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放着一本HelloKitty的卡通台历。
4月23日, 在更换台历那天唐雨杺就把这个日期用红笔圈了下来。
是她的生日。
只是除了周鹤和常年在外地为生意奔走的唐薇,几乎没其他人会特意记着这一天。
看着台历上圈下的这个日子, 唐雨杺时常会想:别人忘记她的生日没关系, 她自己总不能忘了, 不然显得她的降生像是多不值得被祝福似的。
在房间收拾好书包,她的视线在台历红圈处短暂停留了数秒, 移开。翘起嘴角出房门, 边往外走边满面笑容地跟曹向梅道别:“妈妈,我去上学啦。”
正收拾餐桌碗筷的曹向梅没什么精神地看了她一眼。
唐辉已近半个月没着家了, 家里倒是清净了不少, 只是曹向梅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有时吃了安眠药也不怎么见效,睡眠严重不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颓,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唐雨杺看着她日日被失眠症折磨,不由忧心。自懂事起她就清楚地知道这个家的病症源头在哪, 也曾挣扎着想做点事试图去改变,可世事并不总随人愿。
曹向梅把她送出门, 应付任务似的简单道了声“路上小心”,耷拉着眼皮关上了门。
唐雨杺看着闭合的家门, 努力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塌了下去。
没关系,也不是多特殊的日子,她才不会在意。转身, 一步一步踩着楼梯慢慢往下走,自我劝解着调整心态。
周鹤跟往常一样斜跨在自行车上,一早就等在了楼下。。
距离渐近, 唐雨杺重展笑颜,主动与他打招呼:“阿鹤,早啊!”
“早。”周鹤看着她,微微一笑:“雨杺,生日快乐。”
轻轻一句,如风掠耳,挠的唐雨杺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下行的步子滞住,抬眸,回望着沐在晨光间温暖耀眼的少年,心底浮起的喜色不自觉扬上了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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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改上了自习课,班主任赵丹坐在讲台前昏昏欲睡。
周鹤收到了蛋糕房发来的短信,说是做蛋糕的师傅有事没在,提前订过的蛋糕没办法完工了。店家客客气气地道了歉,让他得空去取回订金。
唐雨杺嘴挑,蛋糕只喜欢吃动物奶油的。周边蛋糕房展架上的成品多是植物奶油制作,既然这样,也只能换家店再订个蛋糕了。
周鹤看完短信,把手机塞回口袋。放轻动作起身,打算悄悄从后门退出去。
正酣睡的郑凌浩不知梦到了什么,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好……好、好吃”。
周围有窃笑声。
赵丹闻声望去,恰巧看到周鹤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鹤在班主任的注视下被迫止步,稍愣怔,说:“赵老师,我去一下卫生间。”
“行,去吧。”赵丹说。
周鹤转身离座,不忘回手把课桌上摊开的英语课本利落拍在欠抽的郑凌浩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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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学校的院墙,周鹤超近道直奔公交站台。
他上网搜了一下,能制作动物奶油蛋糕的蛋糕房,最近的一家距学校也有两站路。这个时间校门紧闭,自行车弄不出去。为了赶时间,他也只能坐公交了。
运气不错,奔到站台的时候公交正巧到站。车上没什么人,周鹤三两步跨上车,刷了公交卡往后门方向走。
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个眼熟的身影,欲往车门外眺的目光一瞬滞住。
那人瘦脱了相,形销骨立。偏长的发丝中夹着几缕显眼的白发,似是没有打理,油腻杂乱。
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
周鹤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震惊开口:“老陈?”
呆滞望着窗外的老陈缓慢转过头看他,眼里没什么焦点,被抽了芯子般空洞洞。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样的老陈让周鹤感觉很陌生,疏离感明显。
虽很好奇老陈的近况,周鹤还是什么都没问。简单打过招呼后安静站在了后车门边,方便到站后能立刻下车。
一直呆坐在近后门处的老陈扶着椅背起身,慢慢走到了周鹤身边,挨着他站着。
“这个时间怎么不在学校?”老陈主动起了话头。
周鹤转过头看他,回:“去蛋糕房订个蛋糕。”
“同路。”老陈说。
安静了会儿,周鹤似是不经意地提了一下。
“很久没见过肉包了,关家里了?”
“没。”老陈像是在跟他谈论一下餐吃什么一般,表情极淡,说:“太吵,杀了。”
果然!
周鹤心里登时咯噔跳了一下。
攥紧了吊环,抿唇看着车外,没再说什么。
到站一起下车,老陈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
周鹤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记起老陈的烟早就戒了。
友嘉书屋还在正常营业的时候,每每有人给老陈递烟,他推辞的理由向来充分且单一——“家里那位不让抽”。
如今又抽上了,或许是因为……
周鹤步子迈大了些,跟老陈并肩往前走,问他:“嫂子最近还好吗?”
老陈失色的眼里终于有了零星一点波澜,转眼间又恢复了死寂。
他没答,却更坚定了周鹤心里的那个答案。
“蛋糕,是买给你那个心上人的?”老陈问。
周鹤点了点头:“她生日。”
“别太投入。”老陈用力抽吸了口烟,被浓烟呛出了泪光。重重叹了口气,无力道:“我们这种人,没资格。”
周鹤前行的脚步渐重,望着老陈推门进店的单薄背影,耳畔重现了他曾在书屋鼓励自己时说的那些话。
“小子,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试试一直看着她的方向,很多事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那个令他羡慕的老陈,好像已经消失了。
**
周鹤逃了一节课,唐雨杺也不知他去干什么了。
不过她向来脑子灵光嘴皮子溜,在疯狗问起周鹤行踪时给他打了掩护,成功蒙混过关。
课间,朱芸坐在周鹤的空位上跟郑凌浩玩翻花绳。
唐雨杺回头看他们玩了会儿,总不见周鹤回来,心思有些飘。
没能沉住气,起身出教室找周鹤。从走廊到公厕,再从公厕回了教室门前的走廊,都没看到周鹤的身影。
唐雨杺靠在阳台边拿出手机给周鹤打电话,手机搁在耳边转了个方向,手肘撑住阳台,低头往楼下看。
密集往来的人群间,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往教学楼方向走的周鹤。
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就握在手里,他却完全没反应。
有女生拦住他的去路主动跟他搭话,他眼皮都没掀一下,拐了个弯绕过去,径直往楼里走。
唐雨杺盯着他看,见他进了楼,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往楼梯处小跑过去。往下走了没几步,和上楼的周鹤迎面遇上。
周鹤没抬头,绕过她打算继续往上走。
“阿鹤!”唐雨杺急忙叫了他一声,问他:“你去哪儿了?”
周鹤这才回过神,止步,站在低了她一级的台阶上抬眼看她。
安静对视了片刻,唐雨杺伸手,指尖按住他额间的褶皱捋了捋。
“你怎么了?是遇上什么事了吗?”唐雨杺问。
“雨杺,我刚刚遇见老陈了。”周鹤吐字很轻,看起来有点难过。
像是在跟她阐述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话音停顿了数秒,才告诉她:“老陈的猫死了。”
**
唐雨杺一直都知道周鹤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老陈跟他有些交情,老陈的猫死了,别说是周鹤,就连她在得知肉包死讯时都觉得很难过,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噩耗。
可惜她嘴笨,一见周鹤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更是词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上课铃响后,唐雨杺一直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想写个笑话哄周鹤开心,可她能想到的都是些冷笑话,自己写完回过头再看一遍,简直满头黑线。
挺苦恼地叹了口气,咬着笔杆又撕了张纸,揪成一团丢进桌肚里。
“唐雨杺。”讲台前的数学老师早就盯上她了,冷不丁点了她的名,用教鞭敲了敲黑板,说:“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唐雨杺被吓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哐当——”一声,椅子都被撞翻了。手忙脚乱间桌肚里的纸团掉下了几个,她没顾上捡,直接上黑板做题。
苏荷给她把倒地的椅子扶好,弯腰捡地上的纸团。后座伸来一只手,快她一步捡走了她正要捡的那个纸团。
苏荷跟触了电般匆忙坐起,没敢回头,面朝着黑板方向趴回了桌上。
周鹤看了唐雨杺半节课,一直看到她在撕纸,没看明白她在干什么。展开揉皱的纸团,低头看上面被划掉的两行字。
【猎人外出打猎,对狐狸开了一枪,为什么死的却是猎人?】
【狐狸:因为我是反射弧。=w=】
周鹤:“……”
这什么?脑筋急转弯?
黑板前的唐雨杺解完了题,放下粉笔,拂了一下落灰的袖口,回座。
数学老师仔细检查了黑板上的解题步骤,没能找到错处。
“唐雨杺,你要是实在不想听课也不是不行。在座位底下动作幅度小一点,别影响到旁边认真听课的同学。”数学老师脾气不错地提醒道。
唐雨杺点了点头,很听话地应了声“好的”。放轻了动作,继续捯饬自己的“冷笑话集”。
周鹤盯着前座又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唐雨杺看了会儿,低下视线。把手边的习题册往后翻了一页,拿起笔在纸上勾题做。
没隔多久,前座有了新动静。
唐雨杺直起身,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紧贴着后座桌沿。握成拳的右手伸向了后桌桌面,手松开,掉落一个纸团。
周鹤停了笔,掀起眼皮看向那个小纸团。
往讲台方向看了一眼,伸手把纸团抓过来。纸团里包着东西,展开,是一颗粉色包装的喔喔奶糖。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字迹工整,右下角画了一个龇着牙的笑脸。
【别难过,放学后送你一个安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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