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节日有专门的部门负责, 对于这个年代搞得还是挺不错的, 有戏剧, 有杂技，还有各种优美的舞蹈……不过对于季维承来说就十分无聊了。
七皇子看得津津有味，还拉着季维承讨论，季维承昏昏欲睡, 强打着精神应付。
古代晚上有宵禁，能出来玩的晚上就那么几个，元宵是其中之一。
宫中的规矩也不是那么死板，为了能让想陪家人过节的臣子有时间, 所以宫中的宴会结束得是比较早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季维承犹如一条见了水的咸鱼, 蔫嗒嗒地出了宫。
七皇子倒是想跟着他一起出来，他早就听说元宵的情况, 但在宫宴之后还有家宴，那是独属于帝王之家的宴会，他也不能缺席。
路过长安街, 街上挂满了花灯, 少男少女得以相见，更有不少为了吸引异性在公众场合作诗猜谜的。
季维承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就见过一次这个场景，那是李嫣然还活着的时候，带着他还有两个小姑娘上街来逛了很长时间，每个人都买了好玩的面具和小孩儿的玩意。
若是在现代，这种场景应该会用相机记录下来的, 可惜现在没有，而季维承也并不清楚相机的原理。
他虽然看的书很多，知道的东西也多，却并非什么书都会去看。有的东西看过了，也不一定能清楚记得。
“承儿！”他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轻声呼唤自己。
扭头看去，小贩在吆喝自己卖的东西；有情的男女之间虽然隔了半臂的距离却也看得出亲昵；带小孩的父母们无奈地被儿女拖着去到他们关注的东西面前；还有官兵穿插其中让大家谨防小偷……
没有人叫他，甚至连熟悉的面孔也没看见。
他的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了读书时课文中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喂，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季维承晃着神，前边却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比他还小些的小姑娘仰着头正看着他。
不看人只听话的内容的话，还以为对方比他大很多呢。
这语气，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还没有回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人这么多，你不会和家人走失了吧？小心别被拍花子拍走了。行吧，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你家人穿的什么样的衣服？我让人帮你找。”
季维承抬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宫宴时穿的衣服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出来之前他就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衣物，将那套衣服留在了他平时住的地方。
“还不快谢谢我家姑娘？”小姑娘身旁的下人看季维承半天没反应，上前提醒道。
“这别是个傻子吧？”另一个下人嘀咕。
“这衣服看着挺好的，不像是家境差的人，没听说哪家的少爷是个傻子呀？”
“多谢，我自己一个人，没有和家人一同出来。”季维承假装自己没听到她们的话，他心情不太好，就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这儿人这么多，别以为是都城就很安全，每年照样儿有许多家小孩儿走丢的。”
明明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被拒绝了之后也没不好意思，反而有主意得很。
“就是！我们姑娘可是许国公世子的长女，还怕我们骗你不成？”
“既然姑娘发话了，我们定然要把你安全送回家的。我们姑娘可不是平时没事儿就发善心的人，你遇上了也是你的福气。”
季维承猛然抬头向那个小姑娘看去，这才过去三年，许国公暗中站位之后，他的几名儿子在朝廷中混得更是如鱼得水，世子自然也没有变化。
而国公世子的长女如果季维承没记错的话，就只有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将他从黑暗的泥潭中拉出的人。
难怪他觉得先前的语气那么耳熟，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除了长高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不自觉地看向对方的手臂，他还记得那日在浑水中尝到的一点腥甜，被救起来后小姑娘手上多的一大道口子，也不知道后来好了没有。
“喂，说话啊，我们姑娘等着你回答呢！”
“姑娘，要我说就别管他了，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看起来好像挺好玩的样子。”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不给季维承和小姑娘说话的机会。
季维承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下人太过放肆了，或者说根本就不把主人放在眼里，她们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并没有要请主人做决定的意思。
这个时代，主人能够掌握家中下人的生杀大权一向为季维承所不喜，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侯府里的下人都敢这么对主人家，小姑娘的家里人对她是有多么不重视？
又或者说，她在家里的地位远不如她的身份，以至于一向都会察言观色的下人如此对她，这就是有恃无恐，知道对方没法对她们怎么样。
正当季维承思考着现在的他能够做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转过了身。
“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走吧。”
“姑娘早就该走了，跟他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一会儿嬷嬷就要来叫我们回去，理他做什么！”一名丫鬟对季维承表示十分不满。
“说起傻子，我倒是想起这么个人，建安候的三儿子，听说是个傻子。几年前咱家老夫人过寿的时候差点掉荷花池里淹死，被救起来了愣是一声不吭地，谁家小孩像这个样子？”
两名丫鬟声音虽小，但她们并未走远，说的话都被季维承听到了。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晃眼三年过去，他差点忘了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迷惘的自己。
长安街很长很长，以季维承的速度从头走到尾得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路上的小摊很少有带重样的，似乎自己划定了区域，为得到更好的收益。
带着新娶上的媳妇儿逛街的汉子将攒了好久的铜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给她买了一根雕花的簪子，穿着朴素的妇人笑弯了眼。
大冬天拿着扇子的公子哥一摇一晃地从街边走过，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周围还不时有姑娘往他这里看。
店家带着的俩孩子一个追一个，绕着小摊从这头打闹到那头……
季维承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觉得有些冷。
“你小子大晚上不回家在街上干嘛呢？让我好找！”
一股大力往季维承背上袭来，但被他厚厚的衣服卸去了不少，倒是一点儿也没感觉痛。
“二哥。”季维承不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急忙打招呼。
“走吧，我带你去找大哥和三叔他们。”
“他们也出来了？”
“可不就出来了？三叔算着你出宫的时间还没到家，怕你出什么事，就同我们一起来寻你了。”
“维远呢？”
“他被父亲和二娘带回许家去了。”
季家现在辈分最大的也就是季博康，再往上已经没有长辈了，此时他陪着许茹萍回许家倒也正常。
时间终究会洗刷掉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地位，季博康的态度摆在这里，底下的下人自然不敢阳奉阴违，许茹萍在季家的日子逐渐过得如鱼得水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带有节奏的鼓点响起，舞龙的队伍终于从城头来到了这里，大老远就能见着那喜庆的龙头在人海中飞舞着，人们自动给队伍让出了一条道来，季维承他们就随着人潮被挤到了外围。
混乱中，季维周抓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往上一举，头一低，就把季维承顶在了肩上。
这么长时间过去，十四岁的季维周比过去足足高了大半个头，但季维承也不是没长，而且因为身高变高的原因，久违地坐上兄长的肩头让人感觉更是慌乱。
“二哥你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一会儿摔下去砸到别人。”季维周不在意地拍了拍季维承的腿，“快看，这舞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哩！这次我运气好，元宵没轮到我值守，他们可羡慕我了。”
“爹爹，我也要骑大马！”旁边的小孩看到季维承被季维周扛在肩上十分羡慕，也想获得这样的待遇。
“骑什么骑？嫌你老爹命不够长是不是？也不看看你有多沉。”
季维承顺着那声音看去，一个有着双重下巴的小胖子扯着他那同样有着撑船大肚的爹撒娇，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普通人连饭都吃不饱，能把家里的小孩养得这么肥也是十分难得的。甚至有些人家还觉得这样十分喜庆，专门给女儿挑这样的女婿。
“小兄弟你对你弟弟真好。”旁边男人感叹道。
“那可不？就这么个弟弟，还不得对他好点儿？”季维周得意地挺了挺胸。
他是得意了，骑在他肩上的季维承却因为这小晃动吓得抓住了他的肩。若是换成个真小孩，指不定早就上天了，可惜季维承并不是。
“我弟弟以前还在的时候，我也经常带他出来玩，可惜……”男人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剩下的那一半不用说大家几乎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那两种可能。
这个时代舞龙的人还是很拼的，一边走一边撘桩子，龙头不断在桩子、地上、搭子的肩上跳上跳下，这才把龙舞得活灵活现。
这一路舞来，需要耗费的体力和精力都不小，对于龙头来说比其他的位置更甚之。
不过仅是这一趟，就够他们这个队伍吃大半年了。
看得开心的，会给他们扔一些赏钱，有专门的人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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