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起头,巴掌大白皙的脸颊上,左脸颊上清晰的巴掌印正清晰地浮现在炽烈的光下。
因为哭过,她的双眼通红,泛着红血丝。
沈煜被女孩脸颊的巴掌印刺痛,眉心微蹙。
“为什么不还手?”
林溪云讷讷地回复,“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 男人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声音微沉。
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
沈煜眸底幽深暗沉,嗓音却柔和了万分,“以后看到她,不必顾忌我,随意教训。”
“?”
————
酒醒后,唐思忆跟任景琮赶到医院,还没进病房,就率先目睹了这一切。
唐思忆终于回过神,整个人如遭雷劈,“他……他他不是…………”
任景琮一脸狐疑看她,“你结巴什么?”
两个人看着沈煜牵着林溪云的手,从面前走过。
仿佛完全没看到他们一般。
等人走远了。
唐思忆这才回过神来,凑到任景琮耳边,语气有几分哆嗦,“圈子里都不都传你哥是哑巴的么!他他他他……刚才是说话了吧?”
任景琮双手插兜里,看着牵着手远去的两个人,徐徐开口。
“我哥以前是声带受损,有段时间失语,不过他后来好了,声音是没法恢复的那么好听清冽,他也从那之后不爱讲话罢了。”
唐思忆不满地眼神瞪着,恨不得掐断任景琮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说!”
操。
任景琮被掐的快断气,梗着脖子,咬牙切齿。
“这是他的逆鳞,没人敢提!他好像无所谓别人怎么说。”
————
空荡荡的病房里,冷白的光折射在雪白的墙面。
这是沈煜特意在杨淑珍的隔壁找的空置病房,女孩的情绪很不稳定,从进门就一直坐在病床上,呆呆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小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年前,林伟泽被送出病房前往太平间,他躲在医院走廊阴影里,一直陪着她。
她把把自己蜷缩在墙角,脸深埋在腿上,发出受伤的小兽呜咽的低泣。
她蜷了一夜,他就站在她身后,陪了一夜。
却没有一个可以上前的借口都没有。
可是在合欢树下,女孩清澈干净的声音,“我还就看上了!”即便沈煜知晓,这只是一时冲动,可他就像是受到蛊惑般,如扑火的飞蛾般回了国。
即便是假的,他也拼了命地想要抓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隔着门,沈煜的耳畔还是隐约听到了唐思忆跟任景琮的交谈声。
是因为他吗?
唇瓣溢出一抹苦笑,他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还疼吗?”
——————
林溪云坐在病床上,她其中从未走出两年前的恐惧,自己一个人漂浮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可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向着自己伸出了双手……告诉她,别怕,没事了,紧接着,又得知沈煜并非哑巴的事实。
她还没有彻底从复杂的心绪中走出来,冷不丁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温润低哑的嗓音。
“还疼吗?”
只是不等她的回答,沈煜便转身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林溪云看到了面前,瘦削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拉痕,伤处已经结痂,手掌心里,握着的是医用冰袋。
医用冰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脸上还残余的被火灼烧的地方,痛感骤减。
林溪云抬头,偷偷看他。
他穿一件深灰色的长袖衬衫,衬的他很帅,有清淡的香味,很好闻,冲淡了鼻尖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他的眉头紧皱,漆黑如墨的双眸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微冷。
他在很认真地观察她的脸颊。
她咽了咽口水。
向他微笑,“沈……沈大哥。”
女孩柔软的唇轻轻擦过男子指腹,像是带出一股电流般,令沈煜动作一滞,轻轻了声。
沈煜:“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尽量显得柔和。
他在等着女孩的回答。
然后就看到她把头低,盯着地板,闷闷道,“……对……对不起。”误会你是哑巴。
女孩娇弱的声腔里,带着懊恼与自我的嫌弃,还有着微不可查的点点委屈,像是一只走丢的小狗,找到主人后跟道歉讨好自责的模样。
沈煜以为她是因为杨淑珍住院一事,不由得软了声音哄道,“别担心,奶奶她没事。”
想说更多来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放弃了,手指攥紧了冰袋,动作轻柔地拿开,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女孩脸颊的巴掌印仍在。
沈煜的心骤然一滞,眼神微晃了晃。
泛白的骨指换了姿势,攥紧了冰袋,又轻轻贴了上去。
女孩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有着茫然疑惑。
温热的呼吸,喷打在他的手背上,沈煜才反应过来,他捏在女孩下巴上的手,她的皮肤很软,指腹是滑腻的感觉。
手指从女孩的下巴轻轻拿开。
女孩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微微昂起头看他。
眼底细细描绘着男人英俊的五官,深邃的眼睛。
“沈大哥,你是不喜欢说话吗?”她小声问道。
因为不喜欢说话,所以被大家以为是哑巴,残疾,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就这么被各种恶言恶语攻击。
在女孩期许的目光中,沈煜轻轻点头,声音冷且轻,“嗯。”
小到几乎听不清。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唐思忆的姨妈会误会。
女孩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还有之前误会沈大哥……沈大哥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像是大提琴。”
她的眼底,清澈肯定,闪烁着认真的火苗,灿灿流光,没有丝毫同情可怜。
沈煜心脏最深处,就这么被轻轻戳了一下,灼热的滚烫。
冰凉修长的手指,就这么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软软的。他的手掌,轻轻擦过的地方,温热。
女孩的脸颊爬上了浓的化不开的绯红,在白色明亮的灯光下,无处遁形。
她似乎很快就接受了他不爱讲话这个事实,反倒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其实,我小时候还挺羡慕可以有个哥哥的。”
“我在想,如果我有沈大哥这么好的哥哥,一定会非常珍惜。”
林溪云没法开口,说出关于这段婚约的,她只能以隐晦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如果沈煜愿意,她愿意做他的妹妹。
以为他不会有回应的。
却谁知,沈煜垂眸,轻轻答应了下来。
“嗯。”
男子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夜晚的病房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只有几点星星挂在,整座城市渐渐沉睡了下来,空荡荡的病房里。
实在是太累了,不觉间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瘦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微微消肿的地方,女孩似是察觉到了,微微把头又深埋进胳膊里,找了个更舒适的睡姿,沉睡了去。
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却在这一刻,渐渐开始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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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正好照在病床上。
内科一区311是医院单人病房,配套设施完备,独立卫生间,客厅,小厨房。
林溪云从陪护床上醒来,见杨淑珍还没醒,任景琮不知何时也来了,这会儿正窝在沙发里,抱枕盖住了整个头,一只脚耷拉在地上。
林溪云头泛疼,也清醒了,才慢慢想起来昨晚上的失态。
只记得自己是触景伤情,大哭了一场,哭累了,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当时是在走廊上来着,然后就是梦中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睡得并不安稳,却也如何都醒不过来。
梦中有孟乔从小到大的犀利的指责与咒骂声,还有着林沫炫耀新裙子,指责她对外公病情知情不报,言语恶毒,刺激着她的耳膜。
穿上鞋子下床,病房门上的圆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走廊的光景。
林溪云推开门,走廊的阳光有几分刺眼。
走廊最尽头,沈煜背对着她而站,而他的对面,站着一网红脸的陌生女子,穿的露脐吊带裙,清凉无比,身材凹凸有致,透着几分轻浮与放浪。
就是讲话有几分蛮横恶毒,林溪云皱了皱眉头,听着丝袜女的意思是在找沈煜要钱。
“沈煜!你三叔被赶出任家,现在又要把他赶出公司,都是因为你,才害的他人不人鬼不鬼!”
“……”
走廊的咒骂声,比夏日烦人的知了还要聒噪,无休无止般。
午后稀薄的阳光穿过方形玻璃窗,在大理石地面上均铺着方形的光和影,男子浴在乳黄色的光雾中静静站着。
他在光里半明半暗的侧脸,额头,高挺的鼻梁,再到下巴的线条,凌厉。
任凭对面的女子骂的多么不堪难听,他就这么听着。
言语有时候,苍白的让一个人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心意,有时候,却锋利如刀刃,刀刀剜在心头上。
他是不是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经历过太多次这种口舌之刃?
林溪云气不过,想直接问一句。
他明明不是哑巴啊!
可谁让林伟泽这些年教她的好脾气,她只是理智客观冷静地走上前,站在沈煜身侧。
“这位女士,您看墙上的标语写着,禁止喧哗。”
沈煜垂眸,看着浴在光雾中的女孩。
一丝柔软爬上心头之上。
丝袜女没想到会被怼,骂骂咧咧的话堵在了胸口处,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谁啊你”
“我是谁不重要。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呦!今天还有人帮腔了呀!我就是欺负他哑巴!凭什么任家的财产都是他继承!连句话都不会讲的残疾——”
不待话落,一瓶矿泉水直接朝着倚墙而立的丝袜女直接扔过来。
“咚”一声响,擦过丝袜女的额头,重重砸在了雪白墙壁上,塑料瓶盖未旋紧,里面的水洒了她脚跟。
汩汩流淌,漫过高跟鞋细跟。
丝袜女的额头剐出血丝。
“这是教训你嘴巴不干净!”女孩面色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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