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她笑得很甜, 杏儿眼中带着期待, 望着他的目光分明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大字。
既可爱又生动。
纪寒望着少女手中的那条围巾，原本冰凉的心一瞬间温暖得不像话。
他接过来。
围巾触感柔软，只是简单握在手里, 都能感受到织围巾的人沉甸甸的心意。
纪寒喉咙有些发涩。
那些不可言说的自卑情绪在此刻攀升到了顶峰, 于他而言, 乔知颜既是蜜糖，亦是砒.霜，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却又一再被现实击垮。
而今的他, 能给她的，也只有一腔真心。
纪寒是过早体会过生活艰难的人，明白在柴米油盐中，真心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这样明媚鲜活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 还傻乎乎地交付了绵长的情谊, 谁又能抵抗得了呢？
有些东西，一旦得到，就再也无法忍受失去。
纪寒压抑下心底的哀伤和忧虑。
他克制着摸摸小姑娘的发顶，夸奖他：“好厉害。”
乔知颜果然就笑了。
她尚且天真, 不像纪寒一样有诸多顾虑, 得了喜欢男孩子的夸奖，高兴极了。
喜滋滋地说：“你现在戴上，我看看效果如何。”
纪寒将围巾展开，一圈圈绕在脖子上, 他活得实在不讲究，甚至不懂得如何系围巾才能更好看一些。
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懂得注重形象，尤其是在异性面前。
纪寒有几分懊恼，偏偏不想露怯，不愿意让乔知颜发现自己的窘况。
他试了几种系法，都觉得有些奇怪，面前的小少女杏儿眼清澈澄净，直勾勾盯着他瞧，更是让他觉得窘迫。
到最后，他索性也不系了，围巾在脖子上缠过一圈，直接垂在身前。
纪寒掩饰住尴尬，他清清嗓子：“很暖和，谢谢。”
乔知颜忍住笑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寒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原来学神纪寒，也有这么笨拙的一面啊！
少女温柔又包容。
她踮起脚尖，重新给纪寒系围巾。
其实他这样戴也很好看，在她眼里，他怎样都是好看的。
女孩子手指有些凉，给他系围巾的时候，免不了会碰到他脖子。
每碰一下，少年的心跳就愈剧烈一分。
纪寒唇紧紧抿着，他垂下眼睛，尽量不去看她娇妍如花的一张脸。
乔知颜几下就弄好了，她满意地看着纪寒：“我早就觉得，你戴这个颜色会很好看。”
纪寒心里涌上一股蜜意。
他度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平安夜，是与她一起，收到的第一份圣诞礼物，也是来源于她……
这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
霍家。
晚餐时间。
霍思衡已经盯着一块牛排，盯了快十分钟。
他无精打采，表情看上去有几分颓丧。
“思衡，是牛排不合胃口吗，我让大厨重新给你做一份。”霍太太放下刀叉，关切地问他：“你想吃什么？”
霍思衡摇摇头：“不用了妈，我不饿，今天老师布置了很多功课，我先上楼了。”
少年连上楼的背影都显出挫败。
霍太太和霍国栋对视一眼，夫妻俩都有些担忧：自家儿子这几天心情起伏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向来是当宝贝宠的。
霍太太说：“思衡是有什么心事吗？”
霍国栋也是一头雾水。
一来，男人公务繁忙，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了解儿子的校园生活；二来，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霍思衡一直都是天之骄子，他头脑聪明，做成一件事往往要比同龄人花费更少的精力，根本没有什么可让他操心的。
霍国栋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引以为傲。
可他没想到，上了高中后，儿子居然整天愁眉苦脸。
霍国栋皱了皱眉，叹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跟我们说也正常。”
男人的话并没有让霍太太感到宽慰。
他们两个都没办法日日夜夜守在儿子身边，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霍太太说：“老张不是一直负责接送思衡吗？你把他叫来问问，兴许他能知道点儿什么。”
“嗯。”
张伯就住在霍家，自然来的很快。
霍太太开门见山：“老张，思衡最近心情不好，你平时和他相处时间多一些，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其实张伯并不是很清楚，可结合之前的几桩事，他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不确定地说：“或许……是因为乔家小姐，少爷似乎……喜欢人家姑娘。”
霍国栋和霍太太俱是一愣。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萦绕在霍太太心中的愁绪很快就散了，她眼角眉梢都挂上笑意：“原来是因为这个，这孩子有了喜欢的女孩，所以才会这么反常。”
霍国栋却不像妻子那么乐观。
男人想起那天早晨，在乔家见过的少年。
他虽然对颜颜了解的不多，却也明白，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将无关的男孩子带回家。
恐怕……在颜颜心里，对那个叫纪寒的少年更有好感……
他们的思衡，注定要吃一番苦头啊！
*
第二天就是圣诞节。
纪寒戴着那条围巾去了教室，围巾上似乎还沾染着浅淡的少女香气，让他沉迷不已。
现在同学们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怕他，很快就有人凑上来打趣，揶揄道：“寒哥，这围巾不错啊，是不是哪个小姑娘给你织的？”
纪寒唇抿着，没说话，眉宇间的温柔却几乎要溢出来。
见纪寒这个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分明就是默认了啊！
“卧槽，真的假的啊，是咱们学校的吗？哪个班的？我认不认识啊。”那人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会是三班的那个小仙女吧！”
纪寒黑瞳看向他：“小仙女？”
那人摸了摸鼻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么形容有些不妥当。
他小声解释：“……就是那个经常过来找你的乔知颜。”
清晨时分，班里来的人并不多。
偶尔有小小的朗读声传出来，那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这样的环境……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着实没什么可顾忌的。
他说话也就直接了些：“寒哥，到底是不是她啊，我都快好奇死了。”
要知道，昨天霍思衡才刚刚当众表白，今天纪寒就带着乔知颜亲手织的围巾来上学，这简直……太劲爆了啊！
纪寒语气冷了冷：“是不是，也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就不再理他。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自找没趣了，毕竟纪寒虽然如今看起来要好相处的多，但本质上还是可怕的，他再没脑子，也不会傻乎乎凑上去找揍。
纪寒将围巾摘下来，折叠好，妥贴地放在课桌里。
到底是心爱的女孩给他织的围巾，他稀罕的不得了，课间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纪寒鲜少这样珍惜一件东西。
霍思衡侧目，心中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一个……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敢去想的猜测。
第三节是体育课。
外面寒风瑟瑟，还有厚厚的积雪。
体育课只能被迫取消，数学老师拿着教具走进来，他表情很严肃：“今天的体育课改为数学课，同学们把昨天的试卷拿出来，我给大家讲解一下错题。”
同学们心中一阵哀嚎。
表面上却显得乖巧异常，听话地将试卷摆到课桌上。
褚橙见霍思衡还在望着纪寒的背影，咬了咬唇，偏头叫他：“思衡哥哥？”
霍思衡回过神。
褚橙说：“老师让拿卷子了。”
霍思衡应声，没有再说别的。
然而一整节课，他根本没有听老师说了什么，一颗心像是放在油锅里，滚了又滚：如果纪寒戴的围巾真的是颜颜亲手织的呢？他、他又该怎么办？
霍思衡颓然地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昨天他才刚刚答应颜颜，不能给她造成负担，今天就抑制不住嫉妒……
课间的时候，霍思衡出去打水。
看见乔知颜和陈琪说说笑笑地从教室里出来，他匆忙躲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听见女孩子略显羞涩的声音。
“嗯，我已经把围巾送给纪寒了，他很喜欢……”
霍思衡脑子里的那根弦骤然崩塌。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青春烂漫的少女，如果将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给男孩子，这意味着什么？
颜颜对纪寒的感情，很可能已经不仅仅是友情那样简单……
霍思衡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隐约意识到，颜颜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追随他出来的褚橙自然也听见了乔知颜的话，她有些诧异：那丫头的圣诞礼物真的是给纪寒准备的？她疯了吗？
然而诧异过后，便是极大的欢喜。
太好了。
……乔知颜，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放弃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褚橙走到霍思衡面前，看到他眼中浓稠的伤感。
少年表情惨淡无比，好像失去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褚橙顿了顿，到底没有打扰他：……罢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乔知颜这样做，无疑是将霍思衡的骄傲踩在脚下。
等他明白过来，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三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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