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带来的香烛全部兜售一空后,红药一手小账本一手矿泉水瓶,满足地往陵园大门走去。
“红老板”凄厉的鬼叫从后方传来,红药三人驻足回望,就见伍晨冲刺般激射而来。
“按您说的,我在隔壁山头找回香烛了”伍晨很兴奋,又有点不理解,“不过真是奇了怪了,虽然香蜡散了一地,但他们居然一根都没动我还以为起码得损失一半呢”
手中矿泉水瓶发出不甘的嘎嘎声,红药徒手一捏,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架挤压碰撞的嘎吱声后,耳边再次恢复清净。
红药一脸平常地道“你死了一个多月,还不知道鬼不点香么”
伍晨一脸懵圈“什什么鬼不点香”
“香蜡冷食并寿衣纸扎等一切物件,人不祭,鬼便无法取。”红药解释道,“这些本就是活人置办的祭祀用品,卖的人是活人,买的人也是活人,鬼从来都只是等着收的那一方,亲人后代不祭不烧便没有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鬼日日盼着中元清明”
当然也可以抢香火、偷香火,但那同样需要过一遍人的手。
萌新鬼伍晨试图反驳“可是,我之前给自己点了那么多回香烛,都吃到了啊”
“噢,那个不一样。”矿泉水瓶轻敲素白掌心,红药语调微扬,有些得意,“我的香烛店是这世上唯一一家直接对鬼开放的香烛店,既然主要营业方向是你们,那我自然要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每盒香烛里都附赠了一小盒特制火柴,只要用特制火柴点燃我店香烛,你们就能自己祭自己。”
自己祭自己
伍晨抽了抽嘴角“那他们为什么没点着”
莫非这些香烛还有什么防盗措施不成那种只有买家才能点着的认主小机关
“啊,因为你这几箱我忘放特制火柴了。”红药理不直气也壮。
伍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小失望。
“你也买了那么多回了,以前的火柴总有剩的,先将就着用吧。”
“不行,我不是那种将就的鬼”伍晨断然拒绝,并坚决要忍着晕车的痛苦跟他们回香烛店取火柴。
车主裴慈也不拦他反正鬼再怎么晕也吐不出来。
红药就更无所谓了,这剁手小王子再走一趟,他香烛店今日的营业额八成还可以再进一单。红药跟什么过不去都不可能跟钱过不去。
果不其然,晕晕乎乎的下了车进了店后,伍晨第一件事就是点了一杯一支咖啡蜡。
这蜡还是红药刚开店生意最惨淡那会儿,为一位痴迷加班导致过劳猝死的社畜鬼特意研制的。
那也是一位鬼中奇葩,都过劳猝死了还成天惦记着工作,投胎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喝一杯公司楼下边小超市卖的速溶咖啡,据说那味道陪伴他渡过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与凌晨。
为了钱,从没喝过咖啡的红药嘴巴苦了好几天才堪堪搞出他想要的那种劣质又霸道还有丝丝酸涩的苦味。
显而易见的,这种味道在日子已经够暗黑够无聊的鬼民群众中并不受欢迎,奇葩社畜鬼含泪踏上轮回路后,剩下的咖啡蜡只能堆在犄角旮旯里积灰,今天能处理掉一支,纯粹是剁手小王子晕车晕到失智突然想在裴大公子面前装个逼。
说实话,这咖啡真的难闻到爆伍晨短暂而又充实的二十多年富二代人生里就没喝过这么难喝的咖啡
但他也不敢说,只能假装陶醉的深吸两口,然后默默将面前比其他香烛几乎粗了近一圈的白蜡往旁边扒拉,表面上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实则心中暗暗祈祷它最好下一秒就摔下柜台四分五裂。
“咳咳,红老板”伍晨搞小动作也不耽搁他释放无处安放的好奇心,“那些鬼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一进门就被旺财如意包围强制抬手摸他们头的裴慈也看向红药,他也很好奇。
红药瞥了一眼在柜台上安静如死水的矿泉水瓶,随意道“就这么着呗,还用怎么处理反正他们也出不来。”
大佬都这么随便的嘛
伍晨惊了,一秒恢复活人思维“就这样把他们放在店里不会感觉很渗人吗”十二个鬼唉
红药认真思考了一下,诚实道“不会啊,反正顾客也同样是”
等等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可是有个他极力争取的未来员工正在考察了解他的香烛店虽然迟早要面对这些,但他现在毕竟还是人类,对鬼魂、尤其是恶鬼肯定还有抵触心理为了能让香烛价翻倍的优质员工,一切不利影响都要及时抹杀
思维的大拐弯从来只在一刹那,红药面不改色一脸正气地改口“虽然顾客也是鬼,但这种趁火打劫欺压无辜鬼民群众的鬼中渣滓放在我这人来鬼往的优质香烛店,终归还是不妥。”
多影响生意和招工啊。
确实确实伍晨和方冲同步点头,裴慈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在观望中。
红药屈指弹了弹一声不吱超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恶鬼矿泉水瓶,悠然道“虽然你们不是什么好鬼,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毕竟没有处置你们的权力也是你们自己非要撞到我的瓶子里来的,还平白污了我半瓶干干净净的水。”
“既然如此,你们就在里面待着吧。将这矿泉水瓶埋进土里后我也不做多余的事,什么时候瓶子自己开了或者它坏了,你们也就重获自由了。”
方矿泉水瓶真正的主人冲“”
伍闻咖啡群众晨“”
不愧是能开世上唯一一家直接对鬼开放的香烛店的狠人
裴慈拿起手机查了查,轻声接话“城西有一块废置垃圾场,方圆十几里没有人烟也没有墓地,应该是个埋鬼的好地方。”
伍晨“”他就说裴慈这厮只是外表看起来温文守礼其实满肚坏水他就说
方冲“”我家老板为了寿衣寿数真的很努力
红药面上不显心中超得意,他看中的员工果然十分有前途
“就这么办”
这句仿佛一锤定音的话一出,一直装死的十二只鬼终于忍不住喊人话了。
“别别别别埋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求各位大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呜呜呜我听说塑料瓶要五百年才能自然降解,那那我们不成被压的孙猴子了不要啊”
“人猴哥好歹是一猴独居一座五指山,我们这是无床位还漏水的十二鬼集体宿舍啊真的会要鬼命的”
“大哥我是第一次做鬼,不懂事,生前身后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大恶事,您就行行好我我很能干的可以为您做事真的我什么活儿都能做”
十二个鬼的求生欲同时发动,不大的香烛店瞬间充满阴森鬼叫。
不光裴慈方冲难受得按眉揉额,伍晨这个正经鬼也受不了地捂紧耳朵。
红药倒没受什么影响,他只觉得吵闹“停”
矿泉水瓶一秒平静。
“你们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没那么多耐心。”红药皱着眉道。
一个香烛推销会的添头怎么戏这么多。
“做没做过恶,魂体自然会反映得一清二楚。你们这样的,下了地府就算不用过油锅也得滚刀山,现在只是在矿泉水瓶里关一关,有什么可吵的”
“那要不您给我们分分瓶这太挤了换个容量为一升的塑料瓶也行啊”
红药一眼看穿他们的把戏“分了瓶好方便你们逃脱吗”
求也求了,哭也哭了,骗也骗了,偏偏这人踏马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没办法,只能掀底牌了
“我们可是城隍爷座下登了册的阴兵你无权处置我们”
一听这话,红药还真愣了一秒“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他钓鱼执法,钓到了阴间公务员
矿泉水瓶“”
你踏马刚照面就一秒打尽我们十二个鬼,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进瓶了,怎么说再说了谁干坏事的时候自报家门啊
离开香烛店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
白日没有什么人气的小巷到了傍晚反而热闹了起来,被家长拘着躲了一天烈日的小孩儿举着冰棍成群结队地嬉笑着跑过古旧石板道,檐下白猫被惊动,轻巧跳上围墙,尘埃如金粉,夕阳下的尾巷陈旧、朦胧,又熠熠生辉。
方冲见裴慈站在巷口久久地沉默回望,试探着道“老板,咱们明日还来吗”
裴慈收回视线,眼眸沉静“嗯。”
方冲有点着急“可公司那边”
“公司不是离了我就不能运转。”裴慈低头看着他苍白手腕上的青色血管,沉默良久,轻声道,“方冲,我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我马上开车带您去医院您别急苏医生这个月就回国,等他回来我们立刻安排”
“检查不出来的。”裴慈抬指轻点被布料皮肉与骨骼包裹的心脏,“我能感觉到,血液、肌肉、骨骼、器官这具身体在逐渐衰弱,在以一种不科学的方式极速消耗我的生命。且人力不可逆。”
“红老板说的三个月,是真的。”
方冲嘴唇颤了颤,道“还是去医院吧或者再请上次那个大师来看看别浪费时间来来这儿了,红老板他”可巴不得您早点死,好去他香烛店打工
裴慈“我喜欢这里。”
方冲如遭雷劈“您不会真打算以后去香烛店再就业吧”
裴慈摇了摇头,神情却不像是否认。他有些不确定地道“这里很特别,待在这里让我感觉很”
说到一半裴慈便停了口,并不是他不信任方冲,实在是那感觉太过虚无缥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刚才听那些坐在檐下乘凉的居民聊尾巷拆迁的事,他们的语气都很烦躁不安。”裴慈看向方冲,询问道,“是这里的拆迁安置福利不到位吗”
方冲“应该不是。拆迁这种事房主当然开心,租客却未必。这种半自建老式房屋的房租都很便宜,而且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某些咳咳不好见光的生意才好营业”
“不过这里的房主不知为何大多也不想拆,听说拆迁通知刚发布的时候他们还联合抗议过,说他们这里的建筑都是有年头的民俗特色建筑,应该保护而不是拆迁,但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听了方冲的话,裴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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