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将尽,这是季维承院里的最后一枝桃花。
说是一枝,其实也没几朵了,花瓣也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有彻底掉完而已。
季维承小心将其折下,插入了树脚的泥土中,作为对前世一切的告别。
一旁的下人全当没看见,就像先前他玩肥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放了两天假,重进书房的季维承居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郭夫子。”
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季维承先向郭孝明打了个招呼,这才坐下。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郭孝明手一抖,书没拿稳就掉桌上了。
他故作镇静地拿起了一旁的教鞭,左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心里暗骂自己没见识。
他活了这么些年,为了学业游历了不少地方,这会儿居然被一名小孩的反常吓到,真是白长了他这么多岁。
不过除了打招呼之外,季维承的表现并没有和往常有太多不同,让他松了口气,变化是:对方会对他的提问进行反馈了。
落水之后,季维承彻底断了回去的念想,只是晚上他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噩梦,似乎哭过,但他醒来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梦的内容了。
既然已经决定再这边好好生活,就不能像过去那般将读书当成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情,而是需要好好地对待。
郭夫子的教学速度对于五岁大的小孩来说很合适的话,对于季维承还是要差了点。
就算他不认识繁体字相当于重新认了一遍字,但接受知识的速度还是要比小孩快得多的,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未停止过学习。
此外,得知此事的季博康为了不让季维常重蹈覆辙,派了自己的亲信来家里,每日让他练武一个时辰。
就算没法成为高手,也能强身健体,不至于轻易就被别人欺负了去。
自国公夫人的寿宴起,李嫣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变了,还是话少,但是开始跟他们有了交流。
因为开心,还赏了侯府的下人一个月的月钱,这几天整个侯府从上到下都喜气洋洋的。
“过来。”季维承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招呼拿着季博平给买的风车满院子乱跑的季维远。
风车本来是季博平用来逗弄季维承的,这会儿季维承不需要了,就送给了季维远。
第一次得到哥哥的礼物的季维远十分开心,为了让风车转起来,一直在跑。
听到自己的哥哥叫自己,季维远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风筝,这才慢慢地停下脚步往季维承这边靠。
“去给他打盆热水擦汗。”季维承吩咐身旁的下人,一边给季维远整理凌乱的衣服。
他已经跑了很久,而古代的衣服又是一层一层地裹在身上,出汗之后很容易因为避汗而导致感冒。
对于一个一天到晚没事就当他跟屁虫的小家伙,他还是十分在意的。
李嫣然去国公府道谢回来,一直在跟身边的大丫鬟念叨着国公府的事。
“那国公府世子也是个造孽的,嫡亲的女儿伤成那样,就一个奶娘照看着。”
“可奴婢看他给许家小姐物理送的可都是上好的东西。”
“东西好有什么用?国公府要什么没有?我看她那续弦也不是什么好的,巴不得这个嫡女没了,自己的儿女好上位。”
“奴婢听闻那国公府世子爷在家从不管事的,明明在外有个不错的差事,却十分惧内。”迎春回道。
“他那哪是惧内?他那是嫌麻烦不想跟世子夫人争执,若是惧内的话,他那两名庶子还能过得这么舒坦?听闻前几日还在怡红楼为美人跟人争执了起来,打伤了对方,赔了一百两。”
“国公府世子的大公子才十一岁吧?这就……”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世子不管事,世子夫人巴不得他的两个庶子不争气,这里边说不得还有什么缘由。你瞧着吧,再有几年,那小姑娘怕是也要被养废了。”
李嫣然想了想第一次见到许音蓉的时候,若不是后边听说她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还受了伤,少不得对她有什么偏见的。
现在就已经被教成这样了,以后只能变本加厉。
只是她现在还搞不清楚,国公府为什么想要与承儿定娃娃亲。
就算许音蓉那继母不喜欢她,这京中可以供她选择的没有上百也有个十几个,怎么就偏看上她儿子了?
就因为她的小姑子嫁进了季家?
想开了的季维承在闲暇的时间又捡起了做肥皂的事,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过去他只是在厨房里找材料,改进的只是肥皂的清洁能力,而现在,他可以对其他的数据进行尝试了。
胰子毕竟是用猪的胰腺和草木灰为原材料做成的,再怎么改进,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从心理上都有一种脏的感觉。
他想赶紧把后世的肥皂弄出来,这样洗手、洗澡都会方便许多。
因为深受李嫣然疼爱的关系,他每个月都会有五两银子的零用钱,就算他以前没用,李嫣然都给他存着的。
所以他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差下人去买,而贵一点的像是不同的胰子的方子,李嫣然知道之后也会想办法给他弄来。
听说他的两个哥哥都是十岁以后才有的零花钱,这么一对比,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他这两个一直活在李嫣然话里的哥哥,季维常因为他的老师建议他们这一批先下场感受一下乡试的题目难度和氛围,为了考试时能看懂题,直接就住在了国子监里。
而季维周则是跟季博康求了好久,被允许跟着他二叔的商队到北边的城池见识见识,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天,季维承完成了当天的功课,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又在他的院子里捣鼓肥皂,周围的材料放了一大圈。
现在他做的就不是以动物胰腺和草木灰为原材料的胰子了,而是准备做后世常见的肥皂。
肥皂的原材料是烧碱和油,但氢氧化钠以他现有的条件来说太难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草木灰和石灰水制取氢氧化钾,这也是可以做肥皂的。
但这样的话,就与他所知道的方法产生了差距,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配方。
做出来的肥皂不是太软无法成型,就是太油不能起泡,要不就是硬得跟石头一样根本就没法用。
而且跟现代不一样的是,每次实验的材料他都要重新制备,而非去器材室挑选自己需要的材料就行,所以他的实验的进度慢得令人发指。
季维承有一个专门记录实验的小本本,是他专门让人装订起来的。
这个年头,纸可不便宜,若不是他穿越到了大户人家里,也不敢这么玩。
上边的内容不是没人看见,只是那些化学式下人都看不懂,而且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工整,只当他是小孩随便画画。
又一次试验完,刚在小本子上写好这一次的实验记录,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季博平又来了。
“天天做胰子,也不见你做出什么花来。以前做的那些好歹还能用,你现在这些能干嘛?”季博平拿着不知道从哪折来的树枝,在季维承的失败品上戳着。
他在季维承面前一直都很随便,并没有因为他年龄小就用哄小孩的语气跟他说话,除了恶趣味来了想要逗弄他的时候。
“打铁的工匠也是经历过很多次失败,才找到了金属间合适的配比,最终打出锋利的武器来的。”季维承回答。
“唷,读了几天书,说话就是不一样,我差点就被你说服了。”季博平不无恶意地搓了搓季维承的脸。
他心态变了之后,吃饭都能比之前多吃几口,脸自然就圆润起来了。
“泥放嗨窝!”季维承将自己的脸从季博平粗糙的手中解脱出来,“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你知道外边人怎么说你吗?”
“没兴趣。”
还能怎么说?无非是季家的傻儿子终于治好了。
若是先前他的状况还能瞒得住的话,现在除了话便较少,和常人已无任何差别。
“他们说,季家的三少爷以后可能想在玉京开一家卖胰子的店,当个胰子西施呢。”季博平笑眯眯地等着季维承生气的样子,但是季维承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开一家这样的店并无不妥,说不定以后能成家里的主要收益来源之一。”
肥皂的功效并非清洁而已,其拓展产品比如口脂、护肤品……是绝大多数女性都无法拒绝的。
而在古代,大多数都是女星掌家。
掌家,意味着绝对的购买力。
现在的首饰店有多赚钱大家都能看到,而化妆品就那么寥寥几样,每年将旧产品稍稍改变也有大把的人追捧,开一个这样的店子没理由不会挣钱。
“他们并不是说这个店不挣钱,而是在说你,士农工商,工位居倒数第二,商为倒数第一,这两点你都占了,他们是在嘲笑你。”
“可是我并不觉得苦恼,他们嘲笑又有什么用呢?没有工人和商人,他们根本就无法享受现在的生活。而二叔也是商人,三叔你这是瞧不起谁?”
季维承慢吞吞地收拾好重要的东西,剩下的才交由下人去处理。
“我没有……”季博平张嘴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
本想用来调侃他的,谁叫他现在总是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结果……咳,不提也罢。
“三叔这次找我有何事就说吧,一会儿天晚了娘就不让我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出去?我今儿就是闲来无事看看你在干嘛。”
季维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季博平率先败下阵来:“来吧,我今天弄到个好东西,带你去瞅瞅,明天可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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