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天空一向是晴朗且清澈的，即便有风雨阴霾似乎也会很快消散。
再次踩在横滨港外的地面上时，中原中也心底突然萌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陌生感，他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天边凝聚的阴云，暗自估计着自己能不能在大雨落下来之前回到总部。
在中原中也的印象里，上一次经历大雨倾盆还是许久之前。
倒不是横滨不下雨。
港口城市的天气变化莫测，堪比首领太宰治的心情。
但是中原中也自十八岁之后就成为了首领的贴身干部，自那之后，少有独自外出做任务的时候。
便是横滨大雨倾城，在警备3s级别的首领办公室里，他也看不到什么景致。
位于总部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有一面巨大的可以看到横滨全景的落地窗，却也常年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住。
只因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掌握着这座城市的地下命脉，不知道被多少人盘算着暗杀。
想到自己临行前和太宰治的对话，中原中也就又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他怎么不太记得当时是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了。
可在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过一番对话。
他还能记起来临走前太宰治看向他的表情，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孔白的透明，落地窗的帷幕拉开一角，淡金色的日光洒在那张脸上。
细长眉眼上是过分轻佻的笑意，微薄的唇翘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单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偏头冲着他笑。
中原中也低头站在他身侧，便没有看清太宰治的眼神，自然也没注意到那未被绷带遮挡的眼睛中暗沉到泛红的鸢色。
他只听到太宰治平缓带笑地清澈声线：“中也，那就交给你处理了。”
中原中也自然清楚什么是“处理”。
自太宰治上位以来，他处理的人都能在横滨港外填满一艘巨轮了。
只是现在，里世界的人更多惧怕于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已然忘记昔日双黑带来的恐慌。
站在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外，看着门内外的萧条景象，中原中也忍不住皱眉，这种一看就是太宰治干的。
除了首领也没人敢把所有人都调出去。
风声中隐约传来猛兽的咆哮，碎石粉尘伴随着雨滴落了下来。
站在总部最高的楼下，中原中也仰头注视着看不清楚边缘的天台，他什么都看不到，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雨幕之中的上空。
熟悉又不知来处的心悸再次涌现，中原中也抬手按住心口，不可名状的灼烧感隔着西装穿透他掌心的肌肤。
来路不明找不到源头的灼热，在这一瞬间，像是要顺着血肉骨骼烧却他这个人一样。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再抬头就看见灰暗的天空中有一个影子快速落下来。
在他眼中，血红到近乎黑色的长条围巾被狂风中撕扯着。
果然如此。
中原中也听到自己心底发出冷静地判断。
海蓝色的眼瞳在灰暗雨幕中倒映出愈来愈近的影子，他看到那人身上熟悉的西装外套先一步飘散在风里，看到那道影子被重力和狂风撕扯着坠落在自己眼前。
……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太宰治冰凉凉的手指刚从他眼皮上移开，低着头凑到他面前，笑弯起的桃花眼里盛着浅金色的碎光。
他转头看了一眼巨大玻璃窗之外的横滨，远处的高楼林立，大片晚霞铺陈在视线中，深深浅浅的光芒透过窗洒进来。
他很少在这里见到如此盛大的晚霞，更多时候是站在一侧守卫着太宰治。
对方经常披着长西装立在窗前，在暮光中凝望着安静如一的横滨。
没等中原中也细看，太宰治的手就伸过来覆在他眼睛上，耳边是对方低沉带笑地嗓音：“中也居然在办公室里睡着了，也太不敬业了吧？”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力道转头，眼前是泛着赤色的黑暗，他拽下来太宰治的手指，下意识地反驳道：“这你不该反思一下吗？”
“中也好搞笑诶，”太宰治低头又往前凑了些许，细碎的额发在眼前晃荡着，“明明是中也自己上班犯困还不承认，一点都不坦诚呢。”
谁他妈想上班犯困啊？
还不是你这个首领不把人当人使吗？
中原中也压偏头躲开太宰治凑过来的脸，心底是压抑不住想要吐槽的念头，却不妨额头上又贴了一只冰凉的手。
“中也要不要出去玩？”
没等中原中也问原因，太宰治就语调轻快地说完了后半句，“中也刚从海外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要休假吗，我看现在正好。”
中原中也：……？
是刚刚睡太久了脑子还没清醒吗？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海外了？
中原中也像是没听清，话比脑子转得快，有些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你不是在安排敦君和侦探社的芥川合作的事情吗？”
不对，中岛敦什么时候和武侦社的芥川有合作了？
中原中也脑子懵了一下，他怎么不记得港黑最近和武侦有合作事务？
“啊呀，中也的消息未免太落后啦！”
太宰治弯腰贴上中原中也的额头，晚霞中他蜜糖色的眼瞳里是醉人的温柔，就连语气也甜腻的有些过分。
“这都是上个月的事情啦，后辈们很有互相合作的潜力呢，中也不是还给他们进行过特训吗？”
上个月吗？
中原中也搜罗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却没有半分收获。
太宰治就那么低头与他额头相抵，眼角眉梢皆是柔和的暖意，语调轻柔间似带着诱哄的意味。
“中也别想那么多了，和我一起出去休假难道不好嘛？”
和太宰治一起出去休假算是什么好事吗？
虽然记忆里没有这种经历，中原中也依旧对此表示怀疑。
可他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反对的声音，只是须臾，中原中也就听见自己肯定地回复：“好，那你想什么时候走？”
“诶？中也这一次答应的这么爽快呢？”太宰治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原中也，弯起的眼和唇在霞光里有一半被阴影覆盖。
中原中也仰头注视着他，心底生出一种恍惚的荒谬感。
他什么时候和太宰治的关系这么好了？
跟随着太宰治走出港黑总部大楼时，中原中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为什么会发展成他和太宰治一起休假？
港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
最高干部和首领居然能说走就走了？
踩过最高处投下的阴影时，中原中也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地面上光洁如新，他好像曾在那里看到一个影子被拉扯着坠落。
那人纤瘦的身体应该是仰躺在地面上的，或许还会有一张苍白紧闭的面孔，身下殷红的血迹如盛放的彼岸花。
沉重的黑色西装散落在身侧，被血和雨水溅得到又脏又乱。
中原中也眨眨眼，看到眼前什么都没有，好似那一瞬间只是他的幻觉。
“中也，怎么还不走？”
太宰治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中原中也转身，看到太宰治的脸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不太对。
中原中也抬手拂过心口，他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没等中原中也想出个源头来，太宰治又开始拖着长音叫他，颇有种他再不回答就把人都招来的感觉。
中原中也：……
怕了怕了。
走出港黑时意外地遇到了敦君，在中原中也记忆里的少年好似长开了不少，身边跟着面无表情的泉镜花。
“太宰先生！中原大人！”
嗓音清澈的少年恭敬地站在一侧，微长的发在两人走近时被风吹起些许，露出一双比晚霞还要绚烂的紫金色双眸。
“啊，是敦君啊，”太宰治站到了中岛敦面前，目光在对方身上绕了一圈，问道，“和武侦社芥川君的合作还顺利吗？”
太宰治这句话一问出来，中原中也就看到中岛敦的表情明显变得微妙许多，本来还挺有精神的年轻人显而易见的颓了不少。
“回首领，合作的很顺利，”中岛敦低声回道，连头顶的软毛都趴了下去，“不会辜负首领期待的。”
太宰治像是没看见中岛敦变化的情绪一样，微笑着点了点头，叮嘱道：“敦君不要太紧张了，武侦社的人奈何不了你的。”
中岛敦继续小学生点头，闻言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身后的泉镜花如同雕塑一样，没有表情的少女面孔上是不透光的惨白，反倒让中原中也产生了些许诡异的陌生。
他应该是在不久前才见过泉镜花吧，怎么记忆里毫无存在感？
中原中也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太宰治也没有和后辈下属多聊，嘱咐几句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敦君比之前实力强了好多，看来中也的特训还是很有效果的。”
太宰治顺手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腕，整个人近乎要压到中也身上，低头凑到他耳边，继续说道：
“中也是准备培养敦君做自己的属下吗？”
中原中也偏头避开太宰治过近的呼吸声，中岛敦的面孔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回道：“他不是你特意培养的直属部下吗？”
“啊，才不是呢，”太宰治小小地感叹了一声，“中也和我一起把人带回来的，可不能丢给我一个人。”
中原中也：？
我怀疑你在驴我，虽然我没有证据。
关于中岛敦到底是谁培养的话题暂时打住，两人就保持着过分亲密的姿态继续在路边溜达着。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轻车熟路地溜出属下的保护圈，还要认命地跟着对方一起溜，直到两人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挺隐蔽的住宅区。
站在不认识的实木门前，中原中也转头看向太宰治，却得到对方惊讶的表情。
“中也难道又没带钥匙吗？”
中原中也一愣，这里是自己住的地方吗？
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西装口袋里摸了一下，一枚从未见过的银质金属钥匙出现在掌心。
下一秒，寸长的钥匙被太宰治捏在指间，中原中也看过去时，门已经被打开了。
室内是显而易见的黑暗，中也先一步走了进去，在回身去摸门左侧开关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他的手停在门侧的墙面上，心底生出愈发明显的怀疑。
从他醒来的那一秒，眼前见到的就处处透着诡异。
“中也你又在发什么呆？”
他停在半空的手被人准确无误地握在掌心中，冰凉的手指顺着他的手向上，最后停在腕骨的肌肤上。
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中原中也侧身，微仰头看向紧贴着自己的太宰治。
在此番的黑暗中，太宰治那双眼睛不再是甜腻暖融的蜜糖色，瞳仁上些微的亮色衬得眼底越发暗沉。
他看着太宰治低头与自己鼻尖相贴，湿热的呼吸在狭小空间内交融。
他听到太宰治比往日低沉许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中也，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们的关系了吗？”
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脑子停了一秒，首领和干部有什么值得强调的？
下一瞬，他感觉唇上有些刺痛，就看到太宰治低头咬了上去。
中原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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