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人发起怒来震慑力会翻倍。
虽然知道裴慈身上的怒火不是针对他们, 但李吴方冲施嘉文还是敬畏地闭上了嘴巴,默默后退,等待全香烛店最暴力,经常一言不合就抽刀的红老板笨拙的安抚全香烛店脾气最好最温和, 从前一直充当灭火器的裴总。
角色虽然对调了, 但灭火的原理是一样的。
奈何人要作死挡也挡不住, 见裴慈红药淡定不再, 施瑾看起来并没有生出危机感,反沾沾自喜颇为自得,一点没有收手的意思, 继续在魂飞魄散的边缘疯狂试探。
“殷慈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被剜心放血的又不是你, 哦,我忘了, 红止戈是你的小书童,你当年护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如今还当他是你的人啊啧啧啧,醒醒吧,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 人家可是武安大将军, 掌十方军, 你个无功名无尊位的病秧子早高攀不起啦”
“唉,要么说世事变化无常呢,如今再论起来, 最幸运的居然是你这个病秧子,虽然命短,但你死的时机好啊那会儿还没打仗, 也不用经历兵临城下, 好歹保住了死后哀荣”
施瑾还在不要命的叽叽喳喳, 李吴方冲施嘉文却已经不生气了,谁会对交代遗言的人生气呢
在他们眼中,施瑾脑门上,刻着一个鲜红大字危
施瑾对自己的处境并非无知无觉,他曾经做皇子做皇帝的时候,不知激怒过红药多少回,他太清楚如何用一句话彻底惹怒红药了骂他没用,得攻击殷慈。
反正事到如今,他这条命也是白捡回来的,不值钱。与其继续在红药手里等待一个不知归处的发落,不如鱼死网破求得个痛快
“没想到死过一遭还能平添三分孤勇。”红药没有放开裴慈的手,就着紧握双手的动作冷声道,“你以为如此,我就会怒火中烧直接一刀劈了你,给你个痛快吗”
小心思被看破,施瑾强压心中恐惧,逞强道“是,你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有什么话直说吧,我也想看看如今的我,对你们还有什么价值万一还有一线苟活的生机呢。”
红药十分熟练顺手的从裴慈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一边细心擦拭裴慈手心冷汗一边道“不必试探,我可以直接明说,如今你有且只有一个价值牵制隋启。”
施瑾表情愤愤,红药满不在乎“别说我看不起你,可你又真正知道他们多少事呢”
“这算是激将法”施瑾冷笑,“不过我还真知道一件隋启也未必知道的事。”
“但你现在不会说。”红药一脸了然。
施瑾咬牙沉默几秒,再度开口时,眼睛里闪烁着微弱光芒“事到如今,我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条件。”红药一点也不废话,直接点透施瑾所思所想。
施瑾咬牙道“隋启我要见隋启,我不信他会选择神慧放弃我”
李吴方冲施嘉文“”
讲真,从能力到智商再到所图,不管怎么看,隋启跟着神慧混都比再跟着你有前途
可惜原本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年纪轻轻就瞎了,还一瞎就瞎了一千多年罢了,一个傻一个瞎,也算绝配。
狗急了还要跳墙,红药没再以言语刺激施瑾他直接用行动。
红药从之前放臭豆腐外卖盒的隔壁柜里拿出一个外包装花里胡哨的饮料瓶,往柜台上一放,语气冷漠无情得像个大反派“喏,隋启就在里头。”
施瑾“”
施瑾的脸色如同掺了劣质碳墨又被打翻在地的颜料盘,其变幻之复杂,十分一言难尽。他死死盯着那个花里胡哨的饮料瓶,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我不信”
红药早有所料,唰的一下撕下饮料瓶外面那一圈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塑料纸。
施瑾与只有巴掌高的隋启隔着透明瓶身惊诧相望,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李吴看着施瑾惊诧、震惊,不可置信中又带着点点激动的表情,和隋启懊悔、急切,心急如焚中又带着丝丝心疼的眼神,意味深长地道“此处可配一段煽情bg。”
方冲想了想“铁窗泪”
李吴“也行。”
“真真的是隋启不会是你使了什么障眼法故意骗我吧”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见着昔日忠心耿耿的手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被关在瓶里,施瑾舌头都捋不直了,话说得结结巴巴。
红药看了施瑾一眼,然后如同菜市场给顾客展示待宰鱼的死活与新鲜度的冷酷无情鱼摊老板一般,二话不说,拿起透明塑料瓶就是一顿大力摇晃。
只有巴掌大小的隋启无力反抗,只能被迫在瓶子里翻滚扑腾,如同一条离开水就疯癫的鱼。
施瑾看得心惊,虽然知道他们现在都是鬼,但这力道、这动静,还是令他不由自主的担忧隋启的脑袋会被摇下来。
“别别别别摇了别摇了这样都不带变脸,肯定是隋启”
红药应声停手,施瑾却得寸进尺“能不能让我和隋启说句话”
“塑料瓶拧得很紧,隔音。有什么话等和我们聊完,你们有大把时间慢慢说。”红药又将那张花里胡哨的包装纸裹了回去,彻底阻断了施瑾隋启缠缠绵绵的目光。
李吴下意识啧啧两声,方冲适时接话,说出李吴心声“这手法红老板好像王母娘娘啊。”
李吴“” 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后院大木盆里还有几十斤青菜没切完,这就又开始带头泥塑红老板
施瑾眼巴巴地盯着塑料瓶,道“隋启怎么会在你手上”
“和你一样,自投罗网。”红药笑了一下,“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主仆。”
施瑾声音扬了扬“他是为了救我”
红药“对啊,所以就算是为了如此忠心耿耿的隋启,你也最好努力动动脑子、组织一下你匮乏的语言,好好交代。”
施瑾像是听进去了红药对他的忠威告胁,沉默了片刻后直接爆出一个令香烛店众人目瞪口呆的大料“神慧是我父亲。”
施嘉文“”oДo
李吴把差点瞪脱眶的牛眼珠子往回摁了摁,大胆扭头询问裴慈道“裴总,我记得您之前说神慧是个独自在深山修行七十载,百岁出世悟道的老和尚”
手腕依然被红药控制着的裴慈神色沉沉地点头“据我所见,神慧的确是个长须雪白身形佝偻的老和尚。”
方冲嘴巴张张合合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真是老当益壮啊”
被施瑾的身世震撼到的施嘉文也忍不住道“贵妃也真是够不挑的。”百岁老秃驴都能忍
也难怪施瑾如此草包,父皇却从未怀疑贵妃给他带绿帽这谁想得到啊
如今再回想,每次在那些所谓的潜心听佛后,贵妃那心满意足的模样施嘉文浑身一激灵,这一刻,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丝庆幸,还好父皇不知道真相,不然她和哥哥一起上,估计都摁不住那飞起的棺材板
施瑾冷哼两声,道“自然不可能真是百岁老头,我母妃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委身一个老迈无力的老秃驴”
“他是妖,”施瑾声音幽幽,“披着人皮行走人间的大妖。”
“什么妖”
施瑾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红药与裴慈对视一眼,沉声问“隋启知道吗”
“知道什么”施瑾冷笑,“知道神慧是妖还是知道神慧是我老子”
“若是前者,隋启也不是傻子,跟了神慧一千年,就算从前不知道,后面肯定也知道了。若是后者,他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红药再次被施瑾傻到,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智障,“你可知隋启把施家村的人当做复活你的容器”
“也就是说,他这千年来,一直以为你体内流的是施家人的血,一直在做无用功。而神慧却眼睁睁看着,从未提过你的身世你的亲身父亲并不想你复活,而你忠心耿耿的下属,则是被你父亲蒙蔽欺骗着,为了一个原本永远不可能成功的目标,坏事做尽,永不超生。”
施瑾眼皮跳了跳,梗着嗓子道“可我还是复活了。”
“大约是隋启越发不受控,神慧这才给他点甜头也是给他戴上一套他绝不会挣脱的枷锁。”红药有些感慨,“神慧是妖,那你也算是半妖之身,难怪死了千年还能回魂,一般的鬼魂早就化为飞灰散于天地间。”
“一开始你被装在施北身体里,如同瘫痪,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应当也是神慧故意如此。”
“故意如此”施瑾追问,“什么意思”
红药一脸看绝世大傻逼的表情“似活非活,这样既安抚了隋启,你又瘫着,不会给他们捣乱你看你这一能动,就给神慧折腾出了多大乱子。”
“如此看来,神慧还挺了解你。”
“不过隋启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在有一个村子的备用容器的前提下,还特意准备了一个霈霈。”
施瑾低着头,神色晦涩难辨。
红药看在眼里,颇为感慨,若不是时机与人物不对,他都要同情施瑾了不管是在他们这些敌人的眼里,还是在他自个儿亲爹眼里,施瑾最大的价值都是牵制隋启。
这活了死、死了又活又死,死去活来居然还越活越回去,从前好歹是个傀儡工具人,如今却只是个套狗绳。
裴慈突然开口道“你不想隋启知道你的身世。”
“你怕他知道他辅佐的,是一个血脉混杂的篡位之徒。”
“你怕他会后悔当初选择你,因此走上了一条死路。”
“你怕他执着千年,复活了你又抛弃你。”
裴慈每说一句,施瑾的脸色就差上一分,尤其是最后那抛弃二字一出,施瑾的魂体直接肉眼可见的稀薄了几分,一副被扎中心窝的痛苦模样。
终于来了
方冲李吴默默后退,生怕施瑾被裴慈扎心扎到灰飞烟灭的时候,灰灰沾到他们衣裳上,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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