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颜今天来得很早。
到班里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人落座。
粗略扫了一眼,大多是平时学习刻苦的同学,想着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要进行分班考试,她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紧迫感来。
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却在走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吃了一惊。
乔知颜望向那个鬼鬼祟祟蹲在纪寒书桌后面的身影,从她的角度,正正好可以看到对方那一头不安分的小卷毛。
乔知颜:“…………”
她有些无语,扭头看了看那几个认真学习的同学,压低了声音问他:“祁诺,你在这儿干嘛?”
祁诺没想到会有人叫自己。
他吓了一大跳,手里拿着的白色信纸一下子掉落在地上,然后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捡了起来。
男孩子的圆脸上现出几分窘迫,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隐秘一样,连耳根上都现出几抹异样的红。
他凶巴巴地瞪了乔知颜一眼,自以为很有气势地说:“关你什么事儿?!”
因为心虚,祁诺的声音不小,这下班里仅有的几个同学全都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还以为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冲突。
刚刚放下书包的霍思衡甚至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不善地望着祁诺。
祁诺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实在是有些过激了。
他脸上更红。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憋了半天,最后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我就是有个东西想给他。”
乔知颜眨了眨眼,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祁诺口里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小姑娘突然想起那天出去打水,在教室门口听到的祁诺和孟学东的对话,当时祁诺正手忙脚乱地和孟学东解释着什么,而解释的内容,好像是……好像是围绕着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这个话题……
她想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那张写了字的白色信纸,脑海中突然冒出来某些暧昧的念头,白皙的小脸一下子红得不像话。
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声地说:“那、那你……”
祁诺打断她的话,将手里早就团成一团,皱皱巴巴的信纸放在纪寒的书桌内侧,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自在:“帮个忙,一会儿他来了,你记得提醒他,让他打开看看。”
说完,他就越过乔知颜,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走后,乔知颜目光定格在那个纸团上,秀气的眉上也染了几分为难,仿佛面临着什么世纪难题。
没一会儿,纪寒就来了班里。
高高瘦瘦的少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往常一样从书桌里拿出早自习要用的背诵小册子,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跟身侧的小姑娘打了招呼。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和她打招呼,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早上好”,却是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说出口的。
本以为会看到她的笑颜,没成想入目的,却是一张红的不像话的脸。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却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再欲言又止。
纪寒看得微愣。
可能是着急的缘故,女孩子的眼尾都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粉色。
她眉眼本就精致无比,尤其是一双杏儿眼,专注看人的时候就像含了一汪春水,偏偏当事人还不自觉,懵懵懂懂,撩.人而不自知。
他也不着急,等着她下面的话。
乔知颜酝酿了好一会儿语言,才终于将祁诺交代的事情跟纪寒说了。
纪寒从书桌里掏出那张白色信纸,打开。
他做这动作的时候,乔知颜直接将头侧过去,装模做样地看书。
毕竟,万一真的是……咳……情书什么的,要是她看了,也太不礼貌啦。
纪寒一目十行地将信纸上的内容看完,墨黑瞳孔微动。
他没料到,当初那个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门口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祁诺,竟然会特意给他写了一封道歉信。
他想起那天面对祁鹏父母时所承受的诋毁和谩骂……
那对夫妻看他的表情他仍旧记忆犹新,那样……仿佛见到什么肮脏之物的,满脸恶心不屑的表情……恐怕稍有自尊的人,都会记一辈子。
而祁诺,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祁家的一员。
他本应该恨的,本应该将手里的东西,直接丢进垃圾箱的。
虚情假意的道歉,远比明明白白的厌恶来的更加让人无法接受。
然而……
纪寒的视线再次定格在那张信纸上。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句句诚恳而认真。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半晌,少年拿着信纸的纤长手指颤抖了一下,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只犹豫了一会儿,纪寒就将这张被某人揉的皱皱巴巴,满是褶皱的纸张叠了起来,然后珍而重之地塞到自己的书包夹层里。
他闭眼,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下一秒,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在耳侧,怯怯的,像是生怕惹怒他一样:“纪寒,你不要生祁诺的气呀,虽然我也很讨厌很讨厌这家伙,但是……但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男孩子睁开了眼。
墨色眸子望着她,那里面,分明有罕见的暖意弥漫。
乔知颜瞬间忘记自己要出口的话,只盯着他的眼睛发呆。
她几乎可以确定,见过这双眼睛。
乔知颜不自觉靠近纪寒,想要进一步探究。
然而记忆还未回笼,不远处便传来什么掉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知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霍思衡书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课本、习题册,以及文具全部凌乱地堆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而它们的主人,此刻脸上一片铁青。
见她望过来,他矜傲地别过眼,然后俯身捡地上的东西。
乔知颜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霍思衡又发什么疯。
昨天派车跟踪她,今天又莫名其妙。
她注意力回到方才的思绪上,转而问纪寒:“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纪寒似乎没有料到,女孩子会突然问到这个话题。
少年在脑海中细细搜寻,最终摇了摇头。
若是之前见过她,他不会忘记。
然后就见对面的女孩子愁眉苦脸地思索了会儿,似乎是没有想出来什么,最终只能无奈作罢。
沉默了一会儿,纪寒又听见乔知颜软着声问:“……那你、你准备怎么回应祁诺呀?”
这话问的奇怪。
纪寒是何等敏锐聪明的人,他一下子联想到女孩子方才脸上那不同寻常的红,半晌,哑然失笑。
蜷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瞎想。”
纪寒看她一脸懵懂。
叹了口气,将背包拉链拉开,拿出那张信纸,展开递给乔知颜。
乔知颜只粗粗扫了几眼,便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她脸更红,像涂了层绯红的胭脂。
将头埋进书本里,不好意思再看纪寒。
好不容易熬过早自习,乔知颜拔腿就往外走。
她一路快走到洗手间,当沁凉的水扑到面颊上时,才觉得心里的窘然好了几分。
一转头,却发现褚橙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她身后。
她今天穿掐腰的粉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短款白色针织衫,及肩的栗色头发披在身后,看起来既优雅又漂亮。
实则,一中早就给两名转学生发了校服,也明令禁止不允许学生染发,但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有的人偏偏可以在校园里明目张胆地实行特权。
霍思衡倒还好,自从到了一中,一直遵守学校的规定。
但褚橙不同,虽被老师明里暗里批评多次,却仍旧享受标新立异的快感。
时不时画个淡妆,穿条小裙子来学校,已是家常便饭。
校方虽看不顺眼,但耐不住褚家财大气粗,褚父又是个溺爱无度的父亲,三令五申之下毫无成果,校方也是无能为力。
褚橙走近乔知颜,刚要和她说话,却见乔知颜直接掠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她有点儿生气,可心中却始终记着霍思衡和自己说过的话。
咬了咬唇,转身,朝乔知颜的背影喊:“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现在时间还早,刚下早自习,同学们大多在班里补觉,只有三两个跑来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
乔知颜装作没有听见褚橙的话,加快脚步。
褚橙又加大音量,喊她的名字:“乔知颜,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要是走了,绝对会后悔的!”
这下,她再也没办法装作没听见。
顿住脚步,转过身,面色微冷地看向褚橙。
褚橙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亲近地拉住乔知颜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乔知颜只感觉仿佛有几千几万条毒蛇缠绕在自己的手掌上,毒蛇的信子悠悠扫过她的掌心,随时预备将她连骨带肉,寸寸吞没。
她又想起上辈子,每当褚橙想要使坏的时候,也会冲她露出这样的笑,一举一动,都摆足了大小姐的姿态。
褚橙愈这样,就愈衬得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丑小鸭。
乔知颜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戒备地盯着褚橙。
然后听见她说:“思衡哥让我带几句话给你,是关于……你那个同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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