼看了看,有些莫名, 随后转头问冯媛媛道:“这位是……”

    周岚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毕竟她是普通班这边的全校第一, 每次放榜都高高挂在最上面,而且做了三年的国旗下演讲。她不相信还有什么人不认识她。

    “是周岚, 年级第一,清华镐大预备役。”冯媛媛学习也还不错,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周岚, 而且周岚本参加过竞赛有机会保送, 是被学校让她把保送资格让给了稍微差些的富二代,所以大家也都为她不平过, 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是为她出头, 结果现在看到她却跟简颜在这儿狼狈为奸了,也感慨自己当初瞎了眼。“不过我情愿认不出来,毕竟头脑再聪明,人不识好歹。”

    周岚有极强的自尊,她捏着手指道:“我是想劝萧鱼对学校尊重一点。自己是什么实力就报什么学校, 我也是为了她好, 省得考不上却浪费平行志愿的名额。”

    话虽说得难听, 冯媛媛却觉得话糙理不糙,她也瞧瞧用胳膊肘碰碰萧鱼,低声道:“其实没有必要较劲,你这样浪费志愿确实不明智啊。”

    玩完了王者的傅嘉楚朝这边一看,正巧看到那个周岚杠上了母后, 于是一个箭步冲过来,“看什么看,我母后只不过是分数估得比你高,你就气得跳脚?那成绩出来你还不得吐血啊?”

    周岚瞪着眼:“你说什么?”

    “我母后估了七百二!七百二!”傅嘉楚居高临下地嘲笑,一个不留神,就把萧鱼卖了,还多卖了二十分。

    萧鱼:“……”这儿子不是我的,你们谁要谁捡走去吧。

    “不,我没估了那么多。”萧鱼脸色微红,觉得讪讪,“阿楚我们走吧。”

    周岚已经被震惊了,今年题难,她自己也不过估了六百九,七百二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但看到萧鱼脸红,也知道这是傅嘉楚在故意给她凹学霸人设,想压过自己一头,不过……

    “呵呵,装b不成,就不怕闪着腚?”周岚冷笑一声。

    简颜在旁边鼓掌,“周岚,说得太好了,反正呀估分又不算什么,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萧鱼点点头,“对啊,分数出来,能上什么学校不就知道了,还劳动你们围在我这里问来问去好奇什么。你们妈妈让你们这么好奇了吗?自己的志愿填完了吗?有时间呢就回去多陪陪妈妈不好吗?”

    周岚被她教训一番,道:“你叨叨什么东西,没有主次。”

    傅嘉楚过来大声道:“我妈让你滚,这都听不出来?”

    周岚和简颜这下真的汗毛竖起,乖乖地找地方去坐下了。

    随后傅嘉楚温温油油地陪笑脸坐在母后旁边,“妈,看着也帮我报个志愿吧?”

    萧鱼按着他的估分翻了翻二本的册子:“你没有想要去的学校吗?”

    傅嘉楚:“有啊!我就要和母后在一个城市啊!”

    萧鱼于是帮他填了一些二本不错的学校便算罢。

    填完之后,又翻着手机,想瞧有没有陛下的消息。陛下方才发消息来说,他中午回公司处理完事情就迅速来考试了,考完又赶了回去,这志愿表,他让她随便帮他填。

    萧鱼于是也同样把镐京最好的学校都填了一遍,私心没有给他填其他城市。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啦。

    等出了教学楼,萧鱼偶然向那小树林看了一眼,思忖着那里的小巷是陛下和她重遇的地点,往后爬没什么机会再留念,便让傅嘉楚跟她过去,让他帮自己在那里自拍一张。

    萧鱼回忆着那次在这里遇到痞帅的少年陛下的场景,脑海里又想象着他三十岁穿着古代衣衫龙袍头戴冠冕那般正经的模样,对比之下,几次低着头笑出声来。

    从小树林进入小巷后,却听傅嘉楚突然说:“母后,这儿可是那群校外混混群殴的地方,我们一般学生不敢来的,咱、咱们也走吧,你看那地上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人……”

    萧鱼远远地望过去,还真躺着这么个人,可是她心里不知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她的脚如奇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母后,快走吧,别看了!”傅嘉楚便拉着她往回走。

    只是那浑身带血的人,忽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在后面虚弱、喘息地叫了声:“阿鱼。”

    萧鱼猛地回过头去,站起来的哪里是别人,就是陛下啊!

    傅嘉楚却没看清楚,还拽着萧鱼,“走吧母后,咱们别掺和……”话还没说完,萧鱼就挣脱他,目光莹润颤抖:“不是说,不是说你回公司了吗?怎么,怎么又和人打架……你——”

    她猛地愣住,瞳孔紧缩,“你刚刚叫我什么?”

    只见那带血的面容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因血而变得极度冷俊的眉眼忽地温柔起来,白皙的脖颈上,喉咙耸动,他温声道:“阿鱼,给朕过来。”

    ***

    赵灼在中午时分,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那女人要打她。

    也不是第一次,或许是第一百次,每次也没什么不同,这些年,他的皮都被这女人打磨出茧子了。

    实际上,他早已经和那些经常来打他的人,都有了深厚的关系。

    对方站在他面前,各个举着棒球棍,有人还抄手里拿着建筑工地提拎出来的钢板,用来装腔作势的。

    他们这么说:“这次怎么的,你一人揍我们十几个,挨几棍子我回去汇报呢,还是咱们惨烈点?”

    他们收了钱的,亦不能全不出力气,终归是要打一场,但怎么个打法大家好商量。

    赵灼冷笑一声,他已经和过去不同了。他要回去那片他出生的地方,为他死去的父母,为萧鱼挣得一点未来。他也不想再这么隐姓埋名下去,他要去争,去抢,去站在最光明之处,让那个女人知道:他不是私生子,她才是外来者。

    “打,你们往死里打我,我不还手。”

    “为什么?你有病吧?”来打他的这帮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么多年都狂下来了,最后挨这一下子有必要么?其实吧,我觉得给我们钱的这金主,她也不是真要打死你,她就是想时不时给你个教训。这都成了你们之间约定俗成的游戏了,你又何必躺平认掳搞一身伤呢?”

    赵灼冷嘲道:“我要是不彻彻底底地在她面前死一回,我怕我杀她的时候,下不了狠手。”

    对方愣了愣,听到了“杀”字,还能说什么。

    这群人想得也不深入,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杀”,是指他要从隆庆这个庞大的集团中,将她铲除。

    今天中午确实是吴乃丞叫他回公司去。

    因为软件已经做出来了,要他测试。

    他本想等到高考结束后再去看,但他迫不及待了。因为他终于可以不再藏着,他可以从泥沼里走出来,走到光明处,不必像过街老鼠一样住在这阴湿的地表下。

    他现在需要给自己的这段老鼠一样的时光画一个句号,让那个女人清楚的知道,他不再躲了,永远都不躲了。

    “那你要是想好了,我们就干。”他们收了钱,说是往死里打,但又不能把他打重症,这还得悠着点往死里打。

    于是赵灼便如风中松柏一样站着,顶着他们的拳头落下,直到有人打红了眼,一块钢板在他脑门敲下。

    赵灼那一刻脑中忽地震荡一霎。

    那一霎前,他脑海里闪过小时候和那女人还算和谐的场景。那时她还曾尝试把自己当做她的孩子,给他带好东西吃,在病中照顾他。但好景不过几年,她开始疯了一般从集团中攫取她自己的养分,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告诉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想打死你,可是为什么我要装出那副对你好的模样?那是我要夺取你爷爷的信任!现在我拥有了隆庆,你,可以去死了。”

    他闭了闭眼:“我再不欠那女人的。”

    那一霎之后,他的脑袋里嗡嗡地,开始向他的心脏倾泻无数的记忆。

    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栽头倒下来,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亦是这样躺在漆黑冰凉的地板上,那个身影走向她,跪下来,拿着温热的巾帕擦拭着他身上的污泥。

    “你怎么这样脏。”

    “你是这里的小太监么,怎么被打成这样?是谁打你的,叫我记住他们的名字,改日我能出去了,就替你报仇去。”

    她轻轻快快地说着,他心里颤动着,往日流动过的那些现代记忆开始消弭,他渐渐地在这副疼痛的身体里找到了春日融融的惬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嘶哑着声音问。

    “萧鱼,叫我阿鱼吧,咱们俩呀,同是天涯沦落人……”

    古代的记忆在脑海里千般流转,一切都想起来的赵灼,挣扎着面对走来的女孩站起身来。

    “阿鱼。”他温柔地笑。

    “给朕过来。”

    萧鱼愣怔了不过几秒,便意识到了什么,她美好的面容上闪烁着狂喜,她朝他渐渐靠近,嘴里想问又问不出来。

    是陛下回来了吗?是你想起来了吗?

    嗓子眼里哽咽着想读取他记忆的萧鱼,最后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赵灼的眼神不再有少年的意气,那个少年从他的眼里消失了,一个更成熟、更炙热的人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将她猛地抱住,他的双臂渐渐箍紧。

    像是抱着这世间他最紧要的东西。

    隔了九年的光阴,再次能抱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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