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朔方城。
在这里, 冬日来的更早。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冰雪覆盖。
薛景同的谋臣周雍正要大步走入营帐中, 还未走入,就见到一人气势汹汹从营帐内走出去。
两人差点撞在了一起。
燕然指挥使岳凭满面怒容, 见到是周雍,冷哼一声, 甩袖而去。
周雍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他进入营帐问薛景同, “他又和你要兵要粮了?”
薛景同淡淡地颔首。
与薛琅不同,薛景同身上自有一股沉稳淡然的大将气质, 倘若说薛琅是一把刺入敌营中的利矛,那他便是守护山河、保卫边疆百姓的山。
周雍讽刺道:“看他三天两头来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咱们的人。”
如今朔方高层几乎人人皆知,岳凭与冯统交好。
薛景同道:“防着他就好, 蛮族还在北边虎视眈眈, 他闹不出什么大事。”
周雍想起一事,问道:“你刚才有没有收到薛琅的来信?”
薛景同唇角染上淡淡的笑意。
“先是借人, 又是问我要东西。怕是玉京有谁, 让他感兴趣了……”
而在营帐外。
岳凭在自己人面前大发雷霆。
“这样还有什么盼头,我永远被薛景同那个老匹夫死死压一头, 永远在朔方军中得不到威望!”
他的心腹道:“指挥使息怒,我刚从庞将军那里得到消息,也许能接指挥使燃眉之急。”
他奉上一信封。
岳凭烦躁地拆开,刚开始还看不进去,等看完之后, 却有心惊肉跳之感。
一向以勇武出名的岳凭,此时竟有瑟缩之感。
他犹豫道:“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一个搞不好,北方蛮族就会冲过来……这些城池就危险了。”
“指挥使如今自身都难保,还有心思管别的吗?”
心腹怂恿道。
“此时不动手,等薛景同坐大之后,恐怕他第一个下手的人,就是指挥使。”
“再说,庞将军背后沾着谁,指挥使不会不知道吧?”
岳凭闻言猛地起身,焦躁地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半晌,他狠狠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
“就这样!不过我要庞将军向我保证,我在之后会代替他坐上朔方节度使的位置!”
而更远方,通往朔方的山地上,一行人正艰难地在山路上攀爬。
维兹抱怨道:“如果不是郡主硬是让我们这时候来,我们怎么也不会在冬日去朔方。”
阿芙娜披着毛皮,站在大雪中的荒原里。
她双手合十,再次跟上天祈祷。
然后对维兹道:“如果没有郡主,我们甚至回不到北方。”
维兹说:“也对,这样,完成郡主的任务后,我们就可以回到我们部落里。圣主……”
他压低声音,以免被同行的中原人听到。
“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向那些把我们坑去玉京的中原人报仇!”
如果有人能听懂蛮语,并正好听到维兹的话,恐怕会十分惊奇。
圣主,不正是对蛮族部落的领袖的称呼吗?
*
玉京同样在飘雪。
这样的日子,十分适合一群人围着暖炉,一起谈心畅饮。
长公主却让人带了无数的华美衣裙,一一给云微试穿。
云微已经试的有些烦了。
她现在穿的是一身华丽的泥金云纱百花裙,拉着在一边兴致勃勃的长公主软语道:“不要了,我不要再试了,真的好累啊……”
长公主怜惜地擦了擦她在室内热出的汗。
“再试试,我一定要找出一件,能让我的心肝宝贝艳压全场的裙子。”
虽然之前那传谣不攻自破,可长公主有心要让云微好好出一出风头,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意识到他们是多么愚蠢。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凑趣道:“郡主平日里都已经艳煞我等了,长公主这是非要我们看看天仙儿是什么样子啊。”
甚至几位给云微梳妆的婢女也很开心,有一个漂亮娘子能在自己面前任意让自己打扮,简直不要太赏心悦目了。
大家都这么说,云微看着长公主身边人期盼的眼神,无奈了。
她刚要再穿一件半臂,却听长公主兴奋道:“等等,把之前那件软霞纱做的裙子拿过来,给郡主换上。”
软霞纱每年就这么几匹,都送入了宫里,寻常人都得不到几件。不过这布料挑人,面色稍黯淡一点,容貌稍微平凡一点,就会被衣裙华丽的色彩抢了风头。
然后等云微再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呆了呆。
长公主府里谁不是经常见郡主,都知道云微花容月貌、秋水为神,可真盛装打扮又比平日更要惊艳。
长公主的府邸自然是再奢华富贵不过,然云微这么一走出来,仍让人有一种蓬荜生辉之感,感觉眼前都明亮了许多,而她便如明珠般熠熠发亮。
云微则被众人直白的眼神,看的脸都微微发烫了。
长公主心满意足地笑了,“果然只有这软霞纱才配得上鹤儿,那就决定了,十日后的宴会郡主就穿这一件!”
云微听完,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听长公主又道:“好了鹤儿,阿娘这就再带你去挑首饰。”
这话一出口,云微顿时感觉自己头发都在疼。
她过去软语求长公主,“阿娘,不要了,我太累了……”
也就只有在长公主面前,清湘郡主才会露出她如此真实又如此柔软的一面。
长公主亲昵地刮刮她鼻子,“那阿娘只允许你休息一会儿哦。”
云微一怔。
在她的记忆里,有多么久,没有和阿娘这么亲昵了?
外面如此寒冷,而室内却温暖如春。
十日后。
长公主的赏花宴。
宾客不绝,车水马龙。
郭府的马车艰难找到了一个空位,停在了长公主府外。
郭夫人刚下马车,骑着马的郭泰就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缠着她不放。
他无赖道:“我不管我不管,本来我现在都应该和清湘郡主定亲了的,都是你听信了谣言,害得我娘子没了,你必须要赔我赔我赔我!”
郭夫人被他吵了一路,忍无可忍道:“你想什么好事呢,人家本来就没看上你!”
他们的媒人当初到了镇国公府,镇国公他根本都没见就让人走了好不好。
郭泰喋喋不休道:“那本来我争取一下,说不定就可以和郡主定亲了,结果你出尔反尔,现在整个玉京的人都说我们家薄情寡义,这该怎么办?”
郭夫人想起来这件事就头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日之间玉京的流言就转了个弯,截然不同了。
“可是我那时候怎么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啊?”
“现在你都知道是假的了,你就去再求一下长公主啊。”
郭夫人想起张扬刻薄的长公主就嘴角直抽,“我就是不要我的一张脸,捧在长公主脚下,长公主踩了踩,还会嫌你阿娘的脸皮不软,懂不懂?你这么厉害,你去和长公主说去啊。”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当初听闻清湘郡主当不成太子妃,镇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全都是爱慕郡主的郎君们撺掇家人去提亲的。
结果那流言后来在玉京圈子中传开,这有心娶妇的人一下子就消停了不少。
如今发觉那流言是假的之后,又有不少当家主母要被自己家的郎君烦了。
曲偃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默默记下他们的身份,轻声道:“这都是活该!”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谁要这些人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活该他们现在娶不到姐姐。
“曲小郎,你阿兄不来吗?”忽而耳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曲偃抬头看去,只见薛琅笑吟吟走过来。
两人大概有一个月没见面了,或许因为两人年纪都不大,两人一下子就感觉出对方的不同了。
薛琅觉得曲偃似乎长高了不少,常年笼罩在他脸上的那层阴霾不见了,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起来。
曲偃见到薛琅则眼前一亮。
他能感受到薛琅从少年蜕变成青年的那种锋利感。
他五官更加深刻而华丽,轮廓渐渐硬朗分明,连身形都更加挺拔削峻。
或许以往薛琅含笑时给人的感觉更偏向和蔼可亲,而现在,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隐隐的威势。
曲偃对薛琅道:“阿兄在宫中还有轮值,我来之前还听到他抱怨不已。”
薛琅没有告诉曲偃,今日轮值的本来是薛琅,薛琅骗了曲仰给自己代班。
他只是笑笑,看了一眼曲偃完整的左手,道:“看来曲小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不如一起进去,让薛某沾沾你的喜气。”
曲偃心中一跳,按理来说,他应当对薛琅感观不错。
可人的直觉又告诉他,这个薛郎君观察力如此敏锐,一定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温和。
两人携手进去,因为长公主府的人认识曲偃,两人比众宾客更早一步进了宴会。
筵席上已经坐了许多宾客,差不多筵席开时,前方的宾客忽然一阵骚动。
薛琅抬眼看去,整个人忽然怔住了。
他坐在原处,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中眼中,唯有刚才缓步走出的那一抹倩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三更让我心神疲惫,所以,我也不太确定今天还有没有二更。
假如有,那也应该是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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