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去多年的摄政王05

    秦洺?

    听见熟悉的人名,时越也不由抬头看过去。

    赵修石见他好奇,连忙把这份竹简递过去,“徐大哥,你要看?”

    时越也没有推辞,告罪后,抬手接了过来。

    时越看着那竹简,赵修石则小心的观察着时越的脸色,以期能从中看出什么。

    ——过一会儿,徐大哥该考校他了。

    赵修石没有从时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什么,但他的猜测却没有错,时越是大概扫了几眼,就抬头看向赵修石,“你怎么看?”

    没有从时越的脸上看出什么偏向来,赵修石只能硬着头皮说起自己的分析来,“秦将军麾下的西州铁骑常年与胡虏作战,战力非凡,远非朝廷军队可能比拟,我觉得……这一仗……这一仗……”

    赵修石刚想说一句“结果显而易见”,看见时越微微蹙眉,他说话声立刻收了住,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秦洺为什么会败。

    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个靠谱点的理由,再开口时,话锋一转,“秦将军虽然勇武,但是这一次’讨伐逆贼’ 的’厚林之盟’却是鱼龙混杂,就如那溱州祥冉,父亲就曾说过这个人心思不正、难成大事……其余人等也不过尔尔之辈。”

    “徐大哥你曾说过,若要结盟最忌人心不齐,否则联盟之中个人使个人的力,反倒容易溃散。”

    看见时越蹙起的眉头松开,赵修石大松口气,他觉得这次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

    正暗喜之际,却听时越道:“你说的对也不对。”

    赵修石疑惑看过去,时越问他,“既然朝廷军队并非西州铁骑的对手,那秦洺为何非要做此联盟?”

    赵修石愣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呃……嗯……或许……进攻康京,毕竟是大事儿,人多……也稳妥一些……”

    他这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很不利索,说完又发现又同自己先前的说法自相矛盾,颇为难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时越在他把自己揪秃了之前,开了口,“这消息不是真的。”

    赵修石睁大了眼,喃喃重复道:“不是真的?”

    他显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这段时日他虽然学了不少如何根据手里的消息做出判断,但是都是在得知消息是真的前提下。

    今天倒是碰巧,给他补上了这么一课。

    判断消息是真是假,这里面的门道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但对时越来说,作出这个判断也是再容易不过了。

    ——因为他对秦洺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个孩子如果打算动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大张旗鼓。

    静待时机,一击必杀。

    他好像是天生的猎手,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就连时越也不由感慨。

    而且现在是冬季,秦洺便是动手,也绝不会选择在秋冬两季。

    胡虏南下,依照那孩子的责任感,绝不会在这个时节离开边境。

    *

    北方,司州。

    如果说广平境内是尚可以忍受的冷意,那司州便真是大雪封路,冻死人毫不稀奇。

    “将军,瞿州那边的消息,当真不管吗?”

    周捷也收到消息,瞿州那边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打着秦洺的旗号招兵买马,想要进攻康京。

    秦洺只冷着脸磨着手中的刀刃,一语未发。

    周捷看着他这脸色,就觉得脑后汗涔涔的,等看到秦洺抬起那刀刃比划,他更是觉得脖子一凉。

    “我说……秦大将军,您要是真看御座上的那位不顺眼,您就直接扯面大旗反了不就成了!”

    “……朝中的兵粮都多少年没到了,兄弟们吃的是谁家的粮,究竟是替谁卖的命,大家伙都心里有数,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忍什么?!”

    秦洺拿着那刀比划了半天,就在周捷以为他就打算这么闷不吭声的身后,他突然开了口,声音嘶哑,“他当年教我‘忠君为国,守土护疆’,我来司州之前……他说……说让我为大昭守好这边疆,让我护佑百姓,再不受胡虏侵扰……让边疆再无我娘那样被胡虏玷污的女子……让我……”

    周捷听他说一开始那句话,就脸色不对,等他一句句说下去,周捷的神情也越来越冷。

    “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高声截断了秦洺的话,“那教你的那个人呢?!教你的那个人,现在怎样了?!”

    秦洺胸膛起伏,却只紧握着手中的刀,一字不发。

    周捷却不饶过他,质问一声叠着一声,“突染时疫过世?这话你信?!我信?!”

    “整个康京的人都安安稳稳,偏只有那位?只有国公府?!这病怎么就这么不长眼,怎么就不往宫里落?!”

    秦洺的手在发抖,“你闭嘴!!”

    周捷冷笑,“我闭嘴?!就是因为这世上闭嘴的人太多了了,所以……所以那一位才是病逝,所以罪魁祸首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皇位之上!”

    秦洺扔下手里的刀,一下子掐住了周捷的脖子,直把人掼到了墙壁之上,他眼中都是通红的血丝,声音冰凉发着寒气,“你懂什么?!”

    周捷却不怵他,语气仍是嘲笑,“我懂什么?!我懂血、债、血、偿!!”

    “那是义父的心血!”秦洺的手忍不住收紧,“他知道、他知道……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他和我决裂,将我远调边关!让我守着、替他守着这大昭的江山!!”

    他知道仇人是谁,可他却只能看着、看着那人假惺惺地哀恸,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在天下人面前演一场大戏,然后……然后舒舒服服地继续坐在那高贵的龙椅之上。

    他恨吗?!他都要恨疯了!!

    他只恨不得提刀将御座那人的头颅砍下,供于他的灵位之前。

    可他不能……

    他知道,凭借义父的本事,那小皇帝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他的,可他的义父最终却死了,悄无声息地死了……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

    崩溃至极是极度的冷静,记忆中的蛛丝马迹突然变得清晰可见。

    ——义父早就知道……知道小皇帝容不下他。

    他为每一个人都布置好了退路……然后,自己毅然决然地奔赴了那个结局。

    秦洺恨极了,他恨那个薄情寡义的小皇帝。

    ——当年是谁,冒着死罪,从冷宫之中将还是皇子的他抢出!是谁,为他扫平一切障碍,助他登上地位?!又是谁,替他挽救了这颠破流离的破败江山?!!

    可到头来,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可他更恨自己,明明、明明都察觉到那些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深想一下?!

    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义父落入那么一个结局?!

    他想要报仇,但又清楚地明白,义父是为什么赴死的——

    他想要这山河安稳、百姓顺遂……为此,他宁愿悄无声息地死去。

    杀了那狼心狗肺的皇帝固然简单,但……江山若是就此陷入乱局,那义父的死又有何意义?!

    亲手毁掉义父一生心血、毁掉这个义父宁死都要护住的安稳盛世……秦洺做不到。

    但要他为那狗皇帝效力,更是想都不要想!!

    所以,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那狗皇帝一步步走向毁灭。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他会亲眼看着,直到看见那狗皇帝下去给义父赎罪那一天!

    *

    周捷被他掐得只翻白眼,死命地抠着秦洺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

    秦洺总算是还有点理智,在把自己下属掐死前松了手。

    周捷知道一提起那位来,这个平时冷静沉稳、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上司就会发疯,他对自己如今这待遇倒是早有预料。

    而且他今天本就是打着把人激怒的主意来的,撕心裂肺的一阵咳嗽声后,他又再度不怕死地开了口,“心血?我是不如你了解那一位……但是……咳……他的心血……到底是御座上那个皇帝……还是这山河安稳、天下太平……”

    ……当然是后者。

    “你睁开眼看看、好好看看!!”声音一高,周捷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但后半句话,他又强压下那些咳意来,“没有了!!这些年下来,他的心血早就被毁了!毁的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不剩下!”

    “如今的形式你还看不清楚吗?但凡那狗皇帝有一丝一毫的能耐,这天下也乱不成这样!难道你还盼着这大昭出第二个安国公吗?!”

    “不……”秦洺深吸了口气,道,“不……不会有。”

    ——义父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那狗皇帝迟早要完。”周捷这话说得笃定,然后,他又抬眼看向秦洺,“那……你还要赌?去赌一赌下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不是一个蠢货?”

    “你就打算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一直这么看着?!”

    秦洺呼吸滞住,久久不语。

    周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扔下一句“你好好想想”,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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