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我以前认识谢唯吗?”
辛宜坐着, 她微仰起头,投向辛年的目光坚定,也炙热。
被她这么看着,辛年脑中竟有一刹的空白。
慌乱无措。
而辛宜问出了自己憋在心底多时的疑惑,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却又提了上来。
有股复杂的、纠结的情绪缓缓蔓延开来。
许多人都说辛年是优秀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 读书的时候她是学霸, 毕业去了自家公司, 行事作风一点不输给爷们。如果是其他人被这么个优秀的姐姐压着, 大概会喘不过气来。
但辛宜从来不会。
或许是她从小就被姐姐呵护着,也许是爸妈去忙不在时,辛年对她全心全意的照顾, 她反倒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出色、能碾压得人自惭形秽的姐姐与有荣焉。
因为有姐姐在, 她可以什么都不怕, 可以不用出类拔萃,可以不用拿第一来给爸妈挣面子,可以不用被逼着接管公司,也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对辛年这个姐姐,辛宜从来都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与依赖。
辛年又一次面对妹妹全然信赖的目光,她心里头五味杂陈。
不想骗她,又必须瞒着她。
“不是在说你相亲的事?”辛年笑着问。
也避开了辛宜的视线。
辛宜的心止不住的下沉。
她抿着唇:“我好奇啊,随便问问。”
“辛宜,如果你对谢唯感觉还好, 你就多接触看看。”辛年沉吟,“他人还算不错。”
辛宜很意外姐姐会这么说。
思忖了会儿,她又有些恍然大悟。
当姐姐不想回答她问题的时候,总会找到另一个更能吸引她的话题,然后,她惦记的上一个问题就这么无知无觉的烟消云散。
“嗯,我知道了。”辛宜乖巧的答。
辛年见状:“早点睡,我先回房。”她拍拍妹妹的肩膀,“晚安。”
“晚安。”
房门被轻轻阖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辛宜半躺到沙发上,胳膊挡住眼睛。
眼前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辛年的避而不答让她不是滋味,姐姐常说她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他们一看就懂了,但她又何尝不了解她这个姐姐。因为不想骗她,所以,一次次的避重就轻,就像她在英国休养时一样。
其实当辛宜知道路逸飞认识谢唯开始,她心里就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谢唯说他的“未婚妻”是xinyi,因为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太过荒诞,她下意识的反应是真巧,跟她同名,可后来,越来越多的巧合,由不得她再浑浑噩噩。
越发安静的房间,心跳声一下下越来越清晰。
辛宜觉得烦躁,她从手机相册翻出在J大微信公众号里保存的毕业照。
她拉大照片,目光锁定在舒杨脸上。
当家人和朋友们都一致在她面前演戏,极力掩藏某些东西,那么,她遗失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
这几年,辛宜不是没有好奇过,也不是没有发现爸妈话语间不自知泄露的漏洞,只是她隐隐也知道,爸妈和姐姐这么讳莫如深,大约她的那段记忆不会美好到哪里去。甚至,也许等她有一天真的知晓了,她会站到家人的对立面。
于是,她问自己:辛宜,如果不知道遗失的记忆,如果一直没法想起来,会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答案是不会。
所以,她对姐姐偶尔看着她时,复杂又心疼的目光视而不见,也不曾细究她丢了多年的人事物。
归根究底,是她不够勇敢。
*
自魏佳找辛宜闹过后,这个一向有气就要撒泼的大小姐竟然没了声音,连往常时不时要到辛宜身上找的茬也消停了。
姚漫漫目瞪口呆,探了辛宜好几次口风,回回被她恹恹的敷衍过去。
“怎么滴了你?”姚漫漫终于后知后觉看出来辛宜的不对劲,“身体不舒服?”
她边说边伸手去探辛宜的额头。
“没事。”
辛宜不知道怎么说,她趴在办公桌,有气无力。
姚漫漫急了:“这还没事啊,我……”
话没说完,辛宜桌上的座机响了。
主编要她去找他。
她更烦了。
主编办公室在最边上的阳光房,辛宜刚进门就察觉到主编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有点复杂,又有点不解。
随后,仿佛是认了命似的唏嘘。
辛宜无端忐忑起来:“主编,您找我?”
主编将面前的资料推过去:“我长话短说,明年1月的特刊启动,我们定了几个人选。我希望你看完资料,能代表杂志社邀请壹维的谢总参与这个项目。”
没有什么能比这话更直白的了。
辛宜怔松,并没有去看手边的资料。
主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邀请到谢总。”
他面上淡淡的,话里却带着厉色。
“主编,这并不是我职位范围内的工作。”辛宜解释。
她知道主编为什么会这么要求她,可她并不喜欢这样。
主编笑了笑:“什么是你的职位范围内?从你进来的第一天,你就是杂志社的一员,‘共荣辱,同进退’这几个字不是说说而已。”
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里,辛宜明白她没得拒绝。
至少没法这么直白的当面回绝。
带着资料离开办公室,辛宜躲去茶水间。
自从遇上谢唯,似乎很多事情都脱了轨。
说不清是好,还是坏。
“装深沉呢?”李文迪来找她。
辛宜回神:“没有。”她满脸不高兴。
她在茶水间躲了半天,也没能倒上一杯茶。
李文迪找出辛宜爱喝的热巧克力,用胶囊咖啡机煮了一杯,递给她,“主编给你出难题了?”
辛宜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能猜到,是不是特刊的事情?”
李文迪是他们的前辈,消息向来比他们灵通。
辛宜捧着马克杯,没有食欲,“嗯。”
“找你当说客?”
“D哥,你明知故问。”
辛宜当初来杂志社就是想脚踏实地的历练,她从未想过仗势欺人,除了一个姚漫漫,更没人知道她的家庭和背景。
李文迪将她的失落与懊恼看在眼里,他拉开茶水间的窗,靠着窗台跟她面对面站着。
他抱臂:“辛宜,这就是职场。”
“有得有失,没有所谓的纯粹。”他这么安慰她。
她却越发不是滋味:“必须要这样吗?”
她一脸不服,李文迪笑了笑,“我们往往用纯真来描述孩子,用童真来解说孩子的世界。”他顿了顿,等她看过来才继续,“但是,辛宜,我们成人的世界里只有现实。”
“你总有一天要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灰色地带。”
李文迪对辛宜算得上是掏心掏肺。
这个小姑娘太过简单纯粹,一看就是泡在蜜罐里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女孩。可她既然选择了杂志社这样大染缸的行业,就只能学会适应。
道理辛宜都懂,只是操作起来太难,“谢谢D哥。”
“不谢。”李文迪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嗯,我知道了。”
“喝完就回去,上班时间这么溜号,当心魏佳打你小报告。”
辛宜终于笑了:“我可不怕她!”
李文迪满意,转身离开。
热乎乎的巧克力进了肚子,仿佛全身都热了起来,辛宜找出谢唯的手机号,拨通。
“辛宜?”
谢唯先她一步出声,她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
“怎么不说话?”他问。
辛宜又抿了口热巧克力,直到嘴里全是甜滋滋的味道。
“谢总。”
谢唯一愣。
听她这么称呼他,他就知道她大概有正事要说。
果然,辛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谢总,你下午有空吗?如果有空,我可以来找你吗?”
“公事。”她强调。
谢唯笑了笑:“有空,欢迎随时过来。”
有事也要挤出时间来。
辛宜说“好”,她洗了马克杯回工位,带上资料去找谢唯。
谢唯的办公室大门大开,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沙发上玩ipad。
“这么闲?”她觉得新奇。
难得看他不忙。
谢唯抬起头:“嗯,暂时空着。”
辛宜坐过去,没想到他的pad屏幕上是消消乐。
她乐了:“你还玩这个?”
“找灵感。”他低头继续玩。
没两下,输了。
辛宜看了一会儿:“你那么多道具干嘛不用?”
他的道具栏满满的,什么再加几步,直接消除,全部都有。
谢唯退出游戏:“用了没意思。”他将pad搁到一边,“找我什么事?”
他勾着唇,眼中含笑。
辛宜不由正襟危坐:“接下来我说的话仅代表我们杂志社。”她从双肩包里取出资料,不敢看他,直接塞过去,“你边看我边说。”
她其实没仔细看过资料,人虽然来了,但始终不愿违背自己的初心。
不想跟谢唯有某些利益上的牵扯。
公私不分。
她的模样太过正经,谢唯心下了然。
杂志社的新年特刊开辟了互联网版块,大约是想借着她跟他的关系,来“逼”着他答应的。
辛宜大致解说了一遍,说完,她定定的看着翻资料的谢唯。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轮廓很深,唇角的弧度却勾勒出几分温柔。
回想从前,他对她一直都挺好说话的。
“我的意思是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管我,更不用顾及我跟你的关系。”辛宜局促起来,她挠了挠头,另一只手也仿佛无处安放。
谢唯余光里瞥到她的小动作,无奈又心疼。
其实只要她想,他都会答应。
但她偏偏不是“恃宠而骄”的人。
辛宜盯着自己的手指:“反正全凭你的意愿。”
谢唯忍住想捏她脸的冲动:“好,等我看完。”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直击辛宜的心扉。
心跳如鼓。
谢唯翻看资料时,手机恰好响了,来电显示汤思婧。
说她正好经过壹维,把采访流程给他带上来。
谢唯瞅了眼避嫌玩手机的辛宜:“好。”
挂了电话,她看过来,“要忙?”
“没有,一个电视台采访,他们过来送流程表。”他翻过一页,研究资料里的条目。
辛宜侧目:“你还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谢唯“嗯”了一声:“帮一个朋友的忙,也算是还人情。”
能这么还了汤思婧的人情,他也松了口气。
两个人一个看资料,一个玩手机,互不干涉。
等敲门声响起,辛宜转头看向门口。
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打头的是谢唯的助理。
他步子一动,身后的姑娘露出脸来。
笑靥如花的美女主持人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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