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 城市逐渐归于寂静, 只有享受夜生活的人还在街头出没, 勾肩搭背地嘻笑着,不知拐入哪个寂静又暧|昧的角落。
邢枭和几个赶“下一场”的哥们儿道了别, 找了个代驾, 回到茂府城中。揉着昏沉发热的额角, 他摁下指纹锁, 打开房门。
屋内一片昏暗,落地窗窗帘没拉, 不甚明亮的灯光洒落进来, 从窗边蔓延到屋内, 直至与黑暗重新交壤。
耳畔低低回荡着鬼片惊悚的配乐声,一道低哑中透着恶心的笑声从某处传来,邢枭酒意被吓醒了大半,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落在茶几上某个发亮的屏幕。
邢枭踩着惊悚的鬼片配乐,踱步至沙发边,半蹲而下, 反手将平板息屏, 女鬼阴森森的“我看到你了”戛然而止,他的视线转向沙发。
只见沙发上蜷缩着娇瘦的人影, 落地窗外明明昧昧的霓虹灯光描摹出她精致柔美的五官,纤长的羽睫覆盖着往日明媚的眸子,随着呼吸清浅地颤抖。
看鬼片都能睡着。
邢枭轻笑了一声, 将她垂落下来扫着额头的长发挽到耳后。房间内开着地暖,一点都不冷,但躺在沙发上睡一夜总归不像样,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安夏卿的脑袋和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膝下用力,站了起来。
转身时,却不小心一脚踢到了扫地机器人的坚硬塑料壳,喝多了酒原本就迷迷糊糊的脑子感受到剧烈疼痛,更是控制不了双腿,邢枭脚一软,连带着安夏卿一起往沙发栽了过去。
好端端地睡着,猝不及防被摔醒而且一睁眼还发现自己被沙发咚的安夏卿:“……”
和她四目相对的邢枭:“……”
男人身上的酒香和薄荷混合在一起的气味不住地钻入安夏卿所能感知的领域,让她也感觉到微醺的醉意。
察觉到邢枭的手还在她的头和腿后放着,安夏卿顿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他想抱她回房睡觉。
她沉默了小片刻:“难倒我真的这么重吗?”
重到你根本抱不起我,直接把我摔醒?
“没,不是,你听我解释!”邢枭急了,“你一点也不重,是我不小心撞到东西了,脚还疼着呢,嘶……”
不说还好,注意力被转移到脚上,钻心的疼痛当即涌了上来,“这可真疼,我酒都醒了。”
三分钟后。
安夏卿打开客厅顶灯,拿了一个冰袋,摁到邢枭脚上。邢枭叉着二郎腿,自己伸手按住。
她站了起来,回想起睡前那件事,居高临下地瞧着邢枭。
“邢枭。”
“哎?在!”邢枭抬起头。
安夏卿微微眯了眯眼,“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邢枭怔了怔,随即一脸无辜,“没有啊。”
“真的吗?”
“真的!”
安夏卿嗤了一声,她可不怎么信。
四个小时之前——
“夏夏夏夏夏……!!”
安夏卿刚接通电话,一声“喂”发音发到一半,便被文暖一连串被炮崩了的叫唤堵了回去。
怕这姑娘把自己噎死,她咳了两声打断道:“有话好好说,你别急,怎么了?”
“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
“……”
安夏卿:“要不你先冷静一下再跟我说话?”
“不不不不不是……”文暖颤抖着声线,“听完后后后不淡定的人是是是是你。”
“……”安夏卿的兴趣刹那间被挑了起来,压了压脸侧翘起来的面膜,“说说看?是网上又爆出我和谁一同进酒店了还是我和谁当街拥吻了?”
以前这种报道层出不穷,安夏卿感觉自己可能捅了P图大触的窝,惹得人家特别稀罕拿她当P图素材,P完了还不独自欣赏,给挂网上娱乐大众,实在气人。
文暖说她听完后会不淡定,她的第一反应理所当然地是别人又给她P了图,然后造谣她劈腿。
文暖那边咕咚咕咚传来喝水声,啪一下放回桌面上,终于捋直了舌头,“都不是!”
“夏夏!你男朋友!根本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京漂励志哥——我以前竟然还真被你带沟里去了!他其实是瀛天集团太子爷!你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现任星宇总裁!”
安夏卿:“……………”
文暖:“你别不信!傅霆洲跟我说的,他以前见过邢枭,对他有印象,但一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直到今晚和邢枭在会所偶遇,听到别人喊他时一口一个邢总,他才突然记起来。”
“反正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邢枭的的确确是瀛天继承人,什么京漂励志哥、京漂纪录片的现实主角,都是假的!瀛天太子爷根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还能漂哪去?”
“咦?夏夏,你怎么都不出声?你还在吗?健在否?亲?”
“我……在。”安夏卿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脑海中一片空白,文暖唤得她一个机灵,拧成线团的思绪使她脑子里凌乱成一片,如同高压锅里沸腾的粥,气势磅礴地呲着气。
文暖又喝了一口水,“洲哥一说完,我就来找你了,这消息实在是太……夏夏,你当初还说大不了收租养他,现在不用你收租养男人了,邢枭能当霸总养你哈哈哈哈哈哈……”
“我那时候就说得没错吧?每个成功女明星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霸总,一语中的一语成谶,小说诚不欺我也!这可不,你背后不就有一个邢枭吗哈哈哈哈……”
“那什么,我想采访一下,安夏卿同学,中了如此千亿头奖,你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安夏卿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暂无,我想静静。”
“哎,你静静去吧,毕竟一个霸总给你当了这么久的舔狗,是个人都觉得不能冷静——我的天简直太带感了,我得把它记录下来,回头说不定能当素材……”
文暖絮絮叨叨地挂了电话,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咕噜跑滚轮的零件摩擦转动声从客厅角落中升起,连带着再次将安夏卿脑海中的毛团搅得更乱。
当人心情不平静时,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成为噪音,安夏卿心烦意乱,深吸一口气撕下面膜,走到角落打开金丝熊笼子,摁住不断转动的滚轮,将里面由于惯性踩着空气跑了大半圈的咕噜拎出来,扔给猫爬架上的邢铁柱。
然后盯着这只姓邢名铁柱,父邢征兄邢枭,据说价值两万以上,出身京都顶级豪门的赛级海双布偶猫,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邢铁柱的胡须。
“邢铁柱,你说你哥到底是什么意图?想在被迫豪门联姻之前浪个几年,玩玩女明星,等将来正房太太找上门,搞一个虐恋情深?”
这近乎是所有平民百姓基于各种名流轶事以及香|艳霸总文,能脑补出最合理的解释。
“不对。”但安夏卿立刻否定了自己,“不应该,如果他想要玩玩,不可能隐姓埋名跑我身边来,还搞出个京漂励志哥的名头,他应该没那闲工夫写一个剧本照着演。”
安夏卿嘶了一下气,又挠了挠邢铁柱的下巴,“那他到底图什么呢?”
“难不成真图我刚痊愈的口腔溃疡?”
“话说如果不是暖暖来跟我爆料,他到底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这又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颗能考上哥伦比亚大学的脑子,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何谓男人心海底针,安夏卿总算是能理解了,邢枭这枚针,都已经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
好男人打着灯笼难找,安夏卿好不容易认为自己找着了,但又打着灯笼找不到这所谓的好男人的心在哪儿。
见摇身一变成为瀛天董事长他家猫的邢铁柱同志逐渐不耐烦,开始伸爪打手,安夏卿也不敢再折腾这位忽然变得金贵的小公举,心事重重地把自己扔到柔软的沙发上。
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安夏卿往身后摸索一番,拿出了一支钢笔。
——这是邢枭的。
钢笔笔身银白,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低调又有质感,笔盖是很漂亮的哑光铜红色,最下端用英文花体刻着品牌logo。
安夏卿突然心血来潮,找度娘搜了搜这支钢笔,过了片刻,她扯了两张面纸在茶几上摊开,双手托笔,恭恭敬敬地放到面纸上。
——这支笔也是祖宗,笔帽上镶着十二颗各色宝石,笔尖由白金打造,价值七十万,全球限量五十支。
她之前向邢枭借笔写字,邢枭竟然将这支笔随手扔给了她!
安夏卿想想都感觉一阵后怕。
怕完后,又是满满的茫然,心底其实翻涌着些许被邢枭欺骗的愤怒,但迷茫将其压过一筹,让它溅不出水花。
我这算不算是被欺骗了感情?
邢枭到底想做什么?
他在我面前的一言一行,全都是装疯卖傻吗?
那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
我以后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安夏卿怔怔地瞅着天花板,忽然手机铃想,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蓝碧。
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地传来蓝碧一贯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的声音:“夏夏!确认了!邢枭是星宇总裁,也是瀛天继承……”
“哦。”今晚第二次听到自己男朋友是亿万富豪家继承人的身份,安夏卿已经度过风起云涌的阶段,踏入了心如止水万物皆无的境界。
蓝碧:“???你就这反应?”
安夏卿呵了一声,抱着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报社心态:“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就在十分钟之前。
蓝碧却理解成了她从刚开始就知道所有内幕,想到自己被当猴耍了这么久,她当即就怒了:“你既然知道这件事竟然不跟我说,还让我辛辛苦苦帮你查证?安夏卿同学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老子告诉你信不信我罢工,一天天的跟保姆一样在你这祖宗身后伺候,我对我家闺女都没这么上心……”
听完蓝碧一通叨逼叨,安夏卿高贵冷艳地挂了电话。
调戏了蓝碧一番,她忽然通了。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总之,邢枭人已经被她带回家了,既然他主动招惹了她,也不是想调戏就调戏想抽身就能随时抽身。
想让她把他当祖宗伺候,没门,谈恋爱就应该单单纯纯地谈,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再说,她也不差钱,当明星小小地攒了一波,家里还有十栋楼等着继承,之前尚且有养邢枭一辈子的雄心壮志,现在更是没有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她虽然不像顶级富豪那么壕气,但下半生吃穿不愁的资本还是有的。
也不管邢枭究竟安的什么心,如果他是认真的,她能千倍百倍地付出真心;如果他只是想玩玩,她真没那个耐心陪他过家家,该走就走该散就散,也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想是这么想没错,有些事情还是得问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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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夏卿挑着眉,再次重复:“你确定没有事情瞒着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再想想?”
邢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是一只住在瓜田里的猹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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