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皇兄到底是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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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広家里有个双腿残疾的母亲,本就拮据的家里,负担更重。
以前还是小学徒的时候,有点儿碎银子,他都全部攒起来寄回家。
韩芷妍更是生气,“家中母亲有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把他当弟弟一般的。
可事情明显没有那么简单。若真是家中母亲出事,需要请假,为什么不跟张院使说实情?
他的师父,可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小广子,你有事情瞒着我。”她声音沉下来。
李広沉重叹了口气。那双稚嫩的眉眼,一时布满沧桑,“姐姐,我......”
“我们家里人,好像被盯上了......”
这句话说出来,韩芷妍心底便有数了。
萧贵妃被蛇咬,这件事情本就蹊跷。如今萧贵妃安然无恙,必定惹得某些人不痛快了。
是李広救的萧贵妃,自然有人盯着他。
那块吸毒石,给了李広官途,也给了他危险。
“你是为了不想拖累我,才要出宫?”韩芷妍咬紧下唇,“怎么有你这么傻的人?”
果真是个实心的人,实心的脑袋。
出了宫,就不找他麻烦了吗?
“小广子,你别怕。”韩芷妍心里盘算一番,“我自有办法。”
韩芷妍以前在宫外行医,不少外地人不远万里找她看病,自是认得一些人脉。
如今又得出宫一趟了。
韩芷妍抱着那盘甜糯的玛仁糕,转身去了广鸾宫。
韩凌晓此时正在书房描绘丹青,画的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她心照不宣的瞄了几眼,“皇兄,你画的是那只猫呀?你不是没有养猫么?”
韩凌骁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她,“你怎么想着来了?”
她平常也来,不过近来忙着冬祭,很少来。
“我给你送玛仁糕呀。”韩芷妍切了一块放在五彩花釉玉盘,“这是西域特产,我亲手做的呢。”
韩凌骁接过那盘玛仁糕,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眼底露出一抹失望。
玛仁糕是冷的,这不是专门为他而做。
“有什么事,说吧——”他坐回蟒纹交椅,修长指尖轻搭扶手,压低了声音,瞅着是一副不太高兴的神情。
活了两辈子,也认识了他两辈子,她自然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她乖巧的蹲下来,扶着交椅一侧,可怜巴巴道:“皇兄,我还想出宫一趟......”
这套装可怜的伎俩,她不晓得用了多少回,可偏偏每次都正中下怀。
“出宫?”韩凌骁轻轻挑眉,“前几日不是才去明庵堂找你师父?”
这才出宫几天?可不能给她养成这个习惯,容易落人口舌。
她往前倾,下巴尖抵在扶手,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撅了撅嘴。
他很想态度强硬一点儿,可每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他,还露出些许乞求。
他就强硬不起来,最后妥协道:“先说什么事。”
她转了转眸。
小广子的事儿,必定有人故意而为。他们以父母要挟,肯定在小广子家里守着。
韩芷妍不想连累皇兄,所以想自己出宫解决这件事情。
“心里有事儿?”韩凌骁垂眸,那双眼睛依旧神气逼人。
他听出了眉头,不说也不行了,他肯定会派律风调查。说也必须得实话,毕竟什么也瞒不过他。
“是小广子。”她顿了顿,瞳眸黝黑发亮,“他好像......被人盯上了。”
韩凌骁了然于心,“是因为萧贵妃解蛇毒的事?”
韩芷妍点点头,最后又晃了晃脑袋。
也不全是,这还掺合了冬灵舞人选的事儿。
有人不想她冬祭留在宫中,不想她跳冬灵舞。
韩凌骁凝视着沉思中的她。
“行吧,你别出宫了。”他清了清嗓子,“我派人亲自去一趟。”
他若是派人亲自去,背后无论何人做手脚,必定都不敢再来。
魏武国的太子殿下,除了换季时爱生病,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小广子叫韩芷妍一声姐姐,可他与韩凌骁是半点儿关系也无。
她不想连累他,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开心模样。
他瞧着她一言难尽的神情,扬唇轻笑。
“若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我,”他俯下身,英气逼人的俊脸凑近,“你就重新给我做块玛仁糕。”
他越说,脸上不悦就多了一份,最后不高兴的努了努嘴,“我不吃别人不要的。”
韩芷妍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今天面色难看。
哦,原来膈应的地方在这儿呢。
......
再过几天便是冬祭,冬灵舞的人选必须敲定下来。
韩芷妍腰肢细软,其他人很难做到的高抬腿,身姿侧平转,她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樾皇后心底也清楚,整个后宫中,能担冬灵舞重任的人,只有韩芷妍。
柔软无骨,舞姿干净利落之余,又极具张力。
是天生的舞姬。
本以为韩芷妍个性慵懒散漫,可萧贵妃中毒后,她反而变得对此事殷勤起来。
这件祸事,倒还成了一件好事儿。
皇室宗亲的姑娘们,依次在樾皇后面前跳冬灵舞。
几乎没人能完整的跳完冬灵舞。
韩宛灵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天天压腿下腰,腰肢柔软不少。
冬灵舞是跳完了,却跳得很不容易,有几个高难度动作,跳得磕磕巴巴。
樾皇后皱眉,再是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韩芷妍,“就定六公主了,这段时间,你好生养着,不能出差错。”
韩宛灵脸色青了一大半。
无法在冬祭一舞动天下,还丢了尊严,她心底难压那口气。
藏在锦绣褶裙间的那只玉手,不由自主攥成一个拳头。
……
祭冬神,感谢神明庇佑,保佑明年丰成。
冬祭是事关百姓江山的大事儿,断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韩芷妍成了重点保护的人,樾皇后不仅给景安宫加派人手伺候,知道她怕冷,连红萝炭也提前暖上了。
樾皇后派人送来了冬灵仙锦华裙。
这件火红色的修身裙摆,做工精致华美,方寸间金丝熠熠。
当年萧贵妃以一曲冬灵舞名动天下。
这件皇室女子都想穿上的冬灵仙锦华裙,就像一团烈焰灼灼的圣火,在冬祭台上炙热唯美的盛放。
韩芷妍俯身凝视着冬灵仙锦华裙,柔荑玉手在光滑绸制上轻触。
还不及麦冬摸起来舒服。
“贵妃娘娘,慢着点儿......”含玉守在景安宫朱门,瞧见萧贵妃着急忙慌奔来,面露肃色。
萧贵妃大病初愈,在芳灵宫静养好一阵子,才听到冬祭已确定韩芷妍的事情。
她着急忙慌的赶往景安宫,被门栏勾住,差点儿摔倒。
含玉小心跟在后面,伸手扶稳,心头一紧,“娘娘,你可急不得——”
萧贵妃性子慢热,还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着急。
不就是为了冬祭的事情吗?韩芷妍为了让她安心养胎,特地将消息压了几天。
韩芷妍起身行礼,萧贵妃面色并未和悦一丝。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去参加冬祭?”萧贵妃一双精致的眉眼皱弯,语气微冷。
韩芷妍平静的看向她,“难道又要我让给皇贵妃?让给长公主?”
上辈子,她让够了,这次她绝不忍气吞声。
“你究竟还要让到何时才肯罢休?”韩芷妍情绪渐渐激动,“非得要他们把脚踩在我们头上,你才肯说一句‘不’字,是吗?”
她未在萧贵妃跟前长大,性子不随她。那耿烈的性子,倒更像清徽师太。
“母妃,你自己好好想想,后宫天天都有太监宫女清扫,哪里会突然出现合荆蛇?”韩芷妍声音越来越激昂,“这些事情,你心头也清楚。”
“可你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气吞声!”
她微微阖上眼帘,前世记忆接踵而来。
她不晓得让了韩宛灵多少,最后嫁给林湛炎,也是萧贵妃在她面前,苦苦哭求。
萧贵妃在宫中处境艰难,韩芷妍也深知母亲的不容易。
但这一次,她不想再这样过一辈子了。
“幸亏我性子不像你。”韩芷妍双唇微颤,眼眶红透。
萧贵妃垂下头,既难过又自责,最后伤心的喃喃自语道:“是啊,幸亏你不像我......”
“我知道你在调查合荆蛇的事情。”萧贵妃长叹,“这次我答应你,让你跳冬灵舞。”
“合荆蛇的事情,你就别查了……”她红着眼,态度强硬:“你若是要查,我就死在你面前!”
韩芷妍心头一震。
她实在搞不懂母亲,为何要这般隐忍。更不懂为何每次,母亲都要用自己的命来逼她。
她咬紧牙关,心底一万个不想放过韩宛灵母女,可偏偏母亲态度又十分坚决。
她心中五味杂陈。
萧贵妃颤颤巍巍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景安宫。
这是韩芷妍第一次顶撞母亲,她自个儿心头也难过。
“六公主,别气了。”含玉沏了一杯暖身姜茶,“贵妃娘娘也是为你好。”
韩芷妍何尝不知道萧贵妃是为了她?可忍气吞声就是为她好吗?
“太子殿下今天要来看你,六公主可别不高兴了。”含玉提点道。
含玉是韩凌骁派来的,瞧这是个普通的宫女,其实还藏有一些功夫。
话语刚落,韩凌骁已经到了景安宫。
他走入内殿,看着韩芷妍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眉头也跟着紧皱。
火红色的冬灵仙锦华裙确实夺人眼眸。
他摸了摸光滑丝绸质感,指腹一阵冰凉。
冬祭天寒,穿这件不暖和的裙子,会把人冻坏。
“如果你也是劝我别去跳冬灵舞。”她两颊气鼓鼓,“那皇兄可以回宫了。”
这丫头胆子倒不小,竟敢赶他离开?
他转眸却是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语气温柔:“我就是过来嘱咐一句。”
“过几天更加寒冷,你穿这身裙子,到时候惹得一身病,又是一件麻烦事儿。”他转身细致吩咐道:“含玉,将汤捂子多备几个,烫好了再给六公主穿。”
闷闷不乐的韩芷妍,这才露出笑容。
皇兄到底是懂她的。
这一辈子,属于她的东西,她全部都要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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