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湾商业街药店门口,爬山虎的红墙下,门口的木质长椅前,这会儿气氛正古怪。
一只体态憨厚的小柯基跑到身形瘦削的少年跟前,歪着脑袋呜呜叫着,顾谚摸了摸它的头,身上多多少少都是血染开的斑点,小柯基闻到了血腥味,叫的更急了。
其他五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或坐或站,均是垂头丧气,眼神闪躲着看着任景琮和顾谚两人。六个人,身上都挂着彩,却没一个人肯走进药店去,仿佛谁先进门,就是谁输。
顾谚率先打破沉默,“任景琮,你闹够了吗?”
任景琮走到顾谚跟前,“姓顾的,你少跟我面前假惺惺。别以为跟任冉期谈恋爱,就想来给我当姐夫,告诉,老子压根就不认任冉期,你就算给她当小白脸,也当不了我姐夫!”
八月晚风,吹散夏末暑气,打在脸颊有淡淡余热。
顾谚扶着砖墙,慢慢站起,忠心的小柯基呜呜呜地围在少年的裤脚转圈圈,接着又跑到她脚下,咬她白色鞋带。
林溪云好奇问他,“这是你的狗?”
顾谚点头。
“我去药店帮你们拿药!”
晚上的药店人不多。
林溪云站在货架上挑消毒酒精时,听见门口一声震天又熟悉的声音——
“嫂子!”任景琮跟了进来。
明亮刺眼的光下,任景琮的脸上没一处能看,眼睑处清淤明显,肿的比熊猫都丑,嘴角处血迹已凝固,鼻血没擦净,漫到上嘴唇。
林溪云把手里的消毒酒精瓶递过去,皱了皱眉,“你分给大家吧!”
消毒酒精擦在伤口上,火辣的蜇疼。
任景琮难受地龇牙咧嘴,“嫂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等会回去我哥要是打我,你可一定要站我这边啊!”
任景琮这几日相处下来,对林溪云是刮目相看。
简直是个宝藏女孩,长得贼耐看,比大明星林沫都美,身材赞,气质仙,在他哥面前顿时软萌跟个小团子似的,书法俊逸,国画传神,还是个摄影爱好者,关键是那古琴一奏,让人瞬间置身溪涧风,廊下月。
简直跟个哆啦A梦似的,每一日都能给他惊喜。
其实,在林溪云之前,奶奶给沈煜是找过对象的,可每次,餐桌上一提这事,就再也没下文。
他哥怕不是要当光棍的,直到——
半个月前,杨淑珍很平静地拿了张照片放在桌上,“林家有个姑娘,叫林溪云。”
以往他都会跟着怂恿几句,看到照片时,会评论下,屁股挺翘胸挺大,他哥都是没任何反应的,可唯独那日,林溪云的照片,他吹了声口哨,贱兮兮地说了句,“好清纯,奶奶,我哥不喜欢这么纯的!该不会都没成年!”
沈煜只是抬起头来,平静地看了一眼他。
可是!
第二日,沈煜就给他断了所有副卡,还关了高档公寓的门禁,把他丢那发霉破烂隔音极差的小旅馆里,日日吃泡面。
直到现在他闻到泡面味都想呕,这就算了,关键是……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从那个时候起,任景琮就知这个女人不简单,一张照片,就让他失宠了。
她来的第一日,他故意无视她。
可惜,马失前蹄,当场折戟……周唯峻走时,给他良心建议,“知道什么是墙头草吗……就是……风往哪吹往哪倒!不是想抱我大腿,这大腿可比我受宠多了!”
从此,任景琮的心里就时刻记得,这世界上无论什么飓风暴风超级台风,都比不过嫂子的枕头风。
彩虹屁吹响,他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林溪云扫货似的,比之前多拿了酒精消毒,棉签,碘酒,绷……一咕噜摊在收银台准备结账时,刚点开支付宝扫码支付,手机就关机了——
白天跟唐思忆视频来着,出门前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而她——没有带现金出门。
付不了钱。
林溪云看了一眼任景琮,示意他付钱。
任景琮掏了掏裤兜给她看,空空如也,“我们几个手机都被那群龟儿子给啐了,出门没人带钱,嫂子,赊个账呗!”
狭小的药店里,身后还排着几人,林溪云正打算借钱。
“刷我的。”一道温润清冽的嗓音响起,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林溪云抬眸,就见顾谚抱着淡黄色短毛威尔士柯基站在身后,怀中的柯基冲着林溪云叫了两声,将见到解救自己好心人的激动全部酝酿在了叫声中。
药店灯光白炽明亮,顾谚站的笔直,白皙清润的脸上,唇角的淤血格外醒目。
少年垂眸看她,声音清润,再次复述,“刷我的卡。”
任景琮第一个反应上来,一手抽过信用卡丢出去,另一只攥紧了少年黑色T恤衣领,“姓顾的!你他妈还敢来——”
全身戒备,神色紧张。
被抓住衣领的少年冷笑了一声,“打——没挨够?”语气冷到骨头缝里,眼底的狠戾藏不住。
明明刚刚前一刻外面还温润如玉的少年,这会儿浑身冷厉和戒备,跟任景琮这种不中用的花架子不一样。
正想劝任景琮,谁知道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任少爷口出狂言,”笑话!看爷爷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林溪云去拉任景琮。
力大如牛的少年,哪里肯听她的……
“叮咚”药店的自动感应门,开了。
门口走进来一清冷男子,身形笔挺,步伐矫健。许是气场实在太出众,竟让任景琮两人分了开来,纷纷朝他看去。
沈煜径直走到了收银台前,抽出了裤兜里的黑色皮夹,骨节分明的手指抽出两张一百元,留在了收银台。
他拿着黑皮夹的手白皙、骨节分明,手腕上的袖扣在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整个人像是结了冰,裹着夜的冷肃,白色衬衣上面两个扣子敞开,林溪云能够看领口上黑色中国风的刺绣,也没能减轻慑人的压迫与威胁感。
眸眼微眯,眉头轻蹙了下,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林溪云的手指轻轻掐在任景琮麦色的肌肤上,指压因用力,掐出了印儿,她呼吸停了半拍,不由自主地放开了任景琮。
“哥!这姓顾的敢勾引我嫂子!你快替我收拾他!”任景琮先发制人。
林溪云:“……”
任景琮这个坑货!
林溪云转身,恨不得撕了任景琮的嘴,突然背上一道大力袭来,她失去重心,只得惯性往前扑去……
一只骨指修长的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进坚硬的胸膛,耳廓里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
结实的手臂紧紧地环在她的肩头。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温热的呼吸,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几乎是整个人贴上去的,大腿也能清晰地触碰到他的西装裤的温热,男子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身。
林溪云能够能清晰看到他男子手臂上紧绷的肌肉与脉络清晰的血管,他的指腹间有薄茧,带着微微的凉意,紧扣着。
他的眼睛漆黑而锐利,居高临下睨着她。
林溪云抬眸,一下子便撞入他黑白分明的深邃瞳眸,如无欲深渊,一时间她竟然忘了反应。
浑身的血液都充斥在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这第二次见面,她又“投怀送抱”了!!!
直到耳边“咔嚓”的拍照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听出了声音是从收银台的方向传来的。
收银小妹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男美女的组合,又是个韩剧迷,只觉眼前这简直就是霸道总裁小奶猫的经典桥段,自然就拍照留念。
察觉到被偷拍,沈煜扫了眼收银小妹。
他的眸子漆黑、锐利,带着戾气,居高临下逼视,藏着冰冷的光泽,不带一丝温度,直逼人心。
收银小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地颤巍巍把手机双手奉上。
任景琮可是为收银小妹捏一把冷汗,看着沈煜已经走出药店玻璃门,脑子有点发懵——他哥可从不容别人拍照,这是任家的铁令!
然而……刚刚他哥居然只冰凉的睨了眼收银小妹,竟然……没、出、手!
林溪云茫然地看了眼门口沈煜离去的方向,也没反应过来,她不过就从他怀中退出站稳的功夫,他就已经离开了?
脑中闪过一个疑问,他……是来付钱的?所以,他虽然是哑巴,但其实面冷心热?
他有187吧?刚刚跟他并肩而立,她好像也就只到他的肩头。
“找您的零钱。”店员小妹的声音拉回了林溪云的思绪,她接过钱,在药店第一排货架下找到被任景琮丢掉的银行卡,毕竟人家顾谚是好心。
今夜无论怎么看,都是任景琮的错,以五挑一,言语挑衅,还肆意栽赃。
据她看,顾谚也认识沈煜。
她思索后还是决定不能因她而继续激化矛盾。
林溪云给顾谚还卡,递卡的同时,拿给他棉签药膏,“顾谚……你的卡,任景琮他脑子不好,别跟他一般见识啊!你嘴角的伤得尽快处理下……”
可惜,话至一半,就被一道怒火中烧的责骂声给截断了。
“林溪云,你竟敢给我哥戴绿帽子!”
任景琮指着林溪云,心头那个气呀!他哥明明都那么生气了,竟然不去追他哥!
他哥今天肯定很生气,他刚刚只是实在太气了,打不过顾谚,想让他哥给他出手,才胡诌了几句。
他哥脸都那么臭,冷的他觉着骨头缝里都发凉,而林溪云竟然还在关心别的男人!
还是他的这辈子的死对头之一!
任景琮觉着肺都快气炸了。
林溪云沉默了两眼,实在是忍无可忍,“第一,我说了让你别叫我……嫂子;第二,我跟顾谚不熟,而且人家助人为乐,老师没教过你助人为乐乃良好品德吗?”
真是要疯了,她干嘛给任景琮解释啊!
林溪云站在货架的过道上,瞪了眼任景琮。
收银小妹双手将剩下的棉签跟创可贴拿给林溪云,顺便羡慕道,“你跟你男朋友真的好有夫妻相哦!又冷又帅!对了,你这个耳钉是在哪里买的?款式很好看,可以推荐下不?”
林溪云下意识去摸耳垂,左耳上的耳钉空空如也,只剩下右耳孤零零的一只。
“任景琮,你能带我回去刚才那地方不?”
任景琮愣了愣,“不是吧?你要干嘛?”
林溪云摘下仅剩的那只,放在掌心给他看,“我丢了只耳钉。”
“算了吧,一只耳钉,再说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你想要多少对,我陪你就是了!”
其他人也劝道,“对啊对啊,而且不一定是丢在那里了啊,你晚上去了,说不定早被人捡走了。”
说实话,她其实不太确定耳钉到底是在哪里不见了的,夜色浓黑,这偌大的地方里,找一个小到米粒般的耳钉,如大海捞针。
林溪云叹气,“算了,我们回去吧,你的伤要先处理一下。”
凌晨两点。
一处旧厂房里,周唯峻找到人时,沈煜正蹲在地上,盯着某处瞧,男人身上还穿着开会时的衬衫西裤,鼻梁上破天荒是偶尔工作时才会出现的无框眼镜,一身金贵,此刻却缩在这脏污差乱的厂房。
周唯峻实在是没眼看,“煜哥,你干嘛呢?不是人都送回去了么?”
“找东西。”
“我明天找人帮你找呀,这大晚上的都两点了!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啊?”
“耳钉。”
绑架案为首的众人,战战兢兢,也在哆嗦着站着。
一身矜贵的男人在用着手电筒寻找。
就在周唯峻准备让人把光再打亮时,男子站起了身,掌心里,躺着一枚星星耳钉,三角的尖头上有泥渍,在冷光下折射出微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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