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对不起, 织田作。”
昏黄偏暗的灯光, 漆色发旧而不显得陈腐的吧台,回荡在整间地下酒吧里由暗哑女声浅吟低唱的老派蓝调。
仿佛永远都在擦拭着杯子的酒保, 以及杯中澄澈浓烈的金黄酒液。
这一切的一切,都组成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二人, 在一起等候着友人的过程中, 极为微小插曲的一部分。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
“明明是难得可以放松一下的闲裕夜晚,却要和你说这样那样的有关工作上的事情。”
“没关系。”品尝着辛辣酒液的红发男人随意地放下杯子,“不如说我还挺高兴自己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算是回报平日里上司的关照吧。”
“这么说就太无情了, 织田作。”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 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似乎是他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京君要是听到, 你原来是这么冷淡地谈论起他的话, 说不定会委屈地哭出来。”
“会哭吗?”
“会哭哦。”
“会哭啊,这样就难办了。”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有些苦恼,“京的糖分摄入量已经到达极限了,再多吃的话对他的身体非常不好。至于其他哄孩子的办法……唔,假装被他袭击成功怎么样?”
“诶——这个办法不错呢。先假装认输,最后再揭露真相,告诉他‘这段时间一点进步都没有啊你’这样的话。”
缺少了友谊地久天长组的第三人——坂口安吾的强力吐槽来作为纠正规划,太宰治的恶趣味越来越严重地显露无疑了。
或者说, 他只有在信赖的朋友面前,才会流露出这样轻松惬意的一面。
“这样绝对会生气吧?”
织田作之助还没丧失最基础的人情世故认识,更何况他是拿自己家最大的那个九岁男孩来作为想象的样本。设想一下,如果是他家的幸介被这样对待的话……
嗯,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
“才不会啦,那孩子反而会超高兴。”太宰治忽然翻过身背靠着吧台,动作太快让人看不清他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而等织田作之助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还是往常一样,半抿着嘴似笑非笑的模样。
“因为京君这里不好用的。”太宰治点了两下自己额角,懒洋洋地抱怨道,“身为武斗派,却不喜欢被人称颂强大,也不愿意锻炼自己的身体,这不算是脑子有病的吗?”
“不算吧。”
这一次太宰治却没继续听织田作之助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但是,就算是脑子有病无可救药的笨蛋,也是从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被敌人带走然后……对吧?”
“是啊,毕竟他是太宰你的朋友。”
织田作之助一如往常那样地应和道。
“……”
然而这一次,对面那个被黑色西装与白色绷带围绕的少年,罕见地没有像之前那样嘟囔“那种笨蛋小鬼才不是我的朋友”,而是对着杯子出着神地在想些什么。
啊,这次太宰终于没有口是心非,而是好好地承认了是朋友呢。
织田作之助有点欣慰地想。
而且耳朵也微妙地红了,是喝太快了,还是难为情?不过以太宰的性格来说,想要他好好开口承认这一点也不容易吧。
“我才不是……”
被好友欣慰眼神望着的太宰治有些尴尬地嘀咕着,他翻了个白眼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咳,不要转移话题。两个月前我们和【组合】的来使们交战的那一次,织田作还记着吧?”
“记得。那一次的作战,我被首领勒令不许参加。”
织田作之助想道,印象深刻。
那可是难得被批准的带薪假期,虽然只有一晚上。
“哎呀,首领他总喜欢作茧自缚呢。”太宰轻飘飘地说,不过下一句他就将话题带回原轨道上,“虽然和【组合】的作战很无趣,但是却从带回来的那个俘虏的嘴里,问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你知道【死屋之鼠】……这个组织吗?”
“【死屋之鼠】?”织田作之助回想了一遍自己的知识储备,摇了摇头,“不清楚。”
“那是活跃在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异能力者盗贼团。他们头目的姓氏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里世界的人们大多以【魔人】作为他的代称,”
太宰摸了摸下巴,哼笑道,“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
这次,织田作是真的觉得连自己手上的酒杯都要端不稳了。
他听错了吧,居然被那个太宰夸奖聪明……?!
“这次的事件,看似是我们港口黑手党因为和【组合】交易失败而产生的火拼混战,实际上却是围绕着他展开的。包括在组织内和A干部互相勾连,向敌人那边泄露关于我们异能力方面的情报。甚至这次和【组合】毫无利益关系的港口黑手党会被对方盯上,都有他的功劳。”
“……”
这样一听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怪不得太宰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我有一些猜测,但都还不能够完全确定。但是,在这次Q的暴走事件中,我终于弄明白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么做的意义。”
太宰面无表情,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而是提起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然而,他本来应该温柔轻暖的鸢色双眸里,此时却藏着浓到几乎无法融化的晦涩,
“那位魔人的最终目的,是得到京君。”
“……”
“……”
“……原来如此,京也到这个年龄了啊。”
织田作之助顿时恍然大悟。
接着他就像个看着自家白菜终于成熟可以被拱的……咳,长辈一样,不免对此有些抗拒和感慨,“但这种事情,还是要看他个人的意愿吧?用组织来进行逼迫的手段太低劣了。”
“……织田作,我说的‘得到’不是那个意思哦。”
“不是吗?”
“不是!话说回来与其这么问我,不如说为什么你会想到那方面去?”
“唔,京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个和那个完全没关系。”
每日被搭档吐槽,如今也终于沦落成吐槽役的港黑干部叹了口气,“抱歉,更具体的事情我不能更多地告诉你。但是这次的行动计划会详细地说明,而且必须要你出手不可。”
“出手?”
“放心,不会违背你的拒绝杀人信条的。”
太宰治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织田作,“这两个孩子是【组合】的高级成员,双子凯特。是属于瞬移型的空间异能力者——同时也是我放在【死屋之鼠】的间谍。”
“间谍?这么小的孩子?”
“别小看他们。能在【组合】那样同样看重家世财力的组织混到高级成员,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能做到的事。双子凯特是上代【组合】首领专用的暗杀者,手上积累的人命……”
想到面前的友人那种麻烦的个人守则,太宰治难得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况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在这场我和魔人的对决之中代表了什么。”
“毕竟,我只是让人带了一句话给他们。”
……
“‘为什么重力使中原中也,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对你们手下留情呢?’”
一米九高的、雇佣兵打扮的金发男子拿出伤药简单地替双子之一包扎了一下,“这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先生,让我带给你们的话。”
“他不要求你们报答这份救命之恩。只要你们其中一人未来在见到一个名叫折原临也、黑发红眼的年轻男人时,将【你们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情告诉他就可以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工作吗?”
双子之一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即将被罪歌附身,随即葬身大海的命运,他小心地扶住自己失去双眼的兄弟,“但你不是【死屋之鼠】派来营救我们的俄罗斯雇佣兵吗,为什么会和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
“谁说是俄罗斯人就必须给【死屋之鼠】干活?”金发男人哈地笑了一声,“我从头到尾都只会按照太宰先生的吩咐办事。”
……
日本这边和俄罗斯离得很近,经济大萧条的国情又相对来说比较发达,偶尔就会有一些俄罗斯人离开家乡偷渡过来□□工。而当他们沦为本地的黑户之后,能选择的工作范围就会大规模地减少。
这时候就会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会选择加入当地的一些三教九流来维持生计。
“就像京君身边的情报员Jelena·T,她的名字就是典型的俄国女子名:叶莲娜。她的母亲,据说就是偷渡过来的俄罗斯人”
“我的部下里,也有一位出身二代移民黑户的俄籍男人。【死屋之鼠】在这种异国他乡行动,来自母国的同乡会更容易取信于人,所以我派他潜入了对方在黑市上所召集的临时佣兵队。”
“虽然和你的任务无关,但织田作如果看到小猫咪的话,随手帮一把也无所谓哦。”
太宰说到这里,脸上反而露出了有些烦恼的表情,开始了让旁人感到迷惑的自言自语,“不过主动把人留下来的话,我不是自找麻烦吗?”
“太宰……?”
“……绝对会抢走京君的注意力吧?那家伙本来就很喜欢小孩子……”
“果然,还是处理掉吧……?”
“说到底不过是无用的弃子而已,能做到这点事情,也是他们最后的价值了。”
“嗯,就这样吧。”
这几句轻飘飘尾音宛如撒娇一般的碎碎念,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位青春期少年正在思考“同桌为什么今天不和我说话了”之类的校园烦恼。
可放在太宰治的身上,就已经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地决定了双子凯特的命运。
被这个少年在友人面前露出的温柔容色所迷惑的人们,往往会忘记,他还是那个杀伐决断、为整个横滨所畏惧的港黑干部,
“我说,织田作。”
“已经考虑好了吗?”
织田作之助放下逗弄着店里那只三花猫的小玩具,从地上站起身,转头看向撑着脸玩弄酒中冰块的少年。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如果是我来下手对付京酱的话,最开始的步骤,果然还是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先将他亲近的人一个个杀死在京君的面前,然后逐步地摧毁他一切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事物。让京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都彻底坍塌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比起身体,压垮他的精神,折磨他的心灵。”
虽然嘴里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的话,但是太宰的眼神却是刚才完全相反,难得一见地染上了半抹不易察觉的暖意,和他话里意味呈现出格外鲜明的对比,
然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深海京自己就会绝望到自毁。
然后毁灭世界。
“我说,这种行为就太过分了,太宰。”
织田作皱着眉端起酒杯,严肃地说道,“如果和朋友闹了别扭的话,我认为好好说清楚就可以了。京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孩子,肯定会理解你的。”
“都说了不是我要做啦,织田作。”
完全被误解了的太宰治小声逼逼,“而且我们从来没闹过别扭好吗?顺便一提因为中也的那种,根本不算是吵架,那是单纯的美学冲撞,纯粹是因为京君的审美观念太落后了。”
“那你说起这些是为了什么?”
太宰治敛下眼睫,盯着杯子里的酒,“虽说我不会这么做,那个魔人的话就不一定了。他是和我思考模式几乎完全相同的对手,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
“比如这一次,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逃跑的过程中,就故意露出不少弱点和马脚。而像我们的首领那样喜欢先下手为强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漏洞。”
港黑史上最年少的干部,在友人的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首领太心急了,所以我才说他总是作茧自缚。”
“中也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被安排去做什么。唯一值得他信赖,而又确定可以摧毁敌方实力的部下就只有京君——可首领却没想到,这同样也是那个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促成的结果。”
“……”织田作这时已经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了,“所以,你是打算让京去充当抓捕魔人的诱饵?”
“不是,我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太宰治语速很快地说道,“这次我的鬼牌是你,织田作。”
“?”
一个人在设定好主要目标之后,就会对第二阶层的次要目标稍微掉以轻心。
如果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要目标是【抓住深海京】的话,那么【折磨深海京的心灵】就变成了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不痛不痒的附加品。
而作为达成这一条件,所需要的织田作之助,就更加不引人瞩目了。
“织田作在这次的任务中,只需要做到这两点就好了,”太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为了避免魔人找到机会对京君下手,尽可能地在直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时候,和他分开,由你来单独行动。”
“根据十六层从那个【组合】的俘虏嘴里挖出来的、再移交给信息部做好关于魔人的嗓音复原来看,他应该是在二十岁左右,身体偏瘦较为虚弱的年轻男人。异能力现在尚且不明,但想必不是易与之辈。”
然后太宰竖起第二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道:
“然后,这里是最重要的第二点。”
“抓捕魔人的过程肯定不会轻松,根据我的预想,对方一定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陷阱,甚至有可能抓捕行动到最后都无法成功。虽然我对织田作的身手很有信心,但是你自身的安全比这次任务的优先级别更高。”
“所以,在战斗开始之后,不要分心去接听来自京君的电话。”
“绝对要记住这一点哦。”
这么严肃的太宰真是少见。织田作想了想,“记住这一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被京知道了的话会生气的吧。”
“没问题,他如果生气的话就交给我来解决——”
“这是极为不可取的行为,织田作先生。”
这时,酒吧大门上面悬挂着的黄铜铃铛响了一声,一个中规中矩,光是听起来就感觉此人一定颇为理智的声音,插入了他们二人时间的对话。
“无论交给太宰君什么事情都可以,但是关于人际交往的话题请务必注意。”一个拉着小型旅行箱的男人对着酒保点了一下头,“晚上好,老样子。”
“好久不见,安吾。出差如何?”
“太过分了吧安吾!”
这是来自坂口安吾两个性格天差地别的朋友所发出的问候,天差地别。
“还算顺利,除了睡眠不足以外一切都好。”坂口安吾以一位准干部级别的上级情报员该有的从容和疲惫作为前者的回答,然后下一秒他就露出了死鱼眼开始了本职工作。
“我过分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明明让他好好和人谈谈,居然搞成了轰轰烈烈的上级成员被绑架的大场面,差点掀起了干部派系和首领直属的战争。”
说到这一点,坂口安吾简直就是满肚子的牢骚怨言无处发泄,
“最可气的是,事后太宰君你居然和尾崎干部说,是听取了我的意见,才把未成年的深海君带去酒吧喝酒。”
害得他那时,差点就在港黑排名第一的暗杀者兼五大干部的手里,当场表演一个暴毙。
直到现在,尾崎干部在首领办公室前偶尔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先一个白眼奉上。
就连坂口安吾真正本职的异能特务科,都派线人特意来传达信息。大体意思是说虽然成功地分化了港黑这一点做的很好,但还是让他行动收敛一点,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
一来万一身份暴露了不好救援;
二来港黑高层的震动,也会影响到横滨“夜晚”的安稳状态。
对此,坂口安吾什么也不想说了。
你们是不是也太小看港口黑手党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任何一点没看懂的地方,请大骂甜甜星是个傻叉并文下留言,我会尽快解答或者修文哒【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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