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未知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我知道。”
“光靠吃药,显然是不行的。你可以尝试心理治疗。也可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嗯。”
“或者家里人有没有这方面的疾病史?”
“没有。我的家人很健康。”
他无意多谈,挂断了电话。
之后,睡不着,也就不睡了。
他坐在月光下弹一首钢琴曲,《黑夜的白》,很多遍,直到心绪平静、头疼到麻木。
翌日
他没去上班,衣着比较休闲,白衬衫搭配黑色长裤,戴了个棒球帽,年轻了很多。他算是乔装改扮,觉得别人认不出来,才开车去了那少年英雄的家。
少年英雄叫陈文理,14岁,初二,成绩很好。父亲陈充是个卡车司机,年前因为撞死了人,且涉嫌肇事逃逸,不仅赔了很多钱,还进了监狱。母亲在他5岁时跟人跑了,一直没回来。8岁时,后妈章惠进门。去年,生了个女儿,正咿呀学语,现在还不会走。他们一家生活清贫,少年孤僻寡言,有些阴郁。
听左邻右舍们说,就没见少年笑过。
当他问及陈文理跟继母的关系,答案是相似的。
“还行吧。”
“反正是不怎么亲近的。”
“没有血缘关系,肯定亲近不起来。”
“他那个后妈整天冷着脸,也不好亲近。”
……
江丰琢听出点门道,又问了章惠的为人处事,答案是五花八门的。
“也不爱说话。不熟。”
“挺能干的。像个本分的女人。”
“感觉性格挺冷的。嗯。很压抑的感觉。”
“那样的生活,肯定压抑的。”
“我知道她在前面的饭馆打工,你可以去问问。”
……
他们给他指了新的方向。
江丰琢道了谢,顶着太阳,去了饭馆。
微笑饭馆上午不开张,没什么人,里面在洗刷,到处湿漉漉的。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在柜台收拾东西,看到他进来,笑着说:“哎,得等等,还没营业呐。”
江丰琢表示可以等,然后,买了瓶矿泉水,一边观察,一边装着随意地问:“听说你们这边出了个少年英雄?”
“你说陈文理?”
“好像是叫这个名。”
“他爸撞死了人,他救了人,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还能有这个说法?”
“他们都这么说。”
老板嗤笑了一声,没再言语了。
议论个去世的人,可不算个好习惯。
江丰琢若有所思地寻了空位,坐下了。
他在饭馆吃了午饭,听其他客人抱怨饭菜味道不好。
那老板笑着解释:“换厨师了。老厨师家里出了点事,过几天就回来,小刘哥,你多包涵几天啊……”
江丰琢立刻想到那个厨师可能是章惠。
章惠自陈文理火化后,就不见了,房子没退,不像是搬家,而像是有急事外出。
是以,他才先从邻居入手,而不是跟她面谈。
需要再等等。
江丰琢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急,吃完饭,在小区转悠了会,就回公司了。他晚间还要主持《新闻时刻》,需要回去熟悉稿子。
稿子上的新闻没什么太有深度的。
现在这个社会,没多少人潜心去做深度报道了。
江丰琢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聊透顶。
他当够了主播,分外怀念当记者的日子。
他在社会上奔走,遍尝苦累酸痛,见过黑暗,也见过光明。
【……景区发生森林火灾,火借风势迅速蔓延。火线一度达6000米。现场浓烟弥漫,遮天蔽日……】
他面无表情地播报新闻,手压着稿纸,在画面转到火灾现场时,走了个神:明天还需要去那小区一趟,最好尽快找到章惠。感觉少年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主播!”
“你搞什么?”
耳机里传来几声提醒。
江丰琢回过神来,恰好,画面切了回来。他继续播报新闻,没出丁点差错,但那短暂的走神,还是引起了节目组组长许坤的不满。
“你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走神是吧?”
“那是能走神的场合吗?”
“江丰琢,别以为台长罩着你,你就可以随意胡来!”
他叽叽喳喳训斥了一路,还跟到江丰琢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
孟娆坐在沙发上喝茶,等候着江丰琢的到来。
李台长知道她来道谢,亲自接待了,正跟她闲聊,听到吵嚷的声音,抬头看去,见是许坤,笑呵呵问:“许组长啊,怎么了?这么生气?”
许坤已经看见了孟娆,美女在前,笑着打了声招呼,才开始打小报告:“台长,我跟你说,这个江丰琢,无故旷班,都快播报了,才回来。就这样,他播报时还走神,如果不是我提醒,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台长一听,“严肃”了:“你做的好,许组长,我替你教训他,你先回去吧,辛苦啦。”
许组长听得满意了,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等他走人,李台长自然没有教训江丰琢,甚至还有些心疼:“小琢,你怎么被他盯上了?下次可要小心点。”
江丰琢点头应了,看一眼孟娆,冷冷淡淡打了声招呼:“孟小姐。”
孟娆笑着表达来意:“江主播,那天多谢你帮我扭转了局势,我来感谢,请你吃饭。”
跟大美女吃饭,一般人可求之不得。
不过,江丰琢没什么兴趣,婉拒了:“谢谢。我有事,改天吧。”
这个改天可就遥遥无期了。
李台长深知江丰琢的性情,从中说和:“江主播,都这个时间了,还能有什么事?孟小姐请吃饭,就是有事,也要推迟了。这可是绅士风度的体现。”
江丰琢乐意做个不绅士的人。他收拾东西,朝着李台长点了下头,拎着公文包往外走。
李台长:“……”
这个江丰琢真是被他宠坏了!
偏他还是想宠下去:“哈哈,孟小姐,小琢这人啊,不太通这些人情世故——”
“嗯,没事儿,我自己解决。谢了,台长,改天请你吃饭。”
孟娆站起来,笑着摆摆手,跟了出去。她今天穿着渐变紫的仙女裙,裙摆宽大,越发衬得腰肢纤细。乌黑的长发也做了烫染,发尾微卷,橄榄雾棕的颜色,微微的灰,深棕色间又带有冷酷神秘的绿,披散下来,格外的独特靓丽。
可惜,没人欣赏。
江丰琢根本不多看她一眼。
孟娆有点小幽怨:“哎,江主播——”
江丰琢出了公司大楼,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正要开门坐进去。
就在这时,孟娆伸腿挡住了:“我在跟你说话。”
江丰琢抬了下眼皮,像是才看到她:“有事?”
“嗯。请你吃饭。忘记了?”
“我记得我回答了。”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嗯。既然知道我敷衍你,那就该知道我在拒绝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讨厌我。”
“之前不讨厌,现在有点儿。”
他很直白,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
孟娆挺受伤的,可也就一瞬,又恢复了乐观和斗志:“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的头还在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撕扯他的神经。这让他有些烦躁,说话也就更不客气了:“生命是有限的,孟小姐,我们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
“你的意思是跟我吃饭是浪费生命?”
“你可以这样理解。”
“你、你——”
孟娆气得差点翻白眼,好歹忍住了,反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睡觉。”
“我累了。”
“请让让。”
他扳住她的肩膀,两人肢体接触的那几秒,疼痛有短暂的停顿,随着他把人推开,两人肢体分离,疼痛又潮水般来袭。他没有留意到这点小变化,坐上车,发动引擎,离开了。
夜色渐浓。
暗影处几声“咔咔”声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孟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驱车离开了。
回别墅的路上,她越想越气:江丰琢竟然这么拒绝她。连吃顿饭的机会都不给。岂有此理!她还不信邪了!明天再去!反正近来也没什么事,非得跟他吃一顿饭才行。嗯,没错,就这么赖上他了!
想象很美满,现实更美满。
还没等她赖上江丰琢,两人竟然传绯闻了:【深夜约饭:孟娆疑似追求江丰琢被拒!】
孟娆眼睁睁看着这则新闻爬上热搜。
底下评论大半是骂她:
【这个孟娆怎么就不能消停会?】
【不恋爱会死吗?】
【只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吧?】
【抱走主播大人,小辣鸡,你配不上!】
【弱弱说一声,两人的颜很般配呀!】
【孟娆换发型了,这个发色我爱了!】
【跪求孟娆的口红色号!】
……
评论渐渐歪楼。
孟娆很快转发了微博,并大胆示爱:【一见钟情,积极追求中。比心心。】
孙小俐看到微博,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小孟姐,你可真是……那是江丰琢,国民男神啊,你这么做,会被炮轰的!”
孟娆彼时正在泡花瓣澡,美好的身段在洒满花瓣的超大浴缸里若隐若现。她喝着红酒,放着轻音乐,眯眼享受中,回了话:“没事,我不怕。难得喜欢一个人。”
她以前相貌普通,身材一般,家里条件也不好,工作虽然努力,但主管严苛、掌控欲强,一直没什么大起色。遇到喜欢的人,也不敢追求,都28岁的人了,如果不是穿书,怕是也要将就了。
现在一切不同了。
她喜欢江丰琢,喜欢就要追求,哪怕没什么好结果,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当然,喜欢是一回事,这么快告白,也有别的原因。
在她的预测中,倘若江丰琢拒绝了她,那她两次爱情失败,定能引来很多人的同情。倘若江丰琢不回应,那她也有接近他的理由了。
孙小俐不知道她这些想法,看评论多在骂她,很生气:“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至于这么激动吗?正主都还没说话呢,配不配的,关他们什么事?”
孟娆知道她是为自己鸣不平,笑着安慰:“行了,跟这些键盘侠置个什么气?程姐这两天忙什么?我先斩后奏,跟她打电话没接,生我气了?”
“不知道。我去问问。”
孙小俐很快挂断了电话。
孟娆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滑入了水中。
同一时间
江丰琢也在洗漱,当裹着纯白浴巾出浴室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是二姐江雯秀。
他接通了:“二姐?”
江雯秀声音温柔可亲:“在干嘛?”
“刚洗好澡。准备睡觉。”
“看新闻了吗?”
“嗯?”
“作为一个新闻人,你不知道自己上热搜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
江丰琢听到这里,微皱了下眉头,转去微博页面,看到热搜##孟娆告白江丰琢##时,脸色一冷,眉头皱成了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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