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怎么不上天

    入夜之后, 派出宫的太医过来回禀,说是良王殿下伤得不轻,使小性子不肯喝药,元祁正为了宁王世子入京的事情烦心, 闻言微感不悦,可一听说元瑾疼得连水都喝不下了,还呕了血, 遂赶紧放下了公文。

    连夜就去了王府, 才踏进房门就听见兵兵乓乓的摔东西声,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各个战战兢兢的。

    元祁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一抬腿就踏进房门,见屋里凌乱不堪, 一片狼藉,自己曾经送给元瑾的各种名贵物件碎了一地, 连那副极其难寻的山水画也撕掉了。

    元瑾合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伏在床头, 将头脸埋在臂弯里, 隐隐能听见细微的哭声。

    元祁上前一步,轻声道:“怎么了,阿瑾?为何不好好喝药?”

    “我不要皇兄管!今天皇兄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人杖打我,还让沈执观刑!我什么颜面都没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元瑾抽噎着哭, 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不知为何,元祁看见他这样,突然想起了沈执。

    沈执就不会这么讨人喜欢的哭,他就是哭,也要狠狠瞪人,死死咬着牙,随时随地都会扑过来撕咬,让人不得不防。

    哪里像元瑾,哭得可怜兮兮的,把头脸埋在自己的手背上抽泣,元祁的心瞬间软了,也不想责怪他白日里做的蠢事,顺势坐在床上,帮他顺了顺气:“好了,别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皇兄是帝王,在外不能丢了颜面,你今日做事实在落人口实,朕若是不罚你,你让天下的人怎么看待朕?”

    “那皇兄也犯不着让沈执观刑罢?我宁愿皇兄私底下罚,也不愿意受沈执的耻笑!”

    元祁心道:一来,若不让沈执观刑,怎么解了谢陵的气。二来,只有两人离得近了,沈执才能感同身受。

    可也不好多解释,只是安慰道:“你不是也见过沈执受刑么?还不止一次,今日就让他看你一回,又有何妨?”

    “那不一样!我乃皇孙贵胃,堂堂良王殿下,沈执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谢陵才敢在京城胡作非为!皇兄今日罚我不罚他,难道是旧情未了?舍不得了?!你心疼他了?”元瑾越发怒不可遏,说话也没个分寸了,“还是说,皇兄突然发觉沈执的好了,想重新宠幸一回?他那样的人,本来就贱如草芥,皇兄玩弄谁不好,偏偏玩弄他?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肮脏身体,我看见他就觉得恶心!”

    “元瑾!放肆!”元祁沉着脸,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元瑾知晓,一旦皇兄连名带姓地喊他,一定是生气了,心里越发憎恨沈执,只觉得他跟皇兄之间不清不楚。

    一个凭借着色相侍奉人的货色,凭什么跟自己争抢。皇兄的品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后宫佳丽三千,难道加起来比不上一个沈执?

    还是说,沈执就是手段高明,在床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用上一次就让人难以忘怀了?

    可表面垂着眸,哽咽道:“皇兄,臣弟只是害怕皇兄喜欢沈执之后,就不喜欢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头枕在元祁腿上,攥着他的手撒娇:“皇兄,疼死了,真的疼死了,皇兄,皇兄,皇兄!”

    元祁望着他含泪的双眸,有一瞬间失神了。他记得沈执小时候疼得神志不清时,也是这么喊的,一遍一遍地念,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喊皇兄,自己从未搭理过他。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执就不那么喊了。

    三年前谢陵被贬,沈执冒死闯入皇宫,执剑叫嚣,当场被夏司从背后一掌打飞出去,倒在台阶上,吐了好多血。

    当时自己心烦意乱,吩咐夏司将人带下去关起来,没曾想元瑾当时在场,并且对沈执动了刑。

    三百多个侍卫在旁边观刑,手里拿的是刺鞭,一鞭子下去当场皮开肉绽,元瑾还让他们排队,一人抽沈执一鞭。

    元祁再见到沈执的时候,感觉他都快没有人样了,浑身血淋淋的,衣衫尽碎,满地都是血,似乎是肝肠寸断,完全活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在这期间,沈执神志不清喊了两遍“爹娘”,十遍“轩哥”,还有无数声“谢陵”。一句“皇兄”都没叫。

    他想,谢陵在沈执心里应该极其重要罢,重要到一向隐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少年,居然有一天执剑杀进了皇宫。

    就为了一个不那么相干的……男人。

    这是元祁所不能忍受的,所以将人关在了地宫里,将沈执锁在里面,整整关了三年,人才老实了。

    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沈执重伤难行,连站都站不起来,他那时也才十三岁,骨架都未长开,夏司那一掌其实要不了他的命。

    可三百多个侍卫排队抽鞭子的伤害,几乎让沈执葬身于此。

    元祁当场狠抽了元瑾一耳光,让他滚出宫去,下旨秘密处死了那三百来个侍卫,之后将当夜所有的宫人一律拉至午门外斩首。不惜力气地将消息封锁起来。

    可小十七是知道的,他当时就躲在柱子后面偷觑,元祁同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只觉得头顶轰隆一声。

    那些隐秘的,难以启齿的东西,似乎钻进了小十七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如此恶心,肮脏,令人作呕的事情,不应该让一个孩子知道。

    有好长一段时间,元祁用参汤吊着沈执的命,费尽心机地让他苟延残喘,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威胁,说要诛沈家满门。

    沈执这才挺了过来,可是神识涣散,半死不活地硬撑着。

    沈执和元瑾是双生子,可是模样并不像。沈执生得俊美近妖,元瑾清秀可爱,按理说,如果没有谢良当年的多嘴,留下来的人,应该是沈执。

    元瑾至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因此格外娇生惯养。

    至于沈执的身体不好,完全是三年前那场惨祸生生打出来的,太医说,沈执的元气已经受损,体内的器|官和筋脉也毁损了,如果不好好调理,恐怕没几年可活了。

    元祁想,沈执早晚要死的,何不利用他最后一点价值,彻底铲除谢陵和宁王府。

    让沈执亲手去诛杀自己的父兄,岂不是更能洗雪皇室耻辱。

    待他死后,赐他皇姓,封他为王,并非难事。二人来世还能再做兄弟。

    “……皇兄,我很不喜欢沈执,皇兄也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元祁回过神来,心烦意乱地应了声好。他见元瑾伤势不算太严重,但也是皮开肉绽,估计得好好修养一阵,于是就打算给他休半月的假。

    出王府回宫时,夏司突然道:“皇上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小主子?”

    元祁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淡淡道:“不看,让他死。”

    说完,又睁开眼睛,许久才自言自语道:“他不是没挨过一百杖。”

    夏司道:“若是用内力相扛,一百杖的确不算什么。可小主子每次都不敢用内力扛,只有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运出一点点内力。可这一回,廷杖不是直接打在小主子身上,以此前种种推断,他其实经受的痛楚,远超一百杖了。哪怕离良王殿下远了,恐怕……仍旧是很疼的。而且,小主子的身体不好,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元祁未言,直接让车夫调头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只身一人混过了谢府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进了红莲香榭。

    他突然很想看看沈执那张脸,迫切地想知道沈执哭起来有没有元瑾可爱。

    可让他失望极了。

    沈执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半点精神气都没有。

    谢陵应该还没查到原因,但经过此事后,应该就会有所察觉了。元祁心想,距离床边半步之遥停下,单手束在背后望着床上的人。

    很久之后,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取出一枚圆溜溜的丹药送入沈执口中,轻声道:“阿则啊阿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明知螳臂挡车,还非要自取灭亡。谢陵即便再权倾朝野,终究只是个臣子,除了皇兄之外,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爱你。”

    他看着沈执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知晓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的,有时候看着小十七,便觉得在看沈执。

    小十七约莫是性格最贴近沈执的,但也只像个三四分,不过足够元祁对他另眼相待了。把愧对沈执的那一份关爱,全部给了小十七。

    每次寻了什么宝贝,即便先让元瑾挑,也会偷偷留下几件好的给小十七,仿佛对小十七好,就是对沈执好。

    这么一想,元祁心里有了些虚伪的安慰,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反正沈执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痛过来的,不能因为他在谢陵身边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元祁最后看了沈执一眼,抬腿往外走,屋子周围的红莲开了,空气清甜,心想,谢陵待阿则还挺好的,只是知道阿则的身份后,到底会有何种反应。

    正欲悄无声息的离开,随料从背后刺过来一柄长剑,元祁神色一凝,迅速躲开,可手臂还是被划了一剑,鲜血汩汩往外冒。

    好在夜色深,根本分辨不出来人是谁,谢陵一剑刺中,呵了声“哪里跑,受死罢!”,反手又刺过去一剑。

    元祁手无寸铁,只好处处躲避,哪料至侧面又袭来一剑,沈墨轩一剑挑来,同谢陵一左一右攻击,元祁招架不住,幸好夏司及时出现,这才落荒而逃。

    沈墨轩气得咬牙道:“定然是元祁!看他身形错不了!”

    谢陵道:“所以,我多刺了他几剑。”

    沈墨轩:“我也是!”长剑入鞘,二人飞速折身回去,就见沈执仍旧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这小子,外头都打起来了,居然还睡得着!”沈墨轩笑骂一句,作势要将人唤醒。

    谢陵将他一拦,摇了摇头:“不可,万一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被我们察觉,他就成一颗废棋了。”

    说着,伸手轻轻抚摸着沈执的侧脸,低声道:“我的小阿执,若是我早一点遇见你,我一定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必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兄啊,你这么喜欢阿执,以后就将他留下吧。”沈墨轩叹了口气,“他真的挺可怜的,不过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家就我一根独苗,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走到那一步啊!”

    谢陵低声笑道:“天底下又不是他一个人姓元,不是让我帮忙对付宁王么?那好,我会好好同宁王交涉。他元祁想要凌|辱扼杀掉一个人,我偏偏要救,不仅要救,我还要让阿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人人称羡的贵人!我的阿执不比任何人差!”

    一觉醒来,沈执发现疼痛去无踪了,浑身轻快得很,料想是自己身体好,特别抗虐,所以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从翰林编修转千户所,第一件事儿就是巡防营报告,沈执早就猜到自己会被人针对,可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被针对了。

    一般来说,千户所手下最少可领八百精兵操练,那管事的小将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随便拨了二百多个老弱病残给沈执,还口口声声说必须好好操练。

    沈执换了身轻甲,看着面前校场上乌泱泱的老弱病残,觉得好牙疼,那将军嗓门跟破锣似的,喋喋不休地念经,末了,才道:“这里是巡防营,可不是什么翰林院,把你身上文绉绉的那一套,趁早改掉,否则以后有你苦头吃!”

    “我知,还未请教小将军姓名,官职?”

    “我姓张,张飞的张,金吾将军,正好管你们这些千户所,我上头还有大将军,以及良王殿下!”张金吾见沈执挺客气的,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桀骜不驯,脸色遂稍微放温和些,手指着下面的兵道:“这些都归你管了,无论如何,限你在三日之间,将他们所有人的姓名,还有擅长的兵器,以及武功记下来,回头良王殿下询问,你若答不上来,有你苦头吃的!”

    沈执估摸着是良王打过招呼了,让这里的人“好好照顾”他,于是便释怀了,兵多兵少无所谓,反正他就是过来混日子的。

    于是清点了人数,将二百一十二人往人少的地方领,自己则是寻了个阴凉地躺着,嘴里还叼根草。

    心想元瑾那厮细皮嫩肉的,当众挨了十杖,肯定疼得痛哭流涕,最起码得躺半月,于是便有了一丁点的安慰,觉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好像也能接受。

    正想得入神,忽听耳边一声厉呵:“大胆沈执!让你过来操练士兵,你居然躲在此处偷闲!”

    其实当初沈执参加春闱考试,上报的名字是“谢初黎”,可不知为何,全天下的人只认他是“沈执”,仿佛喊他沈执,就跟中书令大人谢陵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在带人操练啊,”沈执起身,吐了嘴里的青草,笑道:“大家不都练着呢,放心吧,没人偷懒,我看着呢!”

    “我是说你!”张金吾气得脸色发青,一副要活吃人的样子,“你看看有谁像你一样闲躺着!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巡防营,不是让你休闲娱乐的地方!”

    沈执暗暗叹了口气,抬眼见日头那么大,他皮肤白,要是在太阳底下晒黑了,且不说难不难看罢,回头谢陵嫌弃他怎么办?

    毕竟两人每晚都要干一干,衣服一脱两截色,恐怕当场就让谢陵倒胃口了。

    回头谢陵不得扒开他的嘴,死命往里捣弄?谁他娘能受得了?

    本来就是以色侍人的宠臣,没了一身好皮肉,拿什么换宠爱。

    “张金吾,你我同朝为官,你又是我顶头长官,按理说,我不应该反驳你,但是……”沈执话锋一转,又道:“你要知道,我来此地并非本意,既不是想抢你饭碗,也不是来寻事挑衅的。相安无事不好么?”

    “好个屁!我看你就是找打!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拉到太阳底下晒!”

    “是!”

    张金吾一声令下,立马冲上来几个士兵,沈执也不客气,一脚踢飞一个,张金吾见他还敢反抗,气得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很快又倒飞出去摔倒在地,沈执慢条斯理地将衣袖绑紧,笑道:“我听闻巡防营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实力越强,越受人尊敬。既然张金吾这么热情,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着,作了一个“请”的动作,二人交手了区区几招,就得出胜负,沈执见此人实在不是自己的对手,也不好第一天就闯祸,于是笑着道:“多谢张金吾手下留情,否则我今日就惨了!”

    到底谁惨?

    一个毫发无损,站在校场上笑得春风和煦。

    一个倒地吐血,大门牙都磕掉一颗,满脸鲜血。就连年长的兵都不由自主地对沈执露出敬佩的目光,就更别说新兵蛋子了。一个个满脸兴奋地望着沈执,恨不得立马拜入沈执麾下。

    “阿执!”

    从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执应声回头,惊喜道:“哥哥,你怎么有空来巡防营了!”

    谢陵仍旧穿着官服,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看起来是个将军:“阿执,这位是戚将军。”

    沈执知道这个戚将军,不仅早就听说过大名,还知道元祁也要敬他几分,于是拱手拜道:“见过戚将军!”

    戚将军一身玄色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也不知道是看在谢陵的面子上,还是未听过沈执大名,甚客气道:“你还是唤我戚叔叔罢!不愧是谢家的孩子,兄是文官,弟是武将,一文一武皆可保家卫国!”

    沈执暗吃一惊,原本戚将军待他客气,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竟然还让他喊叔叔……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从善如流地拱手拜道:“见过戚叔叔!”

    “我听你兄长说,你从翰林编修调到巡防营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说着戚将军环顾左右,微微蹙眉不悦道:“这都在做什么?”

    沈执还得在巡防营里混,心知武将们最瞧不起暗箭伤人的伪君子了,本也没打算同张金吾一般见识,遂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就是切磋了一下,很显然我赢了他!”

    谢陵听了,微微一笑:“切磋可以,但要点到为止,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连我都打不过,若是碰见个比你厉害的,你现在焉有命站在这里得意?”

    沈执暗暗撇了撇嘴,觉得谢陵泼他冷水,可转念一想,以后还是收敛着些,若是真碰见特别厉害的人,那可有苦头吃了。遂笑着点头应道:“多谢兄长教诲,我都记住了!”

    三人又在巡防营周边随意逛了逛,戚将军约莫还有公务在身忙去了,谢陵也没什么正事,遂拉着沈执往旁边树林里走。

    沈执抬眸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心脏狂跳不止,鬼使神差地猜到谢陵可能想同他打个野|战,可又不敢多问。

    万一是自己会错了意思,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正迟疑间,谢陵停了下来,二人站在山坡上,正好能将整片营地尽收眼底,夜色渐深,星星点点的篝火已经烧了起来。

    谢陵抬手指着下面的营地笑道:“看见没有,这整个巡防营都将归你所有。”

    沈执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月色太浓了,还是旱久了,只觉得谢陵浑身发光,下意识就往他身边贴了贴,同样笑道:“哥哥说什么胡话?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千户所,哪里能掌管整个巡防营。再说了,就我这样的,巡防营若落我手上,京城的治安不得全部乱套了。到时候旁人提起我来,定然要臭骂一顿解气。”

    谢陵道:“你哪样了?为何这般看不起自己,我便觉得你很好。”说着,主动攥住沈执的手,“这个江山,我们谢家最少占一半!”

    沈执一惊,猛然转过脸望向谢陵,见他神色认真,半点不似说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总是觉得像谢陵这种人,注定是个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臣子,对朝廷,对皇上,对天下黎民百姓,绝无半点私心。

    所以一直以来,沈执埋怨元祁多疑,居然把矛头指向谢陵。

    如今看来,谢陵似乎早就有了谋反之心?若是如此,那到底谁是谁非,谁对谁错?

    沈执突然觉得自己迷茫了,眼前漫漫山野笼罩在薄薄一层夜色下,他置身其中,显得多么渺小。若再放眼万千世界,自己更是沙粒芥子,不值一提。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何为对,何为错。

    谢陵见他满脸迷茫,攥得更紧了,轻不可闻地叹道:“我并非喜欢至高无上的权利,可若没了权倾朝野的本事,我拿什么保护在意的人。”

    沈执有些动容了,眼眶泛酸:“我明白哥哥的意思,即便我不帮你,也永远不会拖你后腿。我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总归还是有点用处的,哪怕全世界都跟哥哥为敌,我也愿意为哥哥战死沙场!”

    二人推心置腹,顶着山坡上的猎猎狂风,就地打了个野|战,山坡上黑沉沉的,谢陵随手将人往树干上一推,高抬起他的一条腿,挂在臂弯上。

    不顾沈执求饶,硬是大张旗鼓地干了一场。还擦拭着沈执的唇角,低声道:“哥哥来查岗,你开不开心?”

    “卧槽,我开心什么啊?”沈执满脸热汗,金|鸡独立的姿势,几乎抖成了筛糠,呼呼地抽着冷气,“巡防营里都是男人,哪里来的女人?你查哪门子岗?”

    谢陵言之凿凿:“男人更不行!”

    沈执有一瞬间睁圆了眼睛,那条金|鸡独立的腿,颤颤巍巍地被翘了起来,能保持他不从半空中摔下来的唯一一样物什,居然还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男人。

    他简直羞愤欲死,觉得真的没有脸活了,不明白像谢陵这么风雅的人,即便风流起来,也该讲究一下啥叫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罢?

    这他娘的孤山野林,鸟都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儿,有啥好玩儿的。

    很快,沈执又明白了这种地方的野趣儿,好像是挺好玩儿的,他眯着湿漉漉的眸子,睫毛都粘在了一块,微微翕合着唇,像是濒临死亡的河蚌,呼呼地喘着粗气,很久之后,才哑着声儿唤:“哥哥,饶命啊,我今天第一天来巡防营任职,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长官,哪里能在军幾重地,行这种……这种共赴巫山的……啊,额,你……唔,你混……混蛋!!!”

    “……沈公子,当真是失礼了,一见沈公子,我就是无法自持。”谢陵照样将人往死里折腾了一回,边拢上衣衫,边笑话他,“好了,起来罢,别杵那跪着,我没有那么多压岁钱给你。”

    “呼,你真是个衣冠禽|兽,”沈执扶着后腰,哆嗦着腿从地上爬了起来,面红耳赤地指责道:“你这么绝,怎么不上天!下次别来了!巡防营不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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