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夏日与别处并无什么不同，烈阳朝升夕落，月上中天时能听到蝉鸣鸟语。
中原中也坐在庭院里的紫藤树上，垂落的花枝在他身侧晃动着，此时代与他所熟悉的横滨相差甚远。
时空交替的错乱偶尔也会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触。
“中也！”
“怎么了？”中原中也闻声回头，树影下，他海蓝色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灰暗。
太宰治看着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到：“我们去看神泉苑的祈福祭典吧。”
“祭典？”中原中也皱起了眉，声音里带着不赞同，“你能撑得住走那么远吗？”
要知道，就凭太宰治这副一步三咳、动不动就吐血的基本属性，谁敢让他乱出门啊。
除了他遇见的那次源氏本家的祭祀，大概他也没什么机会出去？
看着眼前面容精致的少年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丝黯然，中原中也诡异地没有生起什么同情心，还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太对劲儿。
太宰治像是会喜欢主动去做什么的人吗？
中原中也这句话没有直接说出来，目光却很好地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太宰治脸上一闪即逝的黯然似乎只是他的错觉，此时依旧挂着让中原中也熟悉的冷淡表情。
明明是在说着祈盼之事，依旧是透露着一股毫不在意的气息。
只这平淡却毫不意外地让中原中也感到烦躁，太宰治表现在外的平和温柔，在他看来满满的都是嘲讽，就是不知道是对谁。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同于少年的喑哑声线中压抑着说不明的烦躁，连带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的光影也波动了一瞬。
太宰治站在树底下仰头看着他，形状漂亮的鸢色眼瞳略睁圆了些，显出几分少年应有的稚气。
“我只是想出去玩儿啊，中也。”
这话说的可真是理直气壮，还认真诚恳。
作为一个体弱多病被圈养在宅邸的少年来说，这样的理由万分真实。
中原中也：……
行叭，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
中原中也恍惚自己那一瞬间怕不是被什么蛊惑了，才会鬼使神差地点了头，答应了再反悔又有些不合时宜。
他只好单手撑着枝干从树上跳下来，长西装的衣角在风中划过凛冽的弧线，也吸引了太宰治的注视。
“中也的奇装异服看着真的好奇怪。”
但是奇怪之后却是难以克制的熟悉，那样的装扮似乎他也曾有过似的。
在说话时，太宰治的眼睫微微抖动着，成功地模糊了眼眸中浮现的不明微光，眼眸深处缓缓旋转的白色光点也逐渐消失。
“中也还是没有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
中原中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道：“那现在走吗？”
反正就是出去一趟而已，小心点应该没什么事。
众所周知，flag这玩意儿就是用来倒的。
立得越快越坚定，倒得越狠越疯狂。
…
历经一番波折，终于成功偷溜出门的两人走在通往神泉苑的街道上。
“中也居然不会用术法吗？”
太宰治好奇地伸手去拽中原中也的发尾，又遗憾地看着橘色如水般从他指尖滑过。
他似乎是不经意般拢了拢手指，又把手收回衣袖中。
中原中也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少有的心平气和地回答了太宰治：“你也说了我不是八岐大蛇了，不会神明咒术有什么奇怪的。”
再说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神明嘛。
异能力虽然能用，可这也得看跟谁吧。
鬼知道为什么他的异能力碰到太宰治就必然失灵，果然还是太宰治的错。
看起来年纪相仿的两人倒是蛮顺利地融入人群中，熙攘的人声一下子冲散了他们身上的疏离，让两人都变得有烟火气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呢。”太宰治的声音里似乎满是好奇，目光却没有放在路人身上一秒种。
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
荒诞无趣，惹人发笑。
人类也没什么可爱之处。
心思诡谲，贪婪狂妄。
“中也，向神祈愿会得到回应吗？是不是人临死前的愿望都会被实现？”
不远处是逢魔之时日暮黄昏中祈福的巫女，她们在光影波澜中跳起了舞。
正因人力终有不殆，才会寄希望于神明吧。
可那高天原之上八百万神明又何曾回应过蝼蚁的祈求呢。
太宰治将心神停驻在眼前的少年身上，目光划过火焰色的发和海蓝色的瞳。
“如果我快死了，你会满足我的愿望吗？”
中原中也背对着繁闹的人群，侧首看过来，海蓝色的眼瞳里是太宰治很少再见到的蓬勃生气。
他的语调也没有多强硬，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句:“你不会死，我不同意。”
平淡之下是不曾遮掩半分的狂妄傲气。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如果自己真的想死，中也你不可能拦得住哦。
可是中也依旧没有回应自己的祈愿呢。
被阴影覆盖的鸢色眼瞳中流淌着晦涩的波光，在中原中也看不到的方向，太宰治收回了目光，看向一侧的人群。
他随手抛下几枚钱币，抬手接过陌生人递来的面具。
“中也！”
中原中也转过头，就被一个没看清长相的面具糊了脸。
还好他还记得对方是个弱不禁风的太宰治，没有直接把人拍出去。
“是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抬手摸了摸质地粗糙的木纹面具，也没伸手把它拽下来，只用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这样的眼睛太璀璨了。
他的眼底倒映着临街逐渐升起的灯火，太宰治的手指还绕着线绳，他勾了勾中也的短发，示意对方低头。
中原中也:……？
太宰治手指飞快地打了个结，把面具推到中也的头顶，才满不在意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是白狐，很适合中也的。”
是吗？
中原中也对这个答案保持怀疑态度，前一秒太宰治还在说什么祈愿来着，他可没忘。
然而太宰治却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开始对中原中也的过去好奇了起来。
“中也是不是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的礼物？”
不是的，前任首领送了我帽子，现任首领送了我……？
中原中也还没想起来自己那个倒霉鬼首领是谁，就听见太宰治继续浮夸地感慨着。
“中也一看就没有什么朋友吧，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认识的人当然有，但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转过头正要嘲讽回去，看到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落了下去。
好像有一瞬间整个天地都陷入了黑暗。
身后的喧嚣猛然剧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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