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时间回到一个月之前，莫予冬离开北城的那天。

    温燃来酒吧问荔枝的消息, 燕姐知道莫予冬要离开北城, 就遵循她的意愿没有透露任何联系方式, 谎说她是想彻底告别过去远走高飞, 只知道她曾经租住过房屋的地址。

    燕姐派人送地莫予冬，她说那话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她不在，想当然温燃没找到人。

    然而她却百密一疏忘记了“燕凌”的事情，温燃去而复返，竟然还道出了莫予冬的真名！

    “莫予冬”这个名字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她在酒吧或者类似工作地方就用化名“荔枝”, 再平时需要什么身份认证的时候就用“燕凌”。

    她没户口，别提身份证了，她连身份证号都没, 小地方还好, 北城这样的大城市根本不行。

    当年莫予冬是跟着村里打工的人一起坐长途汽车来到北城的，司机是老乡, 几包烟就捎带上了她, 后来呆工厂里做工也没啥大问题。

    但后来就不行了, 她离开工厂去了燕姐的酒吧, 不仅仅身份是个问题, 连年龄都是个问题。

    莫予冬不满16周岁, 她这样的人网吧都不让进，还来酒吧这种声色场所工作，听起来都可笑。

    燕姐要是早知道的话才不会答应帮她, 可惜已经晚了，现在莫予冬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没吃没住的，难不成赶她走，亲手把她送进狼窝？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莫予冬这种身上带着股狠劲儿的人，是宁愿街上乞讨也不会回去的。

    她性子真的很像她，但遭遇比她还可怜，燕姐一时心软，就让莫予冬用了她妹妹的身份。

    燕凌15岁时出车祸成了植物人，躺医院里三年了，正好满18岁。

    燕姐就是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类人，也就是因为撞了莫予冬让燕姐想起了妹妹，这才怜惜心起发了善心。

    莫予冬虽然年纪小，但是仿佛经历了很多，眼里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成熟感，再加上人长得高挑发育得好，妆一化上倒也没人怀疑。

    从此，她就顶着刚成年的“燕凌”的身份过活，燕凌迟迟不醒，后来燕姐甚至还让莫予冬去拍照领了身份证。

    两人的关系自然没有燕姐口中的酒吧老板和驻唱这么简单，为什么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其中缘由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奈何温燃就提个名字什么都不说，燕姐虽然意外，但精明如她也不会多嘴泄露莫予冬的消息。

    他说没有恶意就没有恶意了？谁信他？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没几个是好货色，要不是梁衡和卓一辰威胁，她也不会狠心逼迫莫予冬。

    怎么说也是三年的姐妹情啊，燕姐内心里终究还是护着莫予冬的，想让她如愿以偿。

    于是燕姐就半真半假地说了莫予冬的事打发温燃，好让他死了找莫予冬的心。

    混社会混了这么多年她都快成人精儿了，自是知道怎么糊弄人，真话说得真真儿的，就是掺里面几句假话谁能听出来？

    更何况她都逼莫予冬做了心不甘情不愿的事，关系不好铁板钉钉儿的，人家当然不会跟她保有联系！

    温燃果然信了，满脸可见地失落，燕姐虽心存疑惑，但还是没有替莫予冬做决定。

    那天温燃前脚刚走，燕姐就给莫予冬打了电话。

    连梁衡和卓一辰都费心讨好的朋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既然燕凌的事情温燃知道了，那么只要莫予冬以后还用这个身份就肯定会找到。

    要是两个人之前有交情还好，见到也没什么，就怕那个一夜情的对象会对莫予冬不利，她各种阴暗的事情见得多了，不得不防。

    尽管莫予冬和她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不可弥补的程度，燕姐还是觉得有必要通知她一声。

    可惜莫予冬对她成见太深了，根本不接她的电话，短信也不理会。

    燕姐担心之余又有点气她，臭丫头真的心冷一点不念旧情，于是就跟她杠上了。

    ——你既然想走得干净，那好啊，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没记错的话你火车票都用的燕凌的身份证吧？

    她置气的短信一发过去，莫予冬果然回了电话，但却误会地更深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用燕凌的身份了，我这就回老家办户口和身份证，给我一个月，我把燕凌的所有证件都寄给你。”

    莫予冬一开口就是能把人气吐血的话，燕姐一听她那活不活死不死的腔调就来气，敢情还是她欠着她了？

    燕姐冷笑一声，忍不住讽刺道：“呵，回老家！你就不怕你家里那几个吃人的亲戚把你给卖掉？”

    莫予冬的身世她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她那个哑巴父亲外家里没一个好东西！

    燕姐最看不惯她的一点就是傻乎乎给家里那些吸血虫寄钱，平时挺聪明一个人，一到家里人面前就绕不过弯儿了，所以后来燕姐才停了对莫予冬金钱上的帮助，她爱怎么作死她管不了，但是想把她的血汗钱送人没门儿！

    大山，拐卖，拐卖到大山深处的女人……这些光是听到都让人觉得恐惧，那可是比她这个小酒吧阴暗几百倍几千倍的东西。

    燕姐自认她经营地还算是正规酒吧，因为她之前的遭遇所以很可怜作为弱者的女人，凡事讲究个你情我愿，除非迫不得已少有强迫人的事情。

    莫予冬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村民都敢下手，燕姐不能想象，她好吃好喝养得水灵剔透的姑娘回去会面临什么？

    也就是在她的坚持和忽悠下，一向任家人宰割的莫予冬，才三年没有回过老家。

    然而燕姐忘记了，她们早已经决裂了，而且就在昨天，她还强迫莫予冬做了那种事。

    虽然当时确实是莫予冬亲自点头签了协议的，但是事后她也确实是逼了她，心里负气还用了些手段，让莫予冬心灰意冷到想远离这个城市。

    燕姐的话里带着刺，莫予冬一听就态度冷硬地反驳出声，“要你管？”

    闻言燕姐更气了，她好心过来提醒，莫予冬这是什么态度？简直狗咬吕洞宾！

    “呵呵呵，你以为谁想管你？”燕姐说着话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不过是你昨晚的金主相中你了，特地跑到酒吧问你的事情，估计想找你做代孕什么的，一晚上都能十万块，这么财大气粗，说不定啊生个孩子得一百万，你也说了我认钱不认人，这不就是想打电话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做生意？”

    “滚！”莫予冬只冷冷地回了一个字。

    燕姐脸色一凝，立马沉了声：“莫予冬，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燕轲，你还有心吗？”莫予冬真的被她刺激到了，恨恨地咬牙质问。

    这不是莫予冬第一次这么说了，燕姐又想起了她们的过往，心情颇为复杂。

    她不知道是该放下面子解释，还是该狠狠地痛骂莫予冬一顿？

    莫予冬却没给她思考犹豫的机会，最后留了句话就挂断了。

    “一个月内我会把燕凌的所有东西寄还给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燕姐能听出来莫予冬的意思，心一下子彻底凉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能她们的姐妹缘注定就这么浅，是该断了。

    她本就不是多么具有温情的人，除了亲妹妹燕凌她就没有真正在乎的人，莫予冬是个例外。但是一番真情换来这么个结果，她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燕姐做事很果决，此后就真的没再管过莫予冬。

    没想到一个月后没收到莫予冬的寄得东西，却接到了她的求救电话。

    “姐！救我！我怀孕了呜呜呜呜呜——”

    *

    燕姐大致讲了讲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说到最后眼神闪烁，掩饰性地说道：“我妹妹这段时间病情有点不稳定，我一直在医院照顾她，所以就没怎么关心予冬。”

    “那你之前为什么瞒着我们？”卓一辰在一旁质问道。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温先生的意图，也不知道予冬想不想见他，我不能替她做决定！”燕姐烦躁地重复了一遍，说着扭头转向了一直没吭声的温燃，“温先生，我也很后悔，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现在最要紧地是救人！”

    燕姐也是刚知道温燃的身份不久，十八年前温家那场打拐她也有所耳闻，因此对待温燃的态度越发恭敬。

    “温先生，求求你，救救予冬！”

    温燃眉头紧锁，盯着燕姐问道：“她有没有说她现在在哪里？”

    “没有，电话里她只来得及说了声‘救我，我怀孕了’就被人捂住嘴挂断了。”燕姐摇头回道，继而想起什么神情愤恨，“但是她之前说过她要回老家，我害怕她是被她家那群没良心的东西给卖了！”

    “电话呢？查了没有？”温燃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

    燕姐焦虑地回道：“我找人查了，只能查到大概位置，在晋江里那座城市，但具体哪里就查不到了，我觉得应该就是她老家那里的大山，温先生，你是不是认识予冬，求求你救救她，她家里不是人的！万一真的把她给卖了，大山里面，凭她一个女人根本逃不出来的！”

    莫予冬的事情真的很让人担心，燕姐急得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所以才死马当活马医地找了卓一辰来求温燃。

    “对了，予冬她怀孕了，一个月，应该就是你的孩子，温先生，救救你的孩子！救救予冬！”

    温燃的脸色冷得吓人，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了莫予冬的消息，却是这样的消息！

    即使之前被燕姐骗过，但现在他还是愿意去相信她的话，“晋江里”“大山”和“拐卖”他再熟悉不过，如果是真的，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去犹豫！

    莫予冬打了电话求救，她的情况只会更惨！

    “燕女士，麻烦你带着手机跟我走一趟，我找人帮忙查一下那通电话。”

    温燃招呼了一声燕姐，抬脚就赶往门外，准备去想办法救莫予冬，

    “等等！”卓一辰却伸手把他拦住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随后转头审视地看向他身后的燕姐，再次发问：“你怎么能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我是闲得有病撒这种谎骗人？你们这种人我躲都躲不起还赶着上去找死？”燕姐瞪着卓一辰，恼得直想骂人，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掏出了手机来，“对了，我忘了说了，我手机通话都是有录音的，你们不信你们可以听！”

    燕姐翻了翻手机，放出了莫予冬那段通话录音。

    “姐！救我！我怀孕了呜呜呜呜呜——”

    录音一放在场所有人都不由面色凝重，虽然声音有点失真，但是一听就能辨出来有人被绑架了。

    尤其是温燃，直接推开卓一辰冲了出去。

    “诶，温燃——”卓一辰伸着手追了两步，“你怎么能确定她肚子里孩子是你的？”

    “辰少，我劝你善良！”

    燕姐挤开他，回头凉凉地望过来一眼，也跑着追向了温燃。

    卓一辰眼角一抽，张了张嘴很是无语，最后踹了一脚桌子撒气，还是紧随其后出了门。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出门的时候温燃已经载着燕姐发车了，他喊了几声也没停下。

    卓一辰心情烦躁，苦于这种事情不能说，他和梁衡给温燃找小姐这种事要是被几家的大人知道了肯定会死得很惨，更何况那个荔枝还是莫予冬什么的和他们费心瞒着的温燃前女友也有关。

    思及此，卓一辰猛拍了下脑袋，他怎么忘了还有梁衡这个老伙计呢？

    卓一辰又是懊恼又是激动，连忙给梁衡打了电话。

    知道温燃前段时间一直在找那个荔枝，所以他听到燕姐说荔枝怀孕了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找温燃，没想到见面后燕姐又爆出了荔枝被拐卖到深山的劲爆消息。

    卓一辰又不认识荔枝，乍然一听那些比小说还狗血的话自然怀疑，他也是怕温燃因为“拐卖”二字轻信了燕姐被骗才想着调查清楚后再行动的。

    但是没想到温燃会那么在意那个女人，感觉像是马上就要飞奔到大山营救似的，弄得他心里也有点慌。

    梁衡接到电话后也有点懵，跟卓一辰的反应差不多。

    之前从没听温燃提过那个叫莫予冬的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温燃那么上心？又为什么那一晚没认出来她？还有相像的前女友许如荔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暂且不提，就说莫予冬疑似被家人卖到大山这种事，现在还不确定事情到底严重到多大地步，也不知道温燃的想法，贸然告诉周南温暖他们的确不太妥当。

    周南还好，温暖要是知道了肯定炸天，她和家里那些大人是一心的，想想都头皮发麻。

    两个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先找到温燃再说。

    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找温燃，温燃先打过电话过来了，开口就是求助。

    “衡子，帮我个忙。”

    “你说。”

    “你的直升飞机借我用一下。”

    “现在？你在哪里？”

    要是以前梁衡肯定想都不想就借了，才不会问为什么。只是现在从卓一辰口中知道了莫予冬的事，他就不得不多关心几句。

    温燃那边简单说了说，听得梁衡太阳穴边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震惊地忍不住吼了出来。

    “什么？你要只身去晋江里那边的大山救人？温燃，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脑子里是不是塞了浆糊？”

    卓一辰见状焦急地问怎么了，梁衡开了免提。

    温燃熟悉的淡漠声线传了过来，但是话里却是掩不住的焦虑。

    “梁衡，我很清醒，所以才打电话请你帮忙，你知道吗？有人在等着我去救命！”

    “等下，温燃，这样，你先听我说。”梁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捋动乱糟糟的思绪，说道：“我和辰子现在就去找你汇合，我们陪你去，有事我们一起好商量。”

    “好兄弟，谢谢你们，但时间紧急，我现在马上要上飞机了，你们真想帮我的话，就快点帮我安排直升机。”

    卓一辰皱紧了眉头，他刚才没听到温燃的话，脱口而出问道：“什么？温燃你自己飞机过去？你不用直升机？”

    “辰子，北城离晋江里距离太远了，直升机速度太慢我怕赶不上。这样我先飞过去调查下情况，等直升机到了好即刻去大山里救人。”

    “你真的确定她被卖到大山里了？”

    “我找人查过了，基本可以确定。”

    梁衡和卓一辰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凝重，交换了眼色后，终于问出来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晋江里，拐卖，呼——”梁衡叹了一口气，发愁道：“那要不要告诉你家里？”

    “不要！”温燃拒绝地很果断，补充道：“不能告诉他们，周南温暖也不可以！”

    “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是拐卖到大山，凭你一个人是根本救不出来的！”梁衡想到这种事就烦躁地慌，语气严肃：“你不知道，当年你走丢后全国打拐，你爸和我爸他们也有去大山里面救人，我听说整个村子的人一起扛着锄头棍子反抗不让进村，他们认准了法不责众，跟他们完全说不通的！”

    卓一辰适时补充道：“我也知道，那些村民都不要命的，当年就是因为解救大山的时候死了人，所以温叔才被对头搞了明升暗贬。这种事真的很难讲，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地警方都管不了，温燃你一个人，真他妈是疯了！”

    “我知道了，后面要是有必要，我会跟家里人说的。但是现在我想靠自己，不想求他们帮忙。”温燃想了想，认真回道。

    当年确实是因为温家发动打拐被另一派人打压，直接影响了温燃父亲后面的仕途，之后十几年温家谨小慎微不敢妄动，就怕被对方抓住小辫子。

    温燃第一次求温家就是他养父的那一卦事，被拒绝后伤了自尊，就要强地再也不愿意求他们了。

    对于这种事他们这些外人也不方便参与，梁衡和卓一辰只能叹气。

    “温燃，你想救人可以，但是这事真的急不得！”

    “衡子，辰子，我认你们是好兄弟，才求你们帮忙的。可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

    温燃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留下梁衡和卓一辰面面相觑。

    他们还以为温燃所说的错过是一个月前的那一夜，迟了一步没找到莫予冬。

    只有温燃知道，他说得是三年前的时候。

    他当时在部队服役，请了假去晋江里处理养父的官司。

    军令如山，时间一到他不得不回去销假，只能跟莫予冬以及他们一起救助的小女孩儿告别。

    然而等他再回来，在福利院找到了小温心，却失去了莫予冬的消息。

    温燃只是一个19岁在部队当兵的大学生，他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人。

    可是刚因为养父的事情跟温家闹了不愉快，他强硬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借助温家的关系。

    再说了，即使找到那个女孩子又能怎样呢？于是温燃就放弃了寻找。

    只是没想到，时间越久莫予冬在他脑海里的印象越深……

    更没想到三年后重逢，他竟然无耻地欺负了他梦中的女孩儿。

    温燃本身就觉得很罪恶了，现在又得知莫予冬怀了他的孩子，内心更是愧疚。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没用的少年，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救人！

    无论如何，温燃下定了决心要把人给救出来，这次绝不允许自己放弃和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

    想写婚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