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洗完澡后, 就坐在梳妆镜前吹头发。季彧这时在外面打电话, 宋依稍稍定神就能听出他是在和人讨论有关婚礼的事。
半个月前，她接受了他的求婚后, 季彧一直在做准备。从婚礼现场的布置到婚纱选购他都亲力亲为。
宋依抓了两把头发, 感觉没那么湿了，就将吹风机关了。她正在收线，这时候季彧进来了。
他凑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人, 摸摸她已经过肩的长发, 然后指尖缠着发尾末梢，打起了一个卷, 就这么细细地把玩起来。
“我把婚纱款式的设计图带回来了, 你看看喜欢哪种。”
“到时候做盘发吧？”
“请帖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先想想宾客名单。”
宋依笑了，抬手摸了摸凑在她耳边的那张脸，调侃道：“人家都说新娘急着嫁，可我们俩, 怎么反倒你这个准新郎火急火燎的。”
季彧拉过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我急不可耐，想快点把你娶回家。”
季彧把最新的高定婚纱图册拿给她看。宋依细细地翻看着这些设计图, 只觉得每一件都很好。
宋依自认自己还是比较有少女心的，就戳了戳那件抹胸拖地长裙的, 对着季彧道：“我喜欢这个。”
季彧端倪了下，当即拍板：“那就它了。”
“婚礼前我要不先搬回去吧，否则都没有仪式感了。”她要是不搬，那他接亲就得在他自己家接, 这叫什么事啊！
她偷瞄了季彧一眼，见他不太乐意的模样，就捧起他的脸揉了一揉：“别那么小心眼嘛，我天天给你打电话行不行？”
季彧当然是顺着她的。
婚礼定在下个月中旬。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多少亲近的亲人和朋友，所以婚礼规模并不是很大，但是婚礼的氛围还是很温馨隆重的。
搬回自家小区后没多久，宋依就回了老家，她先去了自己父母的墓地。
对于父亲，她没有太大的印象。只依稀记得妈妈说的，他喜欢吃张记的烧鸡，她就给他带了一只。
她给她妈妈买了她喜欢的兰花，还有她爱吃的糯米点心。
她妈妈走的时候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只是因为常年为她哥的事操心，所以额间布满皱纹，头上也是花白一片。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处处能看到她生活的艰辛。
“妈，我下个月要结婚了。对象你知道的，就是那个你说长得很英俊的男孩子。”
那年暑假，她把季彧的照片带回去给她妈妈看了，还很雀跃地表示下次给她把真人带来，却不想最后横生变故，这个约定没办法实现了。
说来也有趣，她妈看到季彧照片的时候，反应跟她第一次见季彧时差不多。
都是被他那张帅脸给闪到了。
她那时候说的话，宋依都还记得。
“囡囡，这么帅的男孩子真的是你男朋友？你该不是从哪里找来张男明星的照片，来糊弄我的吧？”
人虽然已经去世了很久，但当回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那刺痛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靠在妈妈的墓碑上，喃喃自语：“我跟他分开了好多年了，本来以为不会在一起了，结果兜兜转转的还是他。”
“我想我会幸福的吧。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都是跟他在一起的。我们现在很好，我每天都很高兴。”
宋依说着有些哽咽，看着妈妈的照片，手轻轻抚上：“真想让你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
宋依回到家，这房子之前因为她哥欠了一屁股债，所以被拍卖了。后来，她靠经纪人的工作翻了身，先还了季彧爸爸两百万，然后又把这小四合院买了回来。
宋依推门进去，因为她每个月都会请人来打扫，所以不算太脏。她稍稍收拾了一下，就洗了澡，然后回房间休息了。
她是个比较念旧的人，房子被买回来后，她就把之前的陈设一样样放进去。如今她的房间和以前一模一样，连小时候的奖状都在。
她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不免心情低落了下来。这时候手机响了，她一看号码，就接了起来。
那头有呼呼的风声，听得出那人在室外。
“你家在哪里？”
宋依听了，瞬间明白过来了：“你来庆城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先解释，然后轻笑一声：“今天去海城谈一个合作，回来正好要经过你这。”他突然开口不说话了，见宋依保持沉默，也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顿时就泄了气。
“那个.....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本想回他一句你不会住酒店的，但想想还是作罢。
宋依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他报了地址。他到的很快，宋依给他开了门，就看他周身一副精英做派的打扮。但手头的那个双肩包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还带了换洗衣服？”
“恩。”
“还敢说不是蓄谋已久？”
如今的季彧还是很识相的，知道这时候狡辩并不是明智的做法，就坦然地承认了。
“我没办法一个月都不见你。”
她搬出他家才四天，他却觉得像是隔了好多好多年，在家不论做什么事都会想到她。
“我叫司机先回去了，明天我能空一天，我们到时候四处逛逛，然后一起回宁城，好不好？”
“你都追过来，我还能说什么？”宋依白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你先去洗澡。”
“要不再一起洗一次？”他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家地方小。”她见他越来越没皮没脸了，干脆跑回自己房间，把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房子的隔音不是太好，外面潺潺的水声听得清清楚楚。宋依本来还在伤感过去，可他的突然出现，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消散得干净。她现在满肚子都是气，只想把季彧的脑门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这么粘人的？
半个小时过后，季彧洗好出来。
他带过来的是一套棉质墨蓝色睡衣，清清爽爽的模样，很有居家气息。
他凑到宋依跟前，揽上她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想什么呢？”
“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宋依将下巴从膝盖上离开，然后靠在他的胸口。
季彧知道，她的过去有很多不开心的事。
他揉揉她的头发：“别想过去的事，想想现在的我。”
她白了他一眼：“肉麻。”
耳边有他低低的笑声，季彧抬头，好奇地环顾四周，然后视线落在了她书桌上。
“那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她抬眼望向他目光所示的方向，应了一声。
季彧起身朝书桌那走去，然后拿起桌上摆着的相框，入神地看着。
画面上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坐在钢琴前，明媚地笑着。
“照片上的地方不是你家吧？”他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知道她朝着他这来了，边说边回头望了一眼。
“这是我老师的家，我的钢琴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宋依想到和老师的事，嘴角有浅浅的笑：“老师对我很严格的，有一次我贪玩，没去她那练琴，偷跑出去玩了，之后被她拿板子狠抽了一顿？”
“妈不心疼。”
宋依回味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嘴上说的妈是她亲妈。这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这么快就对丈母娘改口了。
“没有啊，她很感激我的老师，觉得她是我的贵人。我们这小地方，没多少人有机会学钢琴的。”
宋依摊开掌心，望着掌心上的细纹，出神地说：“老师说，我这双手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手。”
季彧心沉了陈，然后握住她的手，视线里多了几分阴霾。宋依知道她是想到穆然的事了，就握了握他的手，把他从不好的情绪中带出来。
“好了，人生哪能事事都圆满呢。你看看你，不就成了你当年最痛恨的满身都是铜臭味的商人了嘛。”
这话说的，让季彧哭笑不得。
这是安慰还是损他啊！
季彧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后，握紧了宋依的手，郑重而又珍惜地说：“以后一辈子对你好。”
“我信。”
她有种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了，这么害臊的对话，她都能一本正经地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季彧抱着她躺下，只觉得满满的心安。
窄窄小小的房间，桔色的小灯。墙上贴着她小时候获得的各种证书，床边还有她高中时候扎着马尾的照片。
以前的宋依，青春鲜活。光从照片看，怎么都看不出她曾经是那样的艰难。
她就是这么个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性格。
他摩挲着她的掌心，若有所思的模样。宋依将手挣脱出来，戳了戳他的下巴，说：“别总想我的事了，你小时候什么样的，哪天给我看看照片。”
“我照片不多，就一两张和父母拍的家庭照，而且拍的都不太好。”
他稍稍回忆，就能想起那些画面。他父亲不喜欢拍照，那两张被他妈强烈要求来的全家福，上面的他一脸的厌恶和不情愿。
所以拍的时候，他妈妈脸上也没有半点喜色。
照片拍出来了，只能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那些照片最终没有拿出来，被锁起来封到储藏室了。
“你父母都不给你拍照片的啊，不应该有成长记录册这种东西的吗？”
“我爸不喜欢，觉得这样太娇惯孩子了，他怕我性格会变得软弱。”
宋依只觉得心里发毛，不就是拍个照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不过我妈妈给我画了很多画像，从小到大都有，到时候拿给你看。”
宋依点点头，然后嘟囔了一句：“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轻笑，攥紧了她的手：“我以后会是个好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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