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啊，来，拿点烧烤路上吃。”胖老板用锡纸包了点肉串蔬菜递给她。
“不用了冯哥…”清芷还待拒绝。
“别跟哥客气，你看看你瘦仃仃的，风一吹人就倒了，哥没啥帮你的，几串肉卖不完也坏了，你拿着吃。”
她笑了笑，坦然接过，“谢谢冯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这会儿人少了许多，只有几桌还在喝酒划拳，罗清晖将最后一盘猪蹄送过去，解下围裙过来。
“冯哥，那我们就先走了。”他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冯凯一掌拍在罗清晖肩上，“你小子，跟清芷路上注意安全啊。”
烧烤店只雇了清芷，罗清晖是主动来帮忙的，每当有客人喝多要酒，都是他替她去，清芷劝了几回他不理，也就随他去了。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迎面风来，罗清晖身上淡淡的烧烤味道传来，清芷笑了笑，心情格外平静。
到了巷子口，她下了车，将那包烧烤塞进他怀里，“今天你替我忙了一天，这个拿回去给罗爷爷下酒吧。”
罗清晖蹙眉，“你还是拿回去给你爸妈吧，不然他们…”
清芷摇头，“不用了，让我妈看见，她反而会数落我乱花钱的。”
刘秀梅清楚女儿在外面工作赚钱，只是看她没耽搁学习，每星期还给她两百块，想到家里这么难，也就默许了。
至于让李小强工作，她是不敢的。
罗清晖推着车子，走到罗家门口了，“你回去吧，我在这看着你进门。”
他心知刘秀梅看不起自己，每次看到他跟清芷在一块总会骂她，也就学乖了，远远的看着她回家就好。
清芷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昏黄路灯下的男孩，他站的笔直，一手撑着车，另一手抬起，笑着冲着她挥了挥。
明明相隔不远，还没分离了，她好像突然就生出了许多不舍。
快步走回去，罗清晖愣了一下，“是有什么落下了？”
清芷手从兜里掏出来，是一颗剩下的巧克力，“这个忘了。”
将糖放在他手心，她抿唇，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清晖，明天见。”
罗清晖握紧手心，脸颊不知为何被她看热了，他左顾右盼着，小声道：“知道啦，明天见。”
清芷脚步轻快的进了门，回身将门阀好。
客厅的灯“啪”的打开，刘秀梅站在门口沉着脸看过来，李小强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看不清神色。
“妈，晚上好。”清芷微微颔首打招呼。
“好？我好的了吗？！你一天跑哪儿去了！”刘秀梅怒道，转身一屁股坐在李小强对面。
清芷进门，看了一眼冰箱，“我不是跟您说过，我周末会去工作吗？”
“你出去给人做家教，需要一整天？”刘秀梅一拍扶手。
“我有在冰箱上贴便利贴，告诉您我会去店里帮忙，九点半之前回家。”
冰箱上的便利贴到现在还在那贴着，刘秀梅今天也出去中班了，晚上八点回来，李小强买了猪头卤肉，又蒸了米饭，她头一回吃到丈夫做的饭，光顾着感动了，一直也没注意到便利贴。
她愣了愣，回头还真看见了，抿抿唇，“那谁知道是真去工作了，还是跑去跟什么不三不四的混混疯玩了！”
一伸手，“那你今天挣的钱呢？”
清芷敛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百块递给她，转而就想回房间。
“不是说还去店里帮忙了，怎么还是两百？”刘秀梅不太满意，“你这么小，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都拿去干嘛了？是不是给混混哄去了！”
清芷缓缓抬眸，侧脸看过来，“原来您知道我还小，我工作挣的钱已经给了您，至于多的那一部分，是要拿去报名市里的数学竞赛的。”
“竞赛？我怎么不知道？”刘秀梅狐疑。
“四天前我就已经告诉您了，您说没钱，让我别去。”清芷神色平静。
刘秀梅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浅薄的关心，但是生活长期的重压，丈夫的漠视伤害，疲累的工作，让她日复一日的变的麻木而冷漠。
她是想让女儿读书的，只是并没有那么多空闲去关心女儿读的怎样，只要知道她成绩第一，那说明就是好了。
那些什么竞赛，什么活动，在她的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是学校巧立名目要钱而已。
刘秀梅叹了口气，“那种比赛参加得耽搁好几天学习，你有点钱不容易，参加这个有什么用？”
清芷垂眸，这就是想法的差别，她跟刘秀梅，无法沟通。
在这个家她要出去工作，就瞒不住同一屋檐下的人，而要让刘秀梅消停，就必要拿出一点钱来堵她的嘴。
至于这时候远离这对父母，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在这个社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去，我自己挣了钱，自己报名，也不用您送我。”清芷不想跟她争辩，只是道。
“还有，他叫罗清晖，不是混混。”
刘秀梅一口气噎在胸口，起伏的厉害，“好呀你！还替人家不平起来了，那是你的谁啊？”
“他不是小混混是什么？我是你妈！我说他一句还不行？你以前多乖巧的一个人，现在看看都变成什么样了！都是罗家的小混混带坏的，以后你不准跟他来往，否则我就找上门，跟他家长理论！”
“够了！”清芷眉目微冷。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你觉得他是混混，可他送我上学，我受欺负他保护我，我晚上工作他一路护送到家，而我的父母坐在家里等着兴师问罪！你说他是混混，他做了什么你这么说？”
清芷抬手，指着李小强，“他是混混，你这位宝贝丈夫是什么？畜生吗？”
“李清芷！”刘秀梅一声尖叫，震惊的站起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刘秀梅眼眶一红，对着她举起了巴掌，眼神却是慌乱的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生怕他一个不快又拳打脚踢，这几天李小强已经变了很多，她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她不能让一切回到从前。
“你快点给你爸道歉！还有，以后不准跟那个混混来往！”刘秀梅神色坚定，“我明天就去罗家找他爷爷奶.奶理论，那么大个小子，天天缠着别人家小姑娘，他们也不管管。”
“变？”清芷冷笑，“是你以为他变了，所以觉得是自己感动他了吧？妈，你只是感动了你自己，你还想让我跟你一样，你喜欢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吗？不，你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木偶女儿！”
“你可以去找罗家两老，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一个孩子，不过两个老人家年纪大了，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您就等着负责吧。”
刘秀梅没想到她一点不给情面，嘴唇气的直抖，“你…你真是翅膀硬了，要气死你亲妈啊！”
想到丈夫已经悔过，女儿却又叛逆起来，刘秀梅悲从中来，她的一生，难道注定得不到幸福吗？
“老天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清芷看着她又捂着脸哭嚎起来，微微合眸，心中对这个所谓的家生出无限烦躁来。
她忽的冷漠下来，“别哭了，妈，我给你选择。”
刘秀梅兀自哭着不理她，李小强翘着腿，桌上摆着酒瓶，斜眼看着这场母女争吵，眼角带笑的看戏。
冷不防清芷看死人的眼神射过来，他后背一凉，下意识往旁边歪坐了一下。
“妈，你觉得痛苦吗？”
“今晚，我可以帮你杀了这个男人，一切处理好，你再也不用担心他打你了。”
哭声顿止，刘秀梅呆呆的看着她，显然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李小强也滑下了沙发，他抖着手，被勾起了恐怖记忆，眼睛一转，急忙扑上去抓住了桌上的酒瓶，转而狠狠地看向清芷。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刘秀梅紧张的看着男人，“小强，你别在意，这孩子就是胡说的，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你别在意啊…”
清芷看着不停跟李小强道歉的女人，垂下眼，许久后，她疲惫道：
“妈，我很想帮你，无论怎样都行，为你犯罪都可以，只要你往前一步，哪怕只是一句不甘心的话都好，我都会觉得，你也是知道反抗的。”
“可是不行，你甚至没有丝毫怨恨，你连恨他的勇气都没有，你已经被驯化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妈，你真的关心我吗？从头到尾，你没有过问一句，我到底去哪里补习了，我到底去哪家店工作了，我这么小工作到这么晚，你有问我一句吗？外面天都黑了，你有出门看一眼吗？妈，变的是你。”
“从今天起，不要再妨碍我。”
她抬眸，灯光下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妈，我会管你，我永远记得你是我的亲妈。”
“你跟你的丈夫相亲相爱吧，放心，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你想要的丈夫我给你了，但是，不要再妨碍我。”
少女冷漠的嗓音低沉，眼神平淡的毫无波动，
“过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吧，希望你真的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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