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温燃受蒋非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周南以前总想着慢慢去淡化, 但是经历了昨天的荒唐, 他深深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必须给温燃下剂猛药, 狠狠刺激他把那晚的遭遇说出来,说出来了才能更好地面对现实!
人本坚强,再隐秘的惨痛在强大的心脏面前都只是一颗小小的砂砾。但如果一直闷在心里不说把它当成大山,砂砾越来越多越堆越高,迟早将泰山压顶!
所以必须说出来, 无论如何都要吐露心声, 倾诉就如同见风,砂砾吹散大山坍塌,什么都不是个事儿了!
“就算是那晚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绝不会看低你, 小燃你是知道的, 我只会帮你保密,然后尽我所能去治愈你!”
时间又过了许久温燃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周南只当作他默认了, 不吭声是因为对那种事难以开口。
“小燃, 没关系的, 说出来吧, 说出来!我知道你内心非常痛苦,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受害者!”
周南觉得自己的猜想已然被证实, 看温燃如死水一般躺在那儿,自己也松下了他的衣领缓和了语气。
“温燃,来,闭上你的眼睛,大脑放轻松,想象你回到了你刚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领养你的夫妇人很好,他们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爱,那是你最幸福的日子……”
周南温暖而舒服的声线很适合催眠,可是当他说得每个字每句话都踩着人的排斥点时,便只会听着刺耳。
“遵从你的本心,慢慢告诉我,三年前你去晋江里见到蒋非,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旁边的温燃迎着黑暗睁开了眼睛,眉头越皱越狠,终于受不住出声打断了他。
“周南,停一下。”
几乎是一听到温燃的声音周南就不说话了,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到他下一秒再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儿。
在周南的预演中,温燃要么被刺激到崩溃,要么痛苦到自闭,万万没想到他激动过后会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让人实在摸不准他的想法。
“周南,在我回答你之前,我能先问你个问题么?”温燃的声音干涩似乎是脱了力一般,语气无奈而复杂,
没想到温燃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周南稍微有些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你问,我有问必答。”
“我就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我和蒋——”温燃甚至都不愿意提到那个名字,光是从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郁闷,“周南,我求求你跟我解释一下,我真的很不明白,按照你的说法蒋非他都那样作践我了,为什么你还会觉得我喜欢他?我有那么贱吗?”
温燃刚揍他那么凶,现在更是连“姐夫”“南哥”都不叫了转而开始直呼他的大名,心里对他有多不满显而易见。
不过周南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心理适应良好,毕竟在进这个密室前他连和温燃决裂的准备都做好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听过吧。”周南摸了摸自己吃痛的半边脸,觉得自己刚挨得的拳头不能白挨,于是继续扮演反面角色刺激温燃。
“具体的书面说明我就不讲了,简单来说就是受害者非但不恨加害他的人,反而奇异地对加害者产生好感和依赖。当心理不够强大承受不了某种伤害的时候,就幻想自己是喜欢对方或者心甘情愿的,通过合理化正常化被迫发生的已定事实,以减少自己的悲惨和痛苦。”
“举个例子,有很多同性恋其实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斯德哥尔摩效应下悄然改变了性取向。可能是未成年没能力反抗,也可能是某些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受到了同性的性|侵或者性|虐,他们受到心灵创伤感到抑郁痛苦的同时,却不自知地对伤害他们的人的态度发生变化甚至产生情感,有些人会直接爱上施虐者,还有些人会一边仇恨施害者一边却自虐地爱上和施虐者很相似的人。”
“你应该不知道,蒋非就是后者,人变得这么变态是有原因的。他童年惨遭不幸后心理有点扭曲,对那些臭男人恨之入骨甚至厌恶到了自己本身,偏偏却又病态地无法控制地被你这样干净的男性所吸引。”
“而温燃你呢,受刺激后导致了心理障碍,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不得不这么想,在蒋非变0态的纠缠下你对他产生了某种你很不愿意承认的情感,你喜欢上了蒋非,并且只喜欢他!”
“闭嘴!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讨厌他恶心他我厌恶他,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温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言语粗暴不复以往的温润,怒斥道:“周南,我丫第一次发现你思想这么龌龊,我错信你了!你简直比蒋非还要变态!”
即便是黑暗中看不见温燃的脸,周南依然能想象出他看向他时神情流露出的厌恶。
一想到可能今后温燃看到他时都会是这个样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敬重亲近,周南就算是铁打的心也感到了难受。
然而他不能表现出来,为了温燃能够彻底被治愈,他必须忍着这种情绪继续坚持去扮演这个坏角色。
周南皱了皱眉,眼神瞬间飘忽了下又恢复了坚毅,无论如何他这么做都是值得的!
“OK,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你不喜欢蒋非,那你又怎么解释蒋非对你的影响如此之大?我没猜错的话,昨天蒋非回国应该是给你打了电话,你日记里写前天晚上刚到北城就和莫予冬分手了,是因为受了他的刺激才又改变主意的吧?复合后当天就领证结婚,未免也太着急了!”
周南身体朝温燃的方向前倾,姿势呈一种逼迫的状态,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话声也强势地咄咄逼人,全方位配合给对方施加着强大的压力。
“温燃,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在晋江里蒋非向你告白那天除了你所说的强吻之外他到底还对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被迫和他发生关系了?”
周南是专业研究心理学的,而且他对温燃那么地了解,密室这一番就是他根据温燃精心设计的,最终目的就是打破他的心理防线逼迫他说出真相。
刚进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经历了无底洞般的黑暗静寂,在最无助恐慌的情况下又受到了周南没人性的刺激,温燃那时候没崩溃已然算是心脏强大了。
现在睁开眼是周南灼热的视线,耳听到的是他强势的声音,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他的身体,似乎连鼻子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每一寸空气都凝结着压力,温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背后就是墙,他无处可退!
在周南一句一句的问话中,温燃闭上了眼睛,抱头捂住了双耳,甚至屏住了呼吸,极力想要逃脱这个痛苦的世界。
神经的弦绷紧到了极致,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成两半。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发生关系!除了那个强吻外,他和我什么都没做!”伴随着一声声嘶吼,温燃终于承受不住周南的威压,否定了他的假想。
周南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温燃的情绪,发觉他全身开始发颤后,赶紧摸到开关开了灯。
害怕长久黑暗下突然的灯光太过强烈伤了眼睛,周南还贴心地提前伸手捂住了温燃的双眼。
不料指尖竟然触到一抹湿润,当室内重新亮起光明,他清楚地辨别出了温燃眼角流下的泪。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就像是溺水的人缺乏氧气一般用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是那样的痛苦和无助。
尽管这就是他的目的,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尽管已经见过好几次,但是当真的再见到温燃这幅吓人的鬼样子时,周南心里还是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又心疼又害怕,动作快过意识地伸手抱住了温燃,想要像以前那样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可是温燃马上激烈地推开了周南,刚刚经历过他残忍的刺激现在整个人非常排斥他的接触,将将半睁开的眼看向他时也带上了明显的仇视。
和他呆着一个室内都感觉压抑,温燃扶墙慢慢站起了身,晃悠着就快步奔向了门口想要逃离。
“钥匙呢?钥匙在哪里?快给我开门!开门啊!我要出去!”
门锁着他打不开,温燃一边用手猛拍着门,一边朝周南激烈地怒吼。
“温燃,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激动!”
见状周南只能先温声平息他的怒气,一边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慢慢靠近。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温燃忿忿地反驳道,说着又再次强调了一遍:“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我也从来没喜欢过蒋非,信不信由你!”
周南看着这样的温燃格外揪心,忙不迭地道歉:“我错了,温燃,是我思想龌龊,我不该那样想你,更不该这样对你!我知道你厌恶蒋非,说那些是故意恶心刺激你的,我只是想逼你把心事说出来,我怕你再次抑郁!”
见温燃像是听进去了,周南再接再厉为自己解释:“蒋非回国了,我只是担心你又会受到他的刺激想不开,还担心他知道你和莫予冬结婚了,像是对许如荔那样对她做不好的事——”
一提到蒋非可能会伤害莫予冬,温燃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就在他怔愣的那几秒功夫,周南动作飞一般地来到温燃身边给他扎了一针。
因为预料到了他会崩溃的可能性,周南早就在室内备好了镇静剂,之前温燃冷静下来还以为不需要了,不料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
温燃在遇到蒋非的问题时意志还是不够坚强,周南联想到他刚才情绪失控时的脆弱,自己心中刚刚产生的一丝悔意又消失不见了。
如果温燃的话是真的,那么顶多只能说他是想错了。他这次逼迫刺激温燃说出心里话是对的,不然不知道还要误会多久。
温燃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昏迷。
在失去意识前他嘴边还默念着“莫予冬”的名字,不知道是对周南还是对自己说了句“保护好她”。
眼见温燃的呼吸均匀,在沉睡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周南紧张了好久的心脏也终于得以放松。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半坐在地上给温燃充当人肉枕头,思绪纷飞着还是有些发愁。
温燃说他没有和蒋非发生关系,意思是说蒋非除了强吻外并没有强行侵0犯他,还是说侵犯了但是未0遂?
那么他的应激性障碍又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没发生,为什么会排斥和人的亲密接触以至于生理性呕吐的地步?
还有莫予冬,周南没想到温燃会这么在意她,难不成真的爱上了么?
除了伽蓝的第一次外,昨晚又情况如何,他再次成功克服心理障碍了吗?
周南这次学聪明了,不再自己瞎捉摸。
若非他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蒋非对温燃做了什么,以及自我感动地觉得不揭穿是一种善良体贴,应该早就知道了当初的真相而非自我臆想。
彼此坦诚相待的话,有可能早就找到了温燃的心结把抑郁给治好了。
故而所有的疑惑,还是等温燃醒来再问个清楚吧……
***
昏睡中的温燃,由于经受了周南的刺激,又一次做起了那个魔咒一般的噩梦。
三年多前,晋江里,蒋非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燃记得那天晋江里是难得的大晴天,但是他的心情却是阴云密布。
养父的案子已被法院宣判,虽事后诚实认罪态度诚恳并积极对受害人进行经济赔偿,但毕竟酒后驾驶撞死了人,依法判处四年零三个月有期徒刑,公开公平公正。
但是温燃最亲爱的养母,却愤怒地将他赶出了家门,丝毫不顾十年来的母子情谊,也看不见他为打官司来回奔波做出的努力,只一味地埋怨他没良心不帮养父,后悔当初收养了个白眼狼。
温家感念他们对温燃的养育之恩,愿意帮忙支付受害家属几十万赔偿,可是坚持原则依法做事,坚决不同意滥用权势给他托关系减刑的要求。
最初无法抗拒养母可怜的请求,温燃不得已回家服软对以前的不懂事进行道歉,说希望亲生父母伸手帮一下,甚至昧心表示自己原谅了养父的家暴。
可惜却遭到了温父无情的拒绝,面对那样冷面严苛的指责,温燃只觉得他是还记恨着自己的年少叛逆,想利用此时打他一巴掌给个教训。
然而当自己来到晋江里,带着钱去看望受害者家属企图说服他们私了撤销诉讼的时候,却不想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痛苦和绝望。
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他养父酒后的一时糊涂骤然间支离破碎,永远地失去了亲人,这种创伤根本不是钱财能弥补得了的!
温燃一下子明白了亲生父母的话,不管是出于法律还是人情都不能答应帮助他养父无罪释放的要求,肇事者受不到应有的惩罚,是对受害者家庭的一种残忍。
因此温燃并没有按照原来的想法极力寻求私了,亡者的家属坚持上诉以求为不幸去往的亲人讨回一个公道,他不能没有良知的为养父逃脱罪名。
于是有了最后的结果,温燃已经赔偿了受害人家属几十万,却还是没能阻止养父被判刑,养母无法理解,就把丈夫坐牢的怨愤全部撒到了他的身上。
温燃的心脏在撕扯,一边是道德的良知和法律的公正,一边却是恩情的绑架和养母的不解,两厢矛盾让人困苦而纠结。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好心善的养母会变得这么自私?非但不理解他反而埋怨他,一点都不懂得将心比心去体谅无辜亡者的家庭……
他想不通,为什么养父多年的家暴造成了那样的伤害她却能原谅?至少他永远无法遗忘,拿刀捅向那个男人时候的仇恨和恐惧……
亲生父母早已经差不多决裂,如今连最亲的养母也不要他了,温燃顿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恍如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走失的日子,他本来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啊!
温燃就是在这样消极低沉的情况下,意外接到了蒋非的电话。
上一次见面还是机场分别,此后他出国了而他被抓回了家两人断绝了联系,距今已经有差不多三年时间了。
这一年来几乎每天都呆在军营里集训,温燃甚至都不知道蒋非在国外出道当明星了,也就更不知道他解约回国来发展了。
虽然不清楚蒋非怎么弄到的他的手机号,但温燃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很激动。
回想起十六七岁和好友蒋非的相识相知,他们少年叛逆在酒吧玩儿着摇滚肆意宣泄青春张扬,那段时光美好而难忘。
没有学校里来自考试分数的学习压力,没有回到家面对亲生父母的小心翼翼,更没有双胞姐姐温暖无处不在的冷嘲热讽和针锋相对。
酒吧昏暗的舞台可以尽情歌唱,唱出对这个城市的陌生,唱出对自己未来的迷茫,唱出对不幸经历的苦楚,唱出对操0蛋人生的愤怒!
音乐只是几个简单的符号凑在了一起,却能神奇地通透人心表达出复杂的情感,那些深藏在心里不会说的话不能说的话不敢说的话都有了归宿。
蒋非是温燃来到北城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初中就辍学了,单亲家庭家境不太好,但是却比学校里那些条件优渥的二代子弟们更容易相处。
从不会嫌弃他的沉默冷淡,也不会八卦他的身世来历,郁闷时会说笑逗他开心,难过时会默默陪他发呆,少年的蒋非真的是处处合着温燃的意。
温燃能感受到蒋非的真心,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当听到温暖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他们俩早恋时他会那样地嫌恶和愤怒。
之所以要跟蒋非一起出国追逐音乐梦想,也只是温燃年少叛逆不屑于解释,糊涂地想用离家出走这样的行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惜大人不懂孩子的心思,温燃这么一跑让温父温母误会成了他欲要和蒋非私奔,此后再多的解释都显得无力而徒劳。
在温家的传统认知里喜欢同性是不正常的,他们甚至固执己见地请了心理医生来治疗不正常,可想而知温燃那两年来过得是多么地苦闷。
第一次第二次还试图能够说服他们相信自己,后来就心累了懒得去解释了,温燃卯足了心气,卧薪尝胆一般隐忍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高考后终于爆发,他成功报复了温暖并彻底地逃离了那个家,当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时候心中是那样地痛快。
在温燃心中,不管温家人信还是不信,他都已经证明了自己:一没得抑郁,二和蒋非没早恋过!
“后悔吗?活该!谁让你们污蔑我误会我固执地不听解释坚持己见?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所以,蒋非是他的好朋友也只能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也必须是清白的,除了友谊之外绝对不能有别的感情杂质,这是温燃的执念,也是温燃的傲骨!
如果蒋非不跟他告白的话,重新恢复联系后温燃肯定还会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最要好的朋友,连梁衡卓一凡他们都要靠边儿站,可惜他没有!
蒋非其实也很清楚告白后会有怎样的结果,不然也不会在心里憋了好几年,就是害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但是离别的两年在异国他乡对温燃日思夜想,感情长久的压抑让他发狂,再见面后蒋非再也无法满足于原先那样单纯的友谊。
得知温燃在晋江里后蒋非连夜赶到了那里,再见面恍如隔世,自己变得世俗复杂,可他却依然是记忆里干净的少年。
毕竟有了时间的隔阂成长的空缺,言谈间有些许陌生,蒋非为了和温燃快点热络起来主动带他去了酒吧。
北城酒吧的门口,是蒋非初遇温燃的地方。
那时候他被几个小混混堵在街边欺负,路过的人却都视若无睹漠然走过,唯有那个穿着校服的冷峻少年,话虽不多却上来就揍了那些人为他出头。
应该就是从那时起,温燃就深深刻进了蒋非的心房。
嘴角为他流的血身体为他负的伤,一辈子都无法遗忘。
来到酒吧他们就不禁追忆起了往昔,情景一幕幕在脑中重现,酒不醉人人也已经醉了。
好巧不巧有人演唱了蒋非的歌,词曲面世都好几年了依然不落俗套,台下欢呼阵阵掌声。
众人不知,那么惊才绝艳的摇滚乐就是他面前的温燃所作,彼时他才只是一个16岁的少年。
蒋非伴随着节奏哼唱了起来,看向温燃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才华都让人所倾倒。
蒋非虽然在国外辛苦做了两年练习生才出道的,但是真正为人所知还是他唱了那几首温燃所创作的摇滚,一下子出圈火到了国内。
才华和珍宝一样从来不会被埋没,什么时候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当初一个不知名的小乐队发的小众唱片,借助新媒体的东风红遍大江南北。
非燃乐队,顾名思义,蒋非和温燃的乐队。人们只知道“非”是蒋非,只有他蒋非一个人知道“燃”是温燃。
有很多媒体想要采访他嘴里的音乐天才,但是蒋非都拒绝了。不是他嫉妒,而是他不舍得,只想要将宝贝独自珍藏。
温燃那时候的酒量还不行,很快就喝醉了,蒋非拖着他去酒店开了简房。
痴迷地望着他静谧的睡颜,想想他喝几杯就醉,肯定不会像是自己这样常年应酬。
蒋非又开始自卑了,温燃依旧是那么地干净,而他却早已经脏了。
“温燃,我真的好爱你,可是我不配……”
蒋非一开始没想说出来的,或者说没准备这个时候说出来,总之他本来的打算是徐徐图之,等时机到了再告白。
无奈情之所至,往事纷飞不知怎地就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他酒意朦胧地就那么一股脑地将自己多年的暗恋倾诉而出。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故事,他们的遇见,他们的相伴,他们的分离,乃至那个他终于鼓起勇气却未能成行的吻!
“你知道吗?当年在休息室我就是这样在旁边望着静静睡着的你,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亲到你了!”
几年来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躺在眼前触手可及,像是妖冶的罂粟一般引诱着他心中潜伏的怪兽。
意醉情迷间,蒋非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弯腰向前吻上了沉睡着的温燃的唇。
然而差不多就是在蒋非刚刚亲上的那一瞬,温燃突然睁开了眼,猛地推开了他开始翻天覆地呕吐。
蒋非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酒吐,见温燃那么难受便不自觉地伸手-拍他的背想帮他缓解。
可是温燃却下意识地躲开了,后退了一步充满防备地望着他,投过来的眼神里明明就是嫌恶!
呆呆盯着他仔细辨别了一番,蒋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温燃刚才是在装睡,他什么都听到了!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突然呕吐,不是因为喝酒难受,而是被他最后的亲吻恶心到装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温燃的意识很清醒,吐完之后二话不说就径直地奔向了门的方向要离开!
“温燃——”蒋非连忙跑过去拦他,想跟他解释或者随便说些什么打破现在的僵局,可是温燃却避他如蛇蝎。
“滚开!不要靠近我!”温燃后退的动作太猛不慎趋迾摔倒了,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一点碰触,胃里一翻滚又扶着墙吐了一地。
蒋非就站在一米之外呆滞地看着他吐,手还愣愣地半伸在空中,脑子里无限循环着温燃的那句赶他走的狠话。
滚!不要靠近我——这是自从他们认识以来,温燃第一次对他爆粗口,也是第一次抗拒他的靠近第一次这么用这么嫌恶的眼神看他!
他只是喜欢他而已啊,为什么温燃会态度大变?嘴唇只是轻轻碰了碰他就吐了出来,难道他的爱就让温燃这么恶心吗?
不!蒋非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温燃会对他的爱感到恶心!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肯定是嫌他还没洗澡身上一股酒味脏兮兮地。
“温燃,你是嫌我脏吗?”蒋非很不甘心地问了这样一句,心理紧张到言语无措都不知道怎么去清楚地表达。
闻言温燃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只是往后侧了侧头,然后张嘴便又是一阵大吐特吐。
“呕——”
温燃什么都没回答,但是却也什么都回答了,那种嫌恶的态度一下子刺激到了蒋非敏感的神经!
他曾那样地深爱温燃的干净,如今他也这样地痛恨他的干净!
“不,不是那样的!我不脏!温燃你不能嫌我脏!”只听蒋非瞪大了双眼突然发出一声暴吼,然后便疯了一般地扑向了温燃。
他激动地额上青筋凸出,拖着温燃就将人绑到了床上,力气大得出奇,酒后吐完身体虚弱的温燃根本无力反抗。
温燃抬起头眯眼看他,蒋非瞳孔放大目无焦距像是得了癔症一般,嘴里胡言乱语着一些奇怪的话。
“温燃,我不脏的,我很干净的……对了,我去洗洗澡,洗洗澡就干净了!你等我一下啊,我洗完澡马上就回来。”
话落蒋非便着急地进了酒店的浴室,害怕温燃跑了连门也不关,就那么一边紧紧盯着他,一边脱光了衣服。
蒋非还未成年时有过被性0侵的经历,在成年后为了出道成名也潜规则出卖过身体,一直自卑自厌的觉得自己很脏。
所以他才那么喜欢有洁癖的温燃,羡慕着他的干净,爱慕着他的纯洁。
然而蒋非这种人心理早已经不自知地开始扭曲,他想要得到在他心中圣洁不可侵犯的温燃,又何尝不是想毁了他身上那种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可能平时蒋非自己都体会不到自己潜意识里的那种变态,如今突然被温燃刺激到了,便疯狂地想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你凭什么嫌弃我?等你也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事情,我们都一样了,你就不会嫌弃我了……”
蒋非洗着澡的同时,眼睛不忘直勾勾地看着温燃,说了一些很不理智的话。
可是蒋非忘了,他为了保持形象根本没对温燃说过那些秘密,温燃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嫌他脏?
温燃刚才那样的反应,只是听了蒋非的告白信仰崩塌罢了。
他一直以来都坚持自己和蒋非没什么甚至为了证明他的清白不惜与家人决裂,现在蒋非的喜欢一说就好比响亮地打了他一巴掌!
如果温暖知道了会怎么笑话他?自以为的好朋友喜欢他那么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当年他所谓的污蔑居然也是事实!
一想到当初在休息室蒋非是真的在偷亲他温燃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于是感受到他现在竟然又偷亲他温燃实在是忍不了了!
酒后肠胃翻滚,一恶心就想吐!
吐了几次把吃得东西都吐空了,温燃依然止不住恶心,便只能干呕。
其实这算是酒后难受的正常反应,可在处于极端情绪的蒋非看来温燃这就是在嫌恶他,脆弱的心脏无法接受!
“我只是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温燃,你告诉我,我喜欢你有错吗?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喜欢你呢……”
说着情绪激动的蒋非就淋着水从浴室出来,又从床上把虚弱乏力的温燃搬到了浴室门口。
“温燃!你说话啊!我要你睁大眼睛看着我!快回答我!”
温燃已经吐得快要虚脱了,刚想说什么,眼睛一瞟到蒋非赤0裸的身体,又开始伏地猛吐。
喜欢一个人当然没有错,但是当你的喜欢违背了别人的意志影响到了别人的生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温燃刚才听到他的告白之所以装睡就是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等“醒”了见面不至于那么尴尬。
虽然以后和蒋非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好朋友了,但好歹表面上曾经的少年时光还算纯粹美好。
可是蒋非把一切都毁了,他不仅强吻了温燃,还如此极端变态地将温燃对他的最后一丝好感熄灭。
从此,温燃再想起蒋非这个人,便只剩下了厌恶。
温燃也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赤身裸0体,在部队时没条件大家都是一起去澡堂洗的,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亲眼见过男人为自己灌肠。
尽量地撇过了头闭上了眼,还是不小心看到了蒋非那令人作呕的动作,温燃吐到不能再吐甚至都痛苦地翻了白眼。
蒋非见不得温燃那个样子,疯狂之下动手强行扭过来他的头,翻开温燃的眼皮也要逼迫他瞪大眼睛看自己。
“温燃,你看清楚,我把自己洗干净了,由里到外,干干净净!”
蒋非可能是当惯了下面,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做好了自我清洁,然后便开始做些冲着温燃做些色气的动作勾引他。
“温燃,就算你不洗我也不会嫌弃你脏的,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是最干净的!”
说着蒋非就要低头去解温燃的裤子,嘴里依然秽言秽语:“温燃,你肯定是第一次吧,放心,我会伺候地你很舒服的。”
“啊——滚!”
实在是忍无可忍,温燃终于爆发,强撑着用尽全力撞向了蒋非,趁他在浴室打滑的时候慌忙逃出了酒店房间的门。
蒋非很快追了出来,深夜晋江里这样的小县城都没几辆出租车,温燃只能绝望地靠双腿不停地奔跑逃离。
“温燃~温燃~”
身后蒋非的声音就像是叫魂儿似的,几欲摧垮温燃的理智,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也无法想到别的更有效的求助方式。
他被浴室的那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一想到蒋非就满脑子都是他一边舔着手指一边摇着屁股娇声求着他上他的模样。
“呕——”温燃控制不住地又干呕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跑到了江边,身后是蒋非恶心的声音,眼前是夜晚涛涛的江水。
江潮涌起浪花一个接一个地拍打着岸边,淹没了游客留下的足印,也淹没了一切嘈杂的噪音。
温燃出了神地望着远处映在圆月下的江河,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江水越来越深,终于,将他这个人也无声淹没……
***
温燃并没有睡太长的时间,安静后不久周南便看到他眉头紧皱在梦里痛苦地挣扎。
噩梦一醒,他就开始不要命一般地干呕!
周南一边体贴周到地给温燃拍背接热水,一边简明扼要地倾诉自己的良苦用心,是真的不得已才兵行险招。
万幸,等温燃缓解过来后,也总算是听进去了他的解释。
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彼此之间的信任不会轻易被瓦解的,冷静下来的温燃深知周南是为他好没恶意,还是能够接受他心理治疗的特殊手段的。
“当年的事其实也没什么禁忌不能说的,我只是太恶心了才不愿意再提,没想到你会那样误会……”
可能真的是被周南刺激到了,温燃似乎都有点麻痹。
蒋非的事即便时隔多年做起梦来都那么难受,现在他却能够很平静地如实叙述。
周南听着听着便不禁张大了嘴,他猜中了开头却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尾。
“原来只是这样啊——”周南唇形一顿,迎着温燃冰冷的视线,立马将惊讶的表情改为了震惊,忿忿斥责道:“蒋非果真是个变态,竟然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儿,我一想起来就替你恶心!”
闻言温燃无力地挥了挥手,自嘲一般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你觉得我过于敏感小题大做,就那样就心理障碍了。他没真的强了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绝对绝对没有!是我过于敏感小题大做了,居然想歪到了那个地步,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简直自负自恋到家了!”怕温燃多想周南连忙一通自我批评,紧张地都结巴了。
“没关系,你就当我心脏脆弱承受力差吧,可我真的一想起来那天晚上一想起蒋非那个样子我就忍不住,呕——”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没敢发这章,问了朋友都说是雷,但是理科生为了逻辑……之前断更也是因为知道写了读者也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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