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赤潮”正在和其他人通话——
而那个人是已经被他们俘虏,此时应该正被辛迪和数十位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成员看守的太宰治。
尽管训练有素,但那些特种兵在深海京的异能力面前不堪一击。
既然他们毫无取胜的机会,那么辛迪她——
琼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愿去多想这一点,他只是反射性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太宰他同意了,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我们了。】”
深海京低声道,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没什么表情波动的他,在此时忽然歪着头,扬起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空洞笑容。
“【你,也想看看新世界的模样吗?】”
“!!!”
不同于刚才短暂的半个音节,这次琼是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而那的确是他熟悉的母语,甚至是过于缱绻多情的意大利南部口音。
“你不是日本人,而是来自异能力者发源地的欧洲大陆?这怎么可能,情报上根本没有这一条!”
琼咬牙切齿道:“而且,到底是如何找到辛迪他们的?!!”
该死的老鼠!!
出身国籍这方面的情报出错也就算了,毕竟无伤大雅。而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激怒深海京让其主动出手,异能力【海底两万里】也已经从情报中了解得一清二楚,即使没有“精神被刺激就削弱能力”这一破绽,只要敢使用异能力自己就有取胜的把握。
可【死屋之鼠】那边不是说已经入侵了港口黑手党本部的信息部门,并且成功阻挡了他们的追踪定位的信号吗?再说那个太宰治全身上下都被搜了个遍,甚至连衣服都给他从头到尾地换了一身,什么地方必定被疏忽了,到底是从哪里发出去的信号?!!
现在来不及诅咒这些下地狱的情报贩子,重要的是辛迪、他的妹妹现在到底情况如何——
而对面的人也有了新的动作。
名为深海京的少年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直接扯下被鬓发遮住的无线耳机,随手丢到一边。
大约是受到前后两任抚养者们的影响,明明是个习惯行走在夜晚的黑手党,少年却总是格格不入地穿着一身鲜亮明艳的浅色。
扯下手腕上绑着的发带咬在嘴里,抬手将靛色的整齐长发高高地束成马尾,脖颈处露出质地光滑而厚重的金属项圈,雪白衬衫和茶橙色的收腰马甲勾勒出他在同龄人中完全称得上纤薄的身型。
然而即使是这样足够热烈的暖色系,也抵不过他望向这边几乎称得上无机质的双眼。
如同弥漫着浓郁雾气的伦敦的灰色夜晚,本应该是圣洁之地的教堂附近,曝露在街头巷尾的游莺尸体凄惨地袒露着人性凉薄的丑恶……不对。
“【‘玛雷’的仁慈已被消耗殆尽,现在就给你窥探新世界的荣耀——】”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人性”的存在。
“【给我死上四十天吧,你这傲慢的活物。】
“异能力——”
他漫声吟唱,仿佛在宣告远古时期神明给予人类的灭世天灾,就在此时此刻即将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Vingt mille lieues sous les mers】”
·
·
擂钵街。
“现在凯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么——”
话音未落,异变骤起。
右边的双子充满着期待欢欣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脸,热烫潮湿的粘稠液体顺着手指洇洇地流下来,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凄厉尖锐的哀鸣声,还有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和几乎让人昏厥过去的剧痛。
可眼前甚至连模糊的景色都看不见。
他只能茫然又痛苦地面对着这片虚无,就这样一直大声地尖叫着,仿佛在问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兄弟:凯特这是怎么啦?
然后他在极端的错失感之中被打晕了过去,没有听到另一位双子如同泣血般的绝望地呼喊:
“兄弟————!!!”
……
比起双子,之前弯下腰试图将战利品扛起的丹尼尔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他的指尖在触碰到中原中也身体的那一瞬间,几近两米的黑人壮汉就变成了一团被包裹在衣服里的,完全不能被称之为尸体的,血肉模糊到无法令人直视的酱状物。
随着这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开始飘散在午夜时分清凉而潮湿的海风之中,异能力【静态画】也因为主人的死亡而失去了应有的效果。阻止着空气流通的“牢笼”不在,具有极强麻醉效用的毒雾在一瞬间就被用重力制作出来的狂乱气流吹开。
“看来这招还得再练练。”
中原中也说。
“这东西说实在的有点难,大脑要一直不断地计算才行,即使是我也撑不了太久。”
“不过对付你们,可是绰绰有余了。”
他将自身作为“星球”的核心,对周遭的空气无差别的施加重力,利用气体之间密度的差距,精细地调整计算着,让空气中更为“沉重”的氧气贴在自己身边,形成一层临时性的保护层。
头一次尝试有点不熟练,再加上后面吸入的高纯度氧气也对身体没半点好处。不过对于荒霸吐的人格化身来说都还不算什么,这些总比开【污浊】时,躯体和内脏都被荒神之力逐渐撑胀腐蚀要强得多。
至于中原中也现在的情况,大概也就是对着瓶口吹了一瓶红酒进去的感觉而已…………而已吧。
漆黑的宽檐帽尚且还安稳地戴在主人头上,同色系的机车手套随着指节的动作舒展开来,随意地梳理过脑后偏长微卷的橘发。
“首领那里的爱丽丝,再加上他副官织田家收养的孤儿,现在就连敌人都不放过,京那家伙还真是容易招你们这些小鬼喜欢。”
比平时更加毫不掩饰的狂妄声音从飞卷的风中传出,黑色皮鞋毫不在意的从地上四散飞溅的血肉残渣上践踏而过,带着点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愉悦感,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放肆地扯开一个令人腿软的狞笑。
“但是春天并非游泳的季节,要不还是让我来陪你们两个玩玩吧?”
“这么一想,你刚才移动的距离也就是二十米左右。”
“像条败家之犬一样地奔逃,说不定我还可以放你一马,怎么样,是个不错的交易吧?”
他傲慢地抬起下颌,嗤笑着望向依偎在一起的双子。其中一人被重力加速后几乎超过音速的碎石划过双眼,此时正双目溢血,软软地昏倒在另外一人的怀里。
而另外一个的脸上则是恐惧憎恨绝望交加在一起,双手却努力地将昏迷中的兄弟往身后藏去。
“来啊!对于热身而言,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啊。”
中原中也根本就不在意区区一个手下败将、或者说是即将要永别人世的家伙的小动作,或者说以他的“酒量”而言,现在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来注意这些了。要说现在唯一还能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大约也只有“我会让敌人闻声色变,胆敢轻视于港口黑手党的家伙,不管是谁都将被这残酷无比的重力击溃”这句誓言了。
敌人是被重力直接碾压成肉酱的同伴,宛如羔羊一般瑟瑟发抖的双子,而这方是加了“醉酒”Buff导致各方面兴致都格外盎然的重力使,到底哪边才是反派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清了。
但正如中原中也亲口教导后辈时说过的那样。
“黑手党没有慈悲。”
·
“La mafia non ha pietà。”
今天的深海京,也在认真遵守着前辈的话。
大片厚重而坚硬的寒冰凝固在小巷深处,这气候温暖的国度中此时此地竟然呈现出难得一见的极地景色,晶莹的冰层在月光照耀下宛如最高级别的纯净宝石。而事实上,这价值更胜过人心欲望与金钱的衡量,这是自然界也毕生难求的绝妙风光。
——被冻结的海洋。
“如果你是两年前来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在冰层的中央,色彩明艳的少年孤身站立着,哪怕只是眨眼这样轻微的动作,那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寒冰也纷纷为那脆弱到不值一提的睫毛让路。
深海京缓缓后退几步,被他即将触及的地方冰层纷纷消失不见。他避开即将刺进心脏、此时却和主人一起被冰封住无法动弹的尖刃,注视着那张连不可置信的表情都被凝固成型的脸,以及对方裸露的手臂上由红痧渐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紫黑色,那是预告着死亡将至的、严重冻伤的皮肤。
“这里太冷了,我们长话短说。”
他拉开手上一直提着的旅行包,从里面拽出一样东西。
“—————!”
“!!!”
“!!!!!!”
本来正因为缺氧和寒冷而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的琼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想怒吼出声,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被倒拎着挑染紫色长发从包里提出来的,正是他担忧着的下落不明的妹妹辛迪的……首级。
“!!!!”
“‘这样一来就算家人团聚了’——这是太宰让我转交给你的话。”
这句话说完之后,深海京直接将人头丢在被冰封住的琼的脚边,转身离开。
如同面对王侯的奴仆,又或者是面对“蜂后”的子民,随着他举手投足,衣角的飘动,甚至是走动时头发扬起的弧度,这片封杀万物的冰天雪地顺从开拓出一条崎岖不平的甬道。
失去挚爱的家人、唾手可得的战果也功败垂成、甚至是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不想死。
可即使再不甘,等待他的也只有——
“………”
下一秒,所有的冰层瞬间消失。
琼整个人跌落在地,握不住的匕首碰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瞬间的冷暖交替极大程度地破坏了他的皮肤,四肢被冻到几乎僵死,完全使不上力,还能够活动胸口呼吸已经是他最后的极限了。
“呜……”
他挣扎着抬起头,希冀地向前看去…
是援兵……来了吗?
·
“生命力真顽强呢,不愧是【组合】的学徒。”
抓着吊绳从天而降的鸢眼少年毫不吝啬地赞美道,蹲下来愉快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琼的脸,“希望你之后也能保持这份顽强。”
“直接送到大姐那边,我稍后就过去。”
他语气冷硬地下令,四周不知何时出现全副武装的黑手党们齐声答是,立刻会有人带着担架上前抬人,无有一人不敢不服从这个少年的威严。
遇佛则杀佛,遇父母则杀父母,人道这世上还不存在那双鸢色眼睛看不透的人心。谁能知道传说中整个横滨最令人畏惧的,毫无慈悲的男人——太宰治,还在被称作“少年”也不为过的年龄。
“这次,连同上一次。都被人挑衅到家门口了,这下子不好好地回礼可不行啊,老鼠。”
“好了,那接下来……”
太宰治像是甩开了什么负担一样地站起身,再回首时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阴冷。
“我们去吃夜宵吧~京君~”
只见他活蹦乱跳地、轻快地哼着歌朝一脸不快的深海京走去,随手解下身上的大衣给对方披上。
然后就被骂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你一个人逍遥快活地泡了个妞,耍得敌我双方都团团转好玩吗?从现在开始离我远点,我这个星期都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深海京满脸厌恶地躲了一下,那必须没躲过去,于是第一千三百次地下定决心要好好练习体术。
“诶——怎么这样?这样子的说法太过分了,我也有负伤啊京君你看嘛!”
这是完全没有否认自己的恶行,并且开始装柔弱的某人。
“什…!在哪里……………………就挨了两巴掌让我看个毛啊?在向我炫耀你有女人甩巴掌是吗?!那位小姐怎么就没一枪崩了你?!”
“因为我好看?”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瞎了眼,明明是个除了脸以外简直一无是处的家伙,怪不得她最后……”
深海京习惯性地和他顶嘴,可马上又想到那可怜的姑娘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于是也不想再多说讽刺的话,转而开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扯下来。
“给我拿走。”
“不行,京君会感冒的。为了我们的夜宵,还是再忍耐一下吧。”
“哦……不对!谁要和你——”
“说起来,京君觉得这种颜色的大衣我穿起来好看吗?”
“诶?还、还可以吧,虽然和你的头发挺配的。不过,我觉得这种浅咖啡色果然还是太纯良了……?”
“长度呢?款式呢?”
“再长一点……?”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关于衣服的讨论到此为止。走啦走啦,我都饿死了。”
“不,我觉得自己好像……啊嚏!我知道啦去吃夜宵,别再拽我的头发了你是小孩子吗!”
十分钟后,终于发现自己被忽悠的忘记了什么的深海京,在太宰治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中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调……啊嚏!调头!给我回去!我要去擂钵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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