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琅一点都不照顾曲仰的心情。
“我还以为你要躺到第三天。”
他闲闲道。
曲仰一清醒,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跳起来急急问道。
“我妹妹呢?老虎呢?”
薛琅长长一叹:“可惜了郡主这么年轻漂亮……”
他语气带着惆怅和哀叹,曲仰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可怕的那个可能性,脸都白了,倒退几步,腿一软跌到了榻上。
他手捂着脸,痛苦道:“我对不起阿妹,对不起大伯和长公主……我、我该死!”
他头咚咚咚撞着墙,像是无法承受这种现实。
薛琅看够了戏,才笑吟吟道:“可惜了郡主这么年轻漂亮,怎么有你这么个榆木兄长。”
曲仰一怔,紧接着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厮骗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
他气的勾起拳头就要打他,他已经好几次都栽在他手里了!
薛琅一边轻松躲着,一边道:“别生气啊,我只是看你不够精神,才跟你开个玩笑。哎你身手有进步啊,现在该说正事了,我好歹也救了你和郡主,你怎么不知道报恩?”
曲仰顿了下,面色变得恐慌了——他、他居然被这个朔方来的乡巴佬给救了!!
苍天啊,大地啊!
他心中一片狼藉,如五雷轰顶,却还惦记着妹妹。
“你先告诉我妹妹怎么样了?”
“妹妹?”薛琅笑了声,语带深意,“再好不过了,妹妹还能挠人呢!”
曲仰下意识就把他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忽略了,听到妹妹没受伤,他一颗心终于落回到原地。
不过这下子他没脸教训薛琅了。
他停下动作,抱臂,对着薛琅扬起下巴,冷哼一声酷酷道:“看在你有幸救过我和郡主的份上,我以后就饶了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乡巴佬。”
表面上高贵冷艳,实际上他心里在嗷嗷叫。
佛祖在上,他为什么会被这个家伙救?!
薛琅看到他这副死不低头的模样,咂咂嘴。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但妹妹高傲的时候是个小猫咪,阿兄就……
实在像个昂着脖子迎敌的大公鸡。
他摇摇头,颇为忧伤道:“那曲郎以后可一定要饶过我,毕竟我都知道你的血晕症了,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以后恐怕就不能顺利继承镇国公府了。”
曲仰:“!!!”
他震惊地看着薛琅,“你怎么知道……”
薛琅一笑道:“原来你真有呀,谢谢你印证我的猜测。”
曲仰眼前一黑,这一刻气的甚至想要和这个家伙拼命!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该不会想要了我的命吧。”
曲仰颓废地坐在榻上,指了指门的方向,有气无力道:“你给我滚!”
他打架打不过这个家伙,打马球打不过这个家伙,连关乎身家的秘密都被这个人知道了,还能对他做什么?
薛琅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跟我说啊,说不定你说了,我就回朔方不在你眼前晃了。”
曲仰吐血道:“我他妈能暗杀你还能留你到现在!?”
薛琅得到答案,笑的更灿烂了。
谁能想到啊,以战起家的镇国公指定的继承人,居然是个杀不了人动不了刀的。
如今律法指定,唯有嫡子才能继承爵位,长公主与镇国公没有嫡子,镇国公只有一个庶子,而这个庶子是无法袭爵的。
假如说长公主愿意把庶子记在自己名下,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玉京谁都知道,这对夫妇一直不对付,到现在两人都是分居。
所以镇国公一直是寄望于弟弟的儿子曲仰,并打定主意把曲仰过继到自己这一房。
也不知道,镇国公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现在大历还没有大型的战争爆发,可是一旦爆发了战争,镇国公可是大历为数不多的有领兵经验的武将,都说上阵父子兵,镇国公该怎么办,把手里的兵权拱手让人吗。
而现在,薛琅心中更是有了一个有趣极了的想法。
如果这兵权,迟早都是被人染指的话,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当然他只是想想,他还太年轻,很多筹谋与算计,都只能埋在心里。
在那之后,曲仰果然不再主动挑衅薛琅了。
以前是薛琅见了他就烦的绕路走,现在是曲仰在路上见到他就主动拐到另一条路上。
诚如云微所言,曲仰虽然好胜,但也信奉强者。
薛琅手中有他的命脉,又不止一次胜过他,曲仰也就渐渐消了主动找他事情的想法。
然宫中禁卫活动的地方到底不大,两人还是很容易撞在一起。
比如廊下食的时候。
此年代在天子身边任职的近臣,不论文职武职都有在殿外廊下用晌食的权力。
只不过近些年随着大历国力衰颓,能够供应的食物越来越低廉,能够供应的臣子人数也越来越少。
大部分大臣吃不下这粗糙的食物,都跑到宫城外去解决。
禁军也一样,但总有人有走不开,不得不吃廊下食的时候。
于是这日薛琅陪着天子逗了逗园林里养的白鹘后,就遇到了这种状况。
恭文殿外,他坐在廊下,刚咬了一口薄饼,就因为这饼粗糙的口感,差点咽不下去。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郎君,看他蹙眉不适的样子,嗤笑道:“你不是从朔方那蛮荒之地来的吗,怎么还吃不惯?看看,将种果然都一个德性,又脏又穷讲究!”
薛琅看去,只见是个穿文士袍的少年郎君,应当是在国子监的贵族子弟,不知为何会跑到宫中来。
薛琅现在有意在禁卫军装作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但这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的更加如鱼得水的便宜之计,事实上,朔方军的人都知道这个少主背地里脾气多么恶劣。
禁卫军眼红他的人不在少数,薛琅可不会对这人客气了。
他眼皮一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虽然我又脏又穷讲究,但是我可不能代表所有的武将。就像你虽然又酸又浅薄,我也不能说谢中书又酸又浅薄。毕竟照你这么说,上溯开国太.祖也是武将出身,陛下的太太太阿爷也是将种,又脏又穷讲究……”
这话说的少年郎脸都青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我这可不是胡搅蛮缠。其实郎君你也说的有道理,你既然出身勋贵或者世家,祖辈上传下来的爵位和财产又是怎么得来的呢,肯定不是任职武将得的吧,郎君你又酸又浅薄,怎么看都不像又脏又穷讲究的将种后代啊!”
少年脸憋得通红,他祖上确实不止一人任过武将,想说什么,却只能咬牙切齿放下一句狠话,“你、你给我等着!”
“随时恭候。”
少年那见过这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能把他说的哑口无言的人,气得想找什么出气,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含怒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刺客吧,你的令牌呢?”
少年一看,居然是镇国公家的曲郎,这位可是大名鼎鼎啊!
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把腰牌给他,曲仰一看,“国子监的?”
“是……是。”
“你不知道这里只有近臣才能过来吗?”
“啊?我、我迷路了,不知道啊!”
他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薛琅,眼带畏惧——这位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吧。
曲仰听了无语道:“哪来的回哪里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一个国子监生居然迷路到廊下来了?
少年被连续惊吓两次,早就没了待在这里的气魄,飞速逃之夭夭。
曲仰看了一眼对面还是懒洋洋的薛琅,挖苦道:“你是不是生来就长了一张惹事的脸,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薛琅哈哈一笑,难得没嘲讽回去,“多谢曲兄了。”
曲仰板着脸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才过来的,这只是我的职责。”
“是,这是曲兄的职责,曲兄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我看到曲兄不救我,把曲兄的秘密公之于众来报复曲兄。”薛琅笑眯眯道。
曲仰气得,这人!
薛琅却拍了拍他肩膀,“走吧曲兄。”
“干什么啊!”曲仰没好气道。
“出去吃一顿,我穷讲究,这饭真是咽不下……”
曲仰:“……”
“你请客。”薛琅继续笑着道。
曲仰气恼,“凭什么?”
“秘密。”
“……”
“薛成璞,我后悔了,我就应该找杀手暗杀你!”
反正吧,就在这么友(鸡)好(飞)活(狗)泼(跳)的气氛中,两人的关系渐渐缓和了不少。
薛琅虽然记仇,但他不刻板。
在报复够了的情况下,他一点都不介意和有利益价值的人交朋友。
尽管某种程度上讲,憨憨曲仰压根就没伤到他。
酒足饭饱后,薛琅靠在一棵古柳下,双腿交叠,恣意闲适地歇着。
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他也没睁眼。
直到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含着一丝糯,奶猫儿似的。
“谢詹事,我早说过,道歉,要负荆请罪才可以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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