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惊叫一声, 就要上去抱管怀的腿, 想把他放下来。沈华忙喝道:“别动,他早就断气了。”
杨德愣了一愣。
沈华又道:“断气很久了。保护好现场,叫法医来。”
杨德这才仔仔细细观察管怀, 果然肤色都已经不对了。杨德一阵恶心,没忍住,冲到屋外头干呕起来。
临水镇这个地方二三十年前因为大河村的贩卖人口大案全国知名, 但后来在镇乡村开展全面普法,并组织提升执法团队素质, 严厉整治了好几年, 又调整经济发展方向,大家日子过得好了,整个地方风气都变了。
现在的临水镇,小偷小摸打架斗殴是有,但是命案, 好几年未见了。
杨德冲出去后, 沈华打电话给了与自己一起到临水镇调查的两位同事, 让他们一个找镇上民警一起过来,一个到镇上警局档案室, 把管怀经手的所有案件档案都找出来封存, 小心被人盗窃损毁。
等交代完了,杨德也呕完了硬着头皮进来。
沈华没对他做任何点评,只催他叫同事来,得保护现场, 得做周边调查,还得找法医做尸检。沈华一边说一边仔细察看了现场情况,用手机把屋子里的细节还有管怀的尸体情况都拍了下来。
“我们镇上没有法医,得叫市里的法医来。”杨德见沈华有条不紊,沉着老练,更对自己的慌张没经验感到尴尬。
“那就快打电话,让他们连夜来。”沈华道:“也许与我们的案子有关联。”
杨德听罢赶紧打电话。沈华也给刘综电话报告,让刘综那边也给这头的市里打声招呼。
欧阳睿这边安排了人对金孔雀的人进行了审讯,一如他的预料那般,并不顺利。
这些场所里做事的,基本都是老油子。警|察去金孔雀找人之后,他们也明显提前做好了口供的编排。
追踪倪蓝他们车子的司机,在小区被抓住的三个人,以及另一辆来接这司机的车子,都被带了回来。这些人口径一致,说是有个男的,以前来过他们金孔雀,算是熟客。今天偷偷闯入他们会所服务员姑娘的房间里,对那姑娘进行了殴打和猥琐。姑娘大声呼救,那人翻窗户跑了。于是他们便跟上了那个男人,想把他抓回金孔雀给姑娘当面道歉和商议赔偿的事,但没料到这男人居然有帮手,把他们打了一顿,跑掉了。他们想追踪到底,车子还被砸坏。
对于警方指控他们持有违法枪械,他们拒不承认,后又说是自己私人从客人手上买的,因为工作性质比较危险,有把枪壮壮胆,当道具用的。而卖枪给他们的人,正是今晚犯事的那个熟客。
总之转来绕去,全是阿生的错。
小红的说法跟他们一样。她说自己回房间遭到了一个熟客的猥琐,险遭强|奸。她奋力反抗,被对方殴打。后来她呼救,有人赶来,那熟客就从窗户逃跑了。那名客人她不知道全名,只知道混黑道的,大家都叫他生哥。
她并不知道生哥被警方通缉的事,她说她今天接到生哥的电话,他约她出去,她拒绝了。两人在电话里发生了口角。这可能是让他生气,闯入她房间教训她的原因。事后她向公司报告,至于老板怎么安排处理的,她不清楚。她受伤头晕躺了好一阵,原来公司打算送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听说警|察来了。然后她就出来见警|察,被带了回来。
值班经理也改了口,说他在会所那里说不是小红当班,得打电话让她过来,是因为当时小红受了伤意识有些不对,公司想送她去医院。但警|察又说小红帮着什么通缉犯之类的,他们又不敢送,担心背上串通的罪名。所以就等小红清醒了,能回答事了,问清楚没什么问题,就让她赶紧来见警|察。
至于这一晚上所有事情的安排,值班经理都担了下来。他说老板不在,事情都是他做主的。他还提供了老板江滨的手机号码,让警方可以跟老板联络。
这问话和录口供是一个费时又耗精力的过程,尤其是遇着这种打圈圈嘴里没实话的。
欧阳睿没亲自问讯,他安排了两组人,一组问一个,其他人被关在拘留室等着。他观察着大家的反应,尤其是小红的。
小红答话流利,敢直视警|察的眼睛。她长相端正,称得上有些漂亮。眼睛无辜,表情可怜。她答话过程里甚至会有一些伤口痛楚的表情,但她不说,就又显得更可怜了。
跟杨晓芳一个套路。
那些受伤害、内心恐惧的小动作,小心翼翼又认真答话的表情,完全是一个无辜可怜姑娘的表现,真的跟杨晓芳很像。
欧阳睿站在玻璃后面看着,正思忖,接到了刘综的电话。
刘综把临水镇的新情况告诉了他。
“法医已经动身了,还得三个小时才能到。但我们这边法医看了沈华发回来的尸体照片,还有他们在当地的查访,初步估计这个管怀死了有两天了。”
“那就是沈华他们到了临水镇之后这人死了。”
“差不多。但是具体时间和死因还得等法医鉴定。”
欧阳睿忙道:“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个时间点,大概率跟鹰巢有关。”
“我也是这么想。”刘综道:“我明天一早的飞机过去。这个管怀当初直接参与调查大河村的拐卖案。他的名声不太好,当年他是镇上派出所派往大河村的常驻警员,据说有被拐卖的妇女要逃,向他报案,他把人给带回村子去了。不止一个妇女是这样的遭遇。当时村里人的想法,花钱买媳妇不是错的,进了门就是自家人。”
欧阳睿:“……而他觉得自己也是村里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应该是。沈华看了一些他当年的案卷非常生气。有案卷的都敷衍,没立案的那些就不用想了。”刘综道:“管怀七十八岁了,按时间算,金培树离开村子的时候,管怀近五十。后来严打拐卖,管怀从前办的案被翻出来,他被处分了。再后来报个了病退,提早退休。但实际他没病没痛的,就是身边没亲人,独居,名声也臭,平常闭门简出。”
欧阳睿皱了眉头,觉得这人是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我去收拾行李了,有消息就通知你。”
欧阳睿又与他说了自己这边的进度,两人商量好,挂了。
金孔雀外头,蓝耀阳的车子停在了僻角。保镖陈洲按倪蓝的指示,从金孔雀的正门进去,但被大堂接待拦下了。接待说今天有人包场,只接待预约的客人,不接散客了。
陈洲在大堂转了一圈,看了看价目表和服务项目,又问了招待一些客人会问的问题,然后给接待塞了笔小费,说他想请个哥们开个婚礼前的单身Party,十五到二十人左右的包厢,酒水要好,姑娘要漂亮,要有游戏道具,有牌桌,姑娘要玩得开的。
接待连连说没问题,只需要定好日子提前约,他们好布置安排。
陈洲道:“我在选地方。不想再跑一趟了,你领我进去看看环境,给我介绍介绍。”
接待把厚厚的小费放进口袋,领陈洲进去了。
蓝耀阳和倪蓝在车子里借着陈洲带的摄像头把环境大致看了一圈。很冷清,看来警|察带走不少人,这里今晚是不做生意了。
“这种时候干坏事最合适了。”倪蓝说着,敲着电脑侵入了金孔雀的网络。蓝耀阳挨着她的脑袋看着,倪蓝一边做一边现场教学,蓝耀阳认真听着。
“看到这个信号线路了吗?这个是公共用的。就是会所提供给客人的Wifi。这里这个是摄像监控用的单独线路。”倪蓝给蓝耀阳示范,“嗯,他们这套系统以前我们就破解过,编号C1的那个,所以就要直接接入程序,你在这里输入我们的密码,就进去了。”
倪蓝操作着电脑接入了金孔雀的摄像头安保系统。“等警方拿到搜查令让他们交出监控录影,估计他们已经删干净了。”
“如果是我,警|察上门的那一刻我就把不能让人看的录影全删了。”蓝耀阳道,“你想找什么?”
“找找这个邱寺和金孔雀的关系。”倪蓝道,“还有,小红与金孔雀的关系。”
“警方拍到的照片,就是这楼后头,小红的房间在这里。”蓝耀阳在摄像头较图像列表里找到了方位。
倪蓝搜索着,找到了这个摄像头内容里有邱寺的画面。
“对,就是这儿,他从后头院子出来,在这里被拍到了。”蓝耀阳看着画面,“他知道有摄像头,你看他低着头,看不到正脸。”
倪蓝继续调取摄像资料,这一片同一时间,三个摄像头方位都拍了邱寺出来。
倪蓝就用这三个摄像头的内容按时间往前倒,快速浏览了一会,比对小红的手机记录时间,直到邱寺与小红联络之前,都没有找到邱寺爬进小红房间的画面。
倪蓝与蓝耀阳对视了一眼。“他不是从这里进去的。”
韩舟对阿生的直觉是有道理的。
倪蓝扒拉一把头发,有些烦,可惜她还没机会跟韩舟仔细沟通。
倪蓝打开了韩舟手机的监听,什么都没听到。
蓝耀阳道:“他们特意躲开了,不可能发生这么多事不好好聊一聊商量商量。”
“韩舟知道他的手机能监听。”倪蓝叹气。“他还是两边都防备着。”
“欧阳也说让这种人交心很难的。你的进度已经很快了。最起码他愿意合作。”
“还是差点火候。”倪蓝道,“就是一种感觉,有时候我觉得我能抓住,能明白,但又不是特别明白。就差一点,隔了层纱。”
倪蓝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感觉,最后道:“就好像阿光无可替代似的。”
“许警官拿他的命,还有他的精神力量换来的。”蓝耀阳道。“而且他用了两年跟这些人打交道。”
倪蓝不说话了。
她想起自己从前,有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奔走在各国的线索里。她只有一个念头,杀掉保罗,干掉Bird,让妈妈安全,让自己安全,做到陈世杰那家伙做不到的事。没人能控制她的人生,死亡威胁也不行。
那时她的韧性,不是现在过着好日子的自己能比的。
她不完全是同类,韩舟看得出来。
他骂那句“不做你们有钱人的狗”,半真半假。是在演戏,但有他的心声。
倪蓝拿出一根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
“怎么了?”蓝耀阳对倪蓝突然冒出的气势有些惊讶。
“我已经录好屏了。”倪蓝示范给蓝耀阳看,“让这些空白画面在监控里循环就好。我进去一趟,去小红的房间看看。”
“就这样?”
“再去一趟三楼。”倪蓝道,“三楼有一半地方没监控画面。表示那里是老大的地盘。”
蓝耀阳皱起眉头。
“我去过更危险的地方。”倪蓝道。
“不是这个问题。从前是从前。”蓝耀阳道。
“我想做韩舟的老大,不是把他打哭就行的。”倪蓝道,“我得带着他一起打对手,这才是真合作。现在时机正好,金孔雀在应付警|察,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来。”
倪蓝拨韩舟的电话,对蓝耀阳道:“如果邱寺跟金孔雀有一腿,现在正好试探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磨了一下心理细节和调整情节次序,没想到拖这么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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